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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么话好说?”秦昊尧将眸光落在穆瑾宁的身上,自始至终,她面对这个太监的指控,不曾说出任何一个字。
“我的嗓音,难道就无人可以以假乱真?仅凭声音的相似,便要栽赃嫁祸给我,你的胆子也实在太大。”穆瑾宁握紧双拳,她如临大敌,眼眶微红,因为愤怒胸口起伏,身上粘着粥汤的地方几乎将华服烧了一个个大洞,几乎要灼伤她的肌肤。
“爷,郡主在煮鱼汤的时候,琼音也在一旁看着的……”琼音实在听不下去了,她也顾不上此刻的规矩伦理,插了嘴,只想让主子走出危机险境。
“你自始至终都在那里?”秦昊尧睨了琼音一眼,唇边带笑,唯独那笑意冷淡至极,仿佛是嘲笑的口吻:“不是陪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你走之后的事,无根无据也可以说的如此坚决果断?我看你是连说谎都不会的傻丫头。”
琼音当下就愣住了,还想说什么,穆瑾宁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开开,琼音如今多说多错,只会被当做是维护主子的狗腿子,哪怕琼音说的是真话,也会被当成是谎言。
“看你有话要说。”秦昊尧的笑容一敛,胸口隐约浮动些许疼痛,他不知道是否因为体内余毒未清的关系,还是因为听到这些,看到这些。
穆瑾宁的眸光,落在太监的身上,她压下心中的愤怒和怨怼,看起来依旧平静亲切,不曾怒气相向,反而将方才所有的怒意都掩藏起来,弯唇一笑:“我想这个人说的,不见得是假话,虽然并不相识,但好像是个忠厚老实的人。”
秦昊尧的脸色骤变,哪怕是大病初愈的苍白,也不曾消减他此刻的错愕和莫名苦涩,穆瑾宁开口说的话,让所有人都不曾料想到。
他的喉咙溢出些许刺痛,侧过身去咳嗽两声,沉默了半响,秦昊尧的目光幽深,冷冷淡淡地望向她:“这就是你想说的?”
“虽然相信他说的是真的,觉得他听到的话没错,但不见得我就非要承认欲加之罪。”穆瑾宁直直望向那一双不见往日温情的眼眸,她这一路走来从未一帆风顺过,自然也不是遇到麻烦就自怨自艾的人,眼眸一暗再暗,她沉静地开口:“想要嫁祸给我的真凶,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因为前些日子的分歧,还有他对自己不曾怀有孩子的失落,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由她亲手端来的这一碗有毒的鲜美鱼汤,已经让她跳入黄河都洗不清了。
“你相信我吗?”见他默然不语,穆瑾宁的心中愈发冰冷,她淡然微笑,并不因为这个太监的说辞而激动愤慨,相反,她比任何一人都更平静,但这种平静,像是死心之后的。眼波一闪,见他近乎漠然,不曾多说一个字,穆瑾宁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若是不信,就按你想的来吧。”
他凝视着她,胸口似乎还残留着毒药,几乎要将他的心都撕裂开来,却最终眼看着她转身离开。
“琼音,我们走。”穆瑾宁疾步离开,提着裙裾迈过门槛,冷若冰霜。
琼音小跑着跟在穆瑾宁的身后,她有些担忧,低声追问:“郡主,你的手没事吧,有没有被烫伤?”
穆瑾宁置若罔闻,走的飞快,几乎都不曾有任何停顿,紫色的裙摆在风中摇曳,宛若一朵盛开的紫莲花。
既然秦昊尧不想再听,无论她解释多少遍,也是无益。
只要有人在她前脚刚走的时候潜入厨房,刻意在窗边说这一番话,让经过的下人听到了,事情东窗事发之后,只要秦昊尧的手下去费心打听,就有人出来指证是听到自己的声音,借此让人怀疑是她下的毒。
这些事情不难想象,但是……唯有一件事想不通,她在熬煮鱼汤的时候,半个时辰寸步不离,要说有人趁她不注意或是走开的时候暗中在鱼汤中加了毒药,并不可能。
难道……厨子取来的桂鱼原本就已经含毒,抑或是——安放在桌面上待用的盛汤的碗上抹了毒药,待她将鱼汤盛入,这一碗鱼汤也就变得有毒了?
无论发生的是前者还是后者,看来阴谋的主事者,都是一个用心谨慎之人。
“郡主,我暗地里去跟随那个太监,看看他有没有受人指使——”琼音看着穆瑾宁若有所思,这一路上都是愁容满面,忧心忡忡,琼音急着为自己无辜蒙冤的主子分担,喘着粗气问道。
“去吧。”
穆瑾宁目光转沉,她望了琼音一眼,清楚她也是好心为自己着急,浅浅一笑,挥手示意她退下。
她只是支开琼音而已,并不觉得那个太监是被指使的。她心想,真正做事不留痕迹的人,该利用的不是自己的人,而是别人的人,这样的手段才更加高明,也不会让别人轻而易举跟踪发现秘密。
这宫中……难道还有人是她的仇人?
穆瑾宁在心中揣摩,她在身为槿妃的那段时间,并不与人为恶,毕竟她只是冲着皇帝和德庄皇后去的,别的人……并不是她想要报复的对象,如今留在后宫的也只有几个不愿出宫的后妃和公主罢了,更是往日都默默无闻的,她甚至没有太大的印象。
想到此处,她重重叹了口气,独自一人走入淑宁宫。
果然如她所想,天黑之前琼音回来了,她灰心丧气,一脸无奈,穆瑾宁看也知晓,是没有跟着太监看到任何可疑的人。
“别伤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愁眉苦脸的只会让别人看着笑话。”
她越过琼音的身子,伸手覆上琼音的肩膀,随即走向床边,安静地坐了下来。
“可是郡主是无辜的呀——”琼音愤愤不平,跟着穆瑾宁的步伐走入内室,义愤填膺。
无辜?
可是谁相信她呢?
连秦昊尧都不信。
毒药,不只是毒害了他的身体,更是毒害了他试图全心全意信赖她的心。
“郡主,先喝杯茶吧。”琼音将茶水送到穆瑾宁的面前,她站在一旁望着穆瑾宁,穆瑾宁不曾推脱,将茶杯中的水一口喝下。
她也不知为何,是因为一路上走的太急,还是因为在寝宫之内说得太多,她的确心中仿佛被大火炙烤着,寒冷的深冬,也会觉得异常干渴炽热。
“如今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怎么办?”琼音再度叹息一句,她实在不忍心看主子备受煎熬,被栽上罪名难洗清白。
耍阴谋的人如今藏匿的很深,但她们的一举一动,似乎都瞒不了敌人,占上风的人并不是她们。
“凡事不能因为害怕而躲开,如果我们正面迎战,输的人,未必是我们。”
穆瑾宁紧紧攥着茶杯,她的面色白了白,唇畔浮现莫名的笑容,若是她惧怕闪躲的话,身上的污名,怕是很难去除。
“你还记得那个太监说的话吗?”穆瑾宁沉思了许久,才神色自如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她眸光深邃,一抹精明在眼底闪过。
琼音点头,还不知道穆瑾宁这么说的缘由:“他就说了几句,我还记得。”
穆瑾宁眼波一闪,眉眼之间一派自然,低声呢喃:“他一口咬定是我的声音,或许我能在这句话里找到破解的办法。”
“可是若是一般人,怎么会那么像?”琼音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穆瑾宁挑眉,眼眸之中的清澈逼人,甚至有些凉意。“依我看,那个敌人……也不见得在暗处,若我想的没错,我想我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
琼音虽然有些不解,但似乎一头雾水的只有她,主子却已经有了头绪,她安然地候在一旁,只听得穆瑾宁冷声道:“正因为如此,我更不会让她的奸计得逞。”
她会让那个人,自己浮出水面。
最近的三天,秦昊尧独自在寝宫之中,过了几日,就背离了赵尚的吩咐,三天下来积压的国事,已经有不少。
床侧上堆着约莫二十本奏折,他依靠着床头半坐着,面无表情地翻阅着,只听得王镭从门外走来,低声说道:“爷,槿妃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出门了。”
翻阅奏折的手,不曾停下,却似乎有些不快,匆匆翻过几本,秦昊尧一脸阴沉森冷,没有半分笑容。
“除了她身边的丫头缪琼音,她甚至不让任何人进淑宁宫一步。”王镭继续说着,话音未落,已然见秦昊尧将手中的折子丢下床去。
“山东大旱,朱渝元居然还打朝廷的米粮的主意?砍了他的头,把他的家产拿出来充公!”
秦昊尧愈发不快,显得脾气更坏,在他如此暴躁狠戾的时候,奏折上提到的人,就更难落得一个好下场。
王镭安静地听着,俯下身子将奏折拾起来,放在手心,朱渝元在这个时候被参上奏折,也只能说是他家门不幸。
“别的宫里没发生其他事?”秦昊尧急促翻过几本奏折,沉默了许久,才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
如今,他将此事掩盖,只是因为,他要请君入瓮。
“宫里没什么异常的……”王镭的意思,至少表面看上去,是因为穆瑾宁不曾有所动作,皇宫才会如此平静消停。
闻到此处,秦昊尧皱了皱眉头,不知是因为奏折上又有何事让他气恼伤神,还是因为王镭的话,宫里没有任何奇'。。org:'怪的事发生,似乎穆瑾宁收了手,就再无对他有敌意之人。
王镭听到门外侍卫的通报,面色骤变,直接望过去,秦昊尧的黑眸扫过,脸上不见喜怒。
“爷,槿妃来了。”
眉头耸动,最终舒展开来,秦昊尧佯装自若,脸上的不快似乎也没有彻底消散的痕迹。王镭见状,沉默着走到门边,打开门来,迎接穆瑾宁进殿。
若不是因为无辜被投了毒,急需整整半个月来休养和痊愈,拖延了时日,再过几日就该是秦昊尧登基大典和祭天大礼,一旦此事被传的沸沸扬扬,整个皇宫,甚至整个天下都不会太平。
如今,不该再出任何差错了。
她一袭青色宫装,上身套着米色坎肩,黑发高高挽着,胜过身上不戴任何华丽珠宝首饰,更不曾涂脂抹粉,素面朝天,宛若一株天生丽质的青兰。随之时间的逝去,她脸上的那一道一寸长的疤痕也越来越淡,虽然她并不在意,琼音却日日记得为她涂抹膏药,若是涂一些脂粉的话,几乎就可以全然盖过,但她并不觉得这一道疤痕丑陋,更没有费力遮掩的意思,如此坦然大方,反而不让人刻意留意到浅淡的疤痕。
穆瑾宁的唇畔有很浅很淡的笑容,她的脚步停在离秦昊尧的大床十步之外的距离,跟往日一样,依旧朝着秦昊尧欠了个身,行了礼。
她抬起头的时候,才噙着笑容,镇定自若地说道:“知道如今我带什么东西来,你都不会再碰,所以也就省了功夫。”
秦昊尧泰然处之,方才听王镭那么说,他也笃定了短时间内,穆瑾宁绝不会主动来见他。
但如今看来……她当真是一个有才能,有胆识的女人。她,穆瑾宁,是他看中的女人,或许年少的时候也有当下女子懦弱无知的性情,但现在,她是一个荣辱不惊的人物。
穆瑾宁轻挑柳眉,浅笑倩兮,端过来圆凳坐在他的床前,从容开口,宛若根本没有发生投毒一事。“我空着手来的话,不会让你多心吧。”
“你还来做什么?”秦昊尧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