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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槿宁早已听说,唱戏之人,最重要的便是眼神的神采,那是一个戏子的最紧要的神韵,双目的灵活,足以胜过一张美丽却呆板的面容。这便是朱雨亭整个的出彩之处,正如她如今,眼神灼灼,红唇溢出的嗓音也是玉珠落地般响亮,字正腔圆。
“大家都有些兴致缺缺,这么闷,不如臣妾给大家助个兴——”
闻言,皇上的脸上有了笑意,指着朱雨亭笑道:“朱贵人,你有什么好主意?”
“知晓圣上喜(。。…提供下载)欢看舞,最近臣妾也在练舞,就不知皇上能否喜(。。…提供下载)欢。”朱雨亭眸光一闪,笑意不减一分,唯独双目之内一道锐利转瞬即逝,穆槿宁微微蹙眉,仿佛心中察觉什么,却又不敢置信。
“什么舞?”皇上的身子倚靠在椅背上,扬起嘴角,难得的被勾动了兴致,朱雨亭进宫六年了,从未给他跳过舞,他只知道她唱的一口好戏。
朱雨亭的唇畔,也渐渐有了笑容,唯独那种笑,仿佛格外沉重,却又格外轻松,她渐渐走出贵人的席位,朝着天子微微欠了个身。
“剑舞。”
穆槿宁眉间的褶皱更甚,她的目光追随者朱雨亭,原本名伶便是歌舞出众者,据说是在坊间能见到朱雨亭跳舞是难得一遇,她在坊间也有一个名号,叫做“朱雀”,正因为她的歌声动人,胜过云雀,又姓氏为朱,才有此名。
“平常的舞,本宫也看的多了,没想过朱贵人还有跳这般不凡之舞的本事。”皇后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是朝着穆槿宁这一方的,仿佛跳舞两个字,指向的不是沈熙,便是她。
穆槿宁含笑不语,转动着手边的精巧玉杯,心中一片明朗。
剑舞,若没有几下本事,的确不敢轻易示人,据说坊间伶人,用的都是实打实的刀剑,练成一曲出色的剑舞,是需要吃不少苦头。
“的确不是人人都能练的舞。”朱雨亭却稍稍顿了顿,眼神一转,双目再度恢复了淡淡的骄傲之意。
沈熙冷笑一声,笑声却并不突兀,她扬起轻蔑的唇角,自顾自端了一杯酒,喝了一口,仿佛唯独她一人,不觉得兴致高扬。
皇上笑着应允,如今最受宠的妃嫔都在景福宫,他也难得松懈寻乐一回。
“朕看的不多,你来献上一舞,给众人开开眼界。”
穆槿宁眉头一簇,不再回头,只听得朱雨亭浅笑吟吟:“只可惜,臣妾临时起意,没想着带随身练舞的剑,皇上,不如请人去青宫取一趟。”
“甭忙了,一把剑而已,朕都等不及要看了。你技艺之深,从不含糊,想来必当是一只绝妙的舞。”皇上大手一扬,满是势在必得的心绪,扬声笑道。“没有剑,这有何难?周煌,你去将侍卫的剑取来。”
穆槿宁不禁垂眸,她将手中的玉杯,缓缓凑近自己的鼻尖,今日皇后宴请用的上等雨露酒,用梅子和雪水酿造,清清果香和酒液混合在一起,飘香四溢,让人恨不得可以不醉不还。
朱雨亭方才的眼神,一刹那闪过的颜色,阴沉之极,她却很难说清,到底为何朱贵人有这般的复杂难辨的情绪——对于天子。
听闻朱贵人在近几年,也得过几回宠幸的机会,如果当真跟她平素表露出来的不与人亲,这样的地位算不上好,却也称不上坏,至少可以让她少在纷争中为难挣扎,她既然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为何会有那么不甘心的眼神?!
对,是不甘心。
穆槿宁再度抬起头来,只见朱雨亭已经执着一把长剑,垂着螓首,跪在皇上皇后的面前。
丝乐声,缓缓奏起。
那一把长剑,在朱雨亭的手中,却宛若游龙一般蜿蜒,像是一条银色丝带,在纤纤素手的挑动之下,银亮色的光,晃动了穆槿宁的眼,她蓦地侧过脸去,明明是众人开怀期盼的氛围,为何她只觉得,一种异样的沉重?
穆槿宁的目光,无声掠过身后的沈熙,她把这一场宴席搅乱了,如今仿佛怡然自得,自顾自喝着果酒,脸上早已有了淡淡绯红,她来这一场宴席,自然是冲着天子而来,猜测着众位妃嫔都在场,皇上应该会到场。
这一首曲子,渐渐到了激荡人心的高处,连穆槿宁的眼,都似乎被那一只剑舞吸引过去了,朱雨亭虽然称不上让人难忘的姿色,但即便一身肃然,配合着那一剑的穿刺旋转,一板一眼,都格外架势端正。
那一双灵动的眼,此刻渐渐覆上阴鹜的颜色,仿佛她当真是女将之身,身处绝地之境,面对的每一个,都是敌人,一剑潇洒决绝,银光一刻间刺痛穆槿宁的眼,这一只剑舞,已到了让人目不转睛的出彩绝妙之处。
那一剑,在她手内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乐声越来越激昂,朱雨亭一个旋身,干脆利落,赢得一片喝彩声。穆槿宁的双手轻轻击掌,唯独唇畔的笑意,始终不达眼底。
只是喝彩声还未落尽,朱雨亭眼神一变,满是决绝凌然,她咬紧牙关,一个箭步冲向台阶之上,穆槿宁猛地站起身来。剑锋已然刺向了天子,刚刺向他的胸口,周公公一看情势不对,一把大力推开朱雨亭,已然大声疾呼:“护驾,来人呐!”
血,在银色的剑锋上,格外刺眼。
朱雨亭被周煌大力推倒,她双目愤然,咬牙再度起身,天子紧紧捂住胸口的伤,这伤口虽小,但卷土重来的朱雨亭,一脸势在必得的狠厉模样。
众位妃嫔全都乱了阵脚,桌椅繁乱,皇后也面色死白,海嬷嬷扶着她急着走向一旁,免得被祸连。
穆槿宁提起裙裾,疾步走上台阶,冲上前去,扶着受伤天子,推开天子身后的座椅,天子已然面色惨白,自然还没回过神来。朱雨亭的剑锋已然来势汹汹而来,原本刺向天子的心口,只是如今却深深刺入穆槿宁的臂膀之内,她这一剑,用尽了力道,自然是要皇上的性命的。
如今这样的力道,穆槿宁独自感受体会,她紧蹙眉头,在朱雨亭面色大变,将利剑猛地拔出的那一刻,血光四溢,她几乎痛的快要昏厥过去。
琼音就在景福宫外,听到其中的大声动静,已然冲向了穆槿宁的身边,“琼音,快去保护圣上。”
得了主子的命令,琼音一个旋身,一拳将朱雨亭打倒在地。就在这时,侍卫也已然全部赶来,将力气用尽的朱雨亭按在地上,她迟迟动弹不得,长发也被披散在脑后。
俯下身子,琼音在穆槿宁的袖口摸索到一块丝帕,用力系住她的右臂伤口,不过须臾,血色早已弥漫出来,将白色帕子染成血红颜色。
侍卫已然将朱雨亭架着身子,逼着她跪在堂下,周煌定下神来将天子扶到檀木椅子上坐着,朝着皇上低语一句。“皇上,还是先让太医来看看您的伤势吧。”
“大胆朱氏!”皇上面色骤变,一身怒气,他全然不听周公公的劝告,周煌眼尖手快,将试图行刺的朱雨亭推开,才不让利剑刺得更深,如今的伤口不过是出了点血,不值一提。倒是这一个惊吓,让皇上龙颜大怒,没想过自己的枕边人,居然成了行凶之人。
当务之急,是要审问出,这个朱雨亭,到底为何目的而如此放肆,如此愚昧!
琼音扶着穆槿宁站起身来,她摇头示意并不要紧,如今侍卫将景福宫包围的严严实实,自然无人走得出去。
海嬷嬷将众人的席位移到一旁,让各位受惊的主子坐下,穆槿宁目不斜视,天子的扬声逼问,已然让她听到一片抽吸声。
方才的险境,的确让人很难介怀。
皇上一拍桌案,面色满是铁青,看到如此盛怒之下的天子,众位妃嫔都如坐针毡。他指着跪在殿堂下的朱雨亭,眼底没有一分动容。“朕待你不薄,你只是一个低贱的戏子,朕让你享受这荣华富贵,你让朕太失望了!”
朱雨亭始终低着头,身后的侍卫却毫不怜香惜玉,一把扯住她的长发,逼得她扬起脸,她连连冷笑,扬声大喊。“秦氏狗贼!你的日子到头了!”
胸口的细微伤口,也一刻间像是被穿透过去般剧痛,皇上怒不可遏站起身来,直直指向朱雨亭,低喝一声:“混账!给朕重重地打!”
一左一右两个侍卫,对嘴硬不恭的朱雨亭左右掌掴,直到皇上扬起手掌,他们才停下来,这时候,朱雨亭已然长发凌乱,面颊红肿,嘴角淌出血丝,她无精打采偏着螓首,无声望着台阶之上站着的天子,始终静默不语。
有几位心软的妃子,都不敢看了,始终蹙着眉头。
穆槿宁眼神不变,一手扶住自己伤口上的帕子,她如今总算清楚,为何今夜的朱雨亭的眼神,会有一闪而逝的复杂阴沉,势在必得。
她借用剑舞,让天子放下防备,而这一把剑,也是当真的利剑,众人看得兴起,早已忘了要去追溯,这原本就是大意至极的错误。
“朱雨亭!你到底是谁?”
皇上怒气冲冲,一想起这个的女人,潜入皇宫六年之久,他便是满心寒意,巨大的怒火,几乎一瞬间,将他炽燃。
“皇上,我从未改过自己的姓氏,改过的,只是自己的名字。”
朱雨亭轻笑出声,笑的不能自抑,原本姣好端正的面目,此刻早已分不清楚她本来容貌了。
唯独穆槿宁看得清楚,那双灵动眼眸之内,满满当当的——仇恨,像是一团火焰,越烧越旺,让她早已不再拘泥于朱雨亭的可怖的脸,心中传来一阵惊痛,这样的眼,仿佛她在看着自己的一样相似。
她紧抿着唇,故作自然望向前方,眼底没有一分波动。
天子陷入沉思,口中低声呢喃,仿佛愈发纷乱。“姓朱……朱家……朱家的人……”
“可怜啊,可惜啊,杀了我的爹爹,居然还认不出我来,皇上,或许这几十年,你杀的人太多太多了,犯下的罪孽,也多得数不清了……。”朱雨亭身子一震,见天子迟迟想不起来,满心悲恸伤怀,面目更不能辨,她扬声呼喊,仿佛已然受了天大的冤枉。
皇上蹙眉,心中那个答案,让他有些震惊错愕:“十五年前……朱明晓,你是朱明晓的女儿?”
朱雨亭听到那三个字,蓦地面色大变,死白的脸上,没有一分神情,她的嗓音幽沉,眼底闪烁着泪光:“我爹是被栽赃的,他是天下最清廉的官员,当官者十年如一日,一身正气,正因此,也得罪了那些狗官。你这个昏君,居然相信他人之言,将我爹爹治罪,他一辈子傲然正骨,到头来留下骂名,在牢狱之中阴郁而终我!我娘得知他的死讯,在夜里悬梁自尽。可怜我唯一的家姐,想为爹爹伸冤,可惜京城官官相护,投靠无门,最后连养活我们两姐妹的银两都没了,我们只能投靠戏班,大家闺秀学着去唱曲,去当人人眼中最不值钱的戏子——”
她一心复仇,忍耐了这么多年,居然天子都快记不得了,她那个枉死的爹爹,在地下如何瞑目?!朱雨亭心里的怨怼,一刻间被大力捏碎,她的眼闪耀着微微细碎光影,一手摸索着自己胸口的盘扣,茫然若失。
穆槿宁低喝一声,朱雨亭如今报仇不成,自然是想着一死了之。“不好,她要自尽!”
众人闻言,个个坐立不安,侍卫一听,一把奋力扼住朱雨亭的双臂,她无声冷笑,仿佛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