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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语然到了梅园,不见羽澈,好在她天天乱逛,这内廷各处都很熟悉,再去羽澈所住的庆安殿找他,门口的侍卫却称三皇子因事外出未归。回程的路上,遇见那两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宫女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到晚膳时间了。
她无奈回了华辰阁,取出那张写满数字的纸,好在当时她并未把这张纸夹回书里去,也许羽澈要告诉她的事,就在这些数字里。
零一、零四、十五。零三、十一、零七。零三、十二、十九。零四……
这些数字三个一组,一共有十八组。看起来像是某种密码,解决密码的关键是找到密码的编码方式,羽澈让侍卫特意带过来的那句话是“好书要多读几遍,细细研读才能品出其中真味。”
读书、数字……
安语然突然恍悟,也许这些数字,每一组都对应一个字,一组里的三个数字,分别是第几页、第几行、第几个字。所以要数字对应着书来“细读”才能知道纸上所写内容的真意。羽玥光拿着那册书,是猜不到羽澈要告诉她何事,但她仅凭着这些数字,一样猜不到。
安语然看着这张纸,脸上突然漾起一个笑容。
·
第二天一早,安语然径直去了羽玥的住处。
羽玥见了她仍是笑眯眯的样子:“羽然可是这儿的稀客,应当不是来找姐姐玩的吧?”
安语然自然不会直接问她那册书的事情,她也微笑道:“羽然自回宫以来,先是为了失忆的事有些苦恼,后来又中了毒,一直在房里养身体。昨日皇姐突然来访,羽然才想到,自己始终没有到皇姐这里来拜访过,实在不应该。”
羽玥道:“羽然以前与大公主交好,本就难得到我这儿来的。”
安语然装作在房中欣赏摆设,实则目标却是书架:“姐姐房中精致玩意儿真多,难怪昨日嫌弃羽然房里空空荡荡的呢。”
“羽然若是喜欢,就尽管挑些回去。”
安语然已经走到了书架前,仔细看着书架上的书册:“羽然只想借几册书回去看看。”
“羽然与羽澈一样喜爱读书啊,可惜姐姐这里没什么好书,都是随便看看消遣的杂谈笔记。”羽玥昨日带回来的那册书就是很常见的《千梦记》,她早就收好了,她书架上也有同样的一册。其实若她早知道是这册《千梦记》,昨日就用自己的去换了羽澈送来的那一册,也不至于让羽然找过来了。
不过这书实在太过常见,许多人的书架上都放着一本,羽然也不能因此就此说是她偷的书。
安语然此时发现了《千梦记》,就把它抽了出来:“皇姐,这册书羽然原来看过一半,后面还没来得及看,书就找不到了,皇姐可否借羽然回去看看?”
“当然可以,这书很常见啊,羽然以前没有看过吗?”羽玥心中冷笑,羽澈那册书她翻看了数遍,就是很寻常的一册书,与她架上的一摸一样。不管是正读反读,透着光看,都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羽然把她这册拿回去,就更看不出什么了。
安语然挑眉道:“皇姐忘了羽然失忆的事吗?”
羽玥轻轻笑了笑:“是姐姐失言了。”
安语然找到了书,略翻了一下,发现与昨日那本一样,也就安心往桌前一坐,与羽玥随意聊了几句有的没的,之后便回了华辰阁。
她关上门,翻开书,根据纸上的数字,找到书上对应的字,拿鹅毛笔记在纸上,头四个字是——“小心羽月”。
她猜对了!因玥并非常用字,所以用月来替代,那么此事确实与羽玥有关。接着她继续寻找对应的字记在纸上,全数破译完之后,纸上的字句是——
“小心羽月毒是断肠离宫数日有事可寻程晋”。
那么对她下毒之人不是羽薰而是羽玥吗?大概是昨日她离开之后,羽澈才收到的消息,为怕被别人看到才用了这样的方式传递,幸好如此,羽玥才没有发现其中奥秘。但是让安语然感到费解的是,如果说羽薰下毒是因为要抢靖国公家的二公子的话,羽玥又出于何种动机要下毒害她?一年前的坠江事件,又是谁主使的?
偏偏羽澈这个时候离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连个询问商量的人都没有了。
但此时却有一件事,需要她很快做出决定,羽玥既然没存好心,这次约她出去烧香,也很可能暗藏阴谋。那么十五日她是否还要与羽玥一起去大同寺烧香呢?
去,当然要去!这是她逃出皇宫的大好机会,她为何不去?何况既然知道羽玥在搞鬼,她就可以加以提防,虽然冒险,却值得尝试。对她更有利的一点是,她已经晓得下毒的人是羽玥,羽玥却不知道她已经晓得。
·
之后数天,羽澈始终没有出现。安语然去找了程晋才知,纸条上所写“离宫”不是指“离开皇宫”,羽澈是随岷皇去了真正的“离宫”。离宫在连岐城北方二十里的山脚下,听说有温泉与狩猎场,几位皇子都跟去了。
安语然对此颇为不满,这个岷皇只知道带儿子去享乐,泡泡温泉打打猎,怎么不带女儿去呢?泡不到温泉也就罢了,她又没有关节炎,但是不能去狩猎就有些遗憾了。若是她能去打一次猎,那才叫美啊!等玩的差不多了,她就寻机开溜,再也不回这皇宫里来了。
以上纯属白日做梦,做梦归做梦,现实就是她得陪一个一心想毒死她的皇姐去庙里烧香,而不是去离宫狩猎。
安语然本来想委托羽澈救出柯岭之事,因羽澈去了离宫,不得不作罢。眼看就快要到二月十五,羽玥约她去大同寺烧香的日子了,她找到宸妃,试图靠自己救出柯岭。
因这次联姻婚事仓促,宸妃正为筹备她的嫁妆忙得团团转,一见到安语然就拉着她过去看那几口雕花绘金的酸枝木箱子:“然儿,你来看看这几匹七彩幻色锦,都是韻国出的上等品,还是当年韻国使者出使时送来的礼品,在韻国也只是作为贡品,只有皇亲公侯才能得到的。”
安语然早知这七彩幻色锦是游家绸缎庄秘法所制,比五彩幻色锦更为细滑,七彩光色流动更为华丽,且因其特殊织法,在阳光下与灯火光线下会呈现出两种深浅不同的色泽,作为贡品只供皇家,对外则只销售五彩幻色锦。她在游家非但早就见过,去华亲王府赴宴时还穿过这种锦缎所制裙装。
这时突然在这里看到这几匹七彩幻色锦,她猛然想起旧事,那日她从华亲王府逃走,游逸竟然能猜到她会去义庄,可说是对她的性子非常了解,才能猜得这么准。而且他那次没有发怒,还陪着她去小楼找猫大,之后的逃亡路上,更是一改以前的霸道脾气,她要做什么,他都默许了。被追杀者追上的那个夜里,他让她独自先逃,自己留下抵挡灰衣杀手……
如果她没有坠崖,此时她应该会在莲国,和游逸在一起吧?
安语然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想得出神,忘了最初来找宸妃的目的了。宸妃不知她心中思绪,只以为她从未见过这种锦缎,看得呆了,不由得笑道:“这次你远嫁昰国,还是嫁给太子,不同于寻常公主下嫁,因此嫁妆一定要丰厚出色,才能嫁得风光。”
安语然定了定神,对宸妃道:“母妃,羽然今天来是有其他的事情要与母妃商量。”
宸妃也是个七巧玲珑心的人,瞧见她郑重的神色,就屏退房中宫女,拉着她的手坐到床边:“然儿有何事要与我商量?”
安语然略想了想,前几天她旁敲侧击,宸妃只说柯岭在侍卫队中很好,所以今天她还是开门见山的好:“母妃,具羽然了解,柯公子并未加入侍卫队。母妃是否囚禁了柯公子?”
宸妃不动声色,淡然道:“然儿刚回宫不到一个月,消息就这么灵通了?”
“羽然恳求母妃放了柯公子。”
宸妃轻轻摇头:“不是母妃心狠,然儿你不知宫中尔虞我诈、人心似狼,为了生存就不能留给别人一点点把柄啊。”
安语然咬牙道:“如果母妃坚持不放柯公子,那么羽然就把自己在山中与柯岭同宿一洞,一路与柯岭同车而行等事说出来,让联姻之事因此失败。”
宸妃大惊,急道:“万万不可,然儿你若是真的说了,不仅仅是联姻不成,连我们母女在宫中的地位也会不保。我更可能会因此事被非议养女不教导致联姻不成,受到岷皇的惩处。而且然儿你以后的婚事都会受到影响。”
安语然道:“那就请母妃放了柯公子,并且羽然要亲眼见到柯公子安全出宫。母妃要保证不会再加害柯公子,一旦羽然得知柯公子有何不幸发生,就把这些事说出来。”
宸妃脸色阴沉:“你为了一个外人威胁母妃?”
安语然怕宸妃恼怒,赶紧拉着宸妃的手撒娇道:“羽然是在恳求母妃啊。为人不可忘恩负义,柯公子救了我却反被囚禁,我于心不忍啊。”
宸妃无奈道:“如果一开始就送柯公子出宫倒也罢了,现在母妃囚禁他在先,他必然因此怀恨在心,送他出去后一定会泄密的。”
安语然辩解道:“柯公子为人忠厚纯良,不是会乱说的人。”
宸妃盯着安语然问道:“然儿,你一定要母妃放了柯公子?”
安语然重重点头:“是。”
宸妃沉思半晌后道:“这事儿当时是章姑姑去办的,我并未出面,然儿你呆会儿见到柯公子,说话可要知道分寸。”
安语然听宸妃此言,即是答应放了柯岭,不由得脸上一喜:“谢谢母妃。”
☆、出宫
这天夜里,用过晚膳后;宸妃便带安语然去了囚禁柯岭之处。原来柯岭所在之处就是翊坤宫的私牢;安语然曾在这里询问过向她投毒的那个宫女,只不过柯岭被囚于私牢的地下部分;只有通过一扇隐秘的小门才可下去。
柯岭在地牢中住了将近一个月;虽未受刑,却因环境阴暗潮湿;使他本来黝黑健康的肤色变得有些苍白,黑发枯槁无光;眼神暗淡。他半躺半坐;侧靠在墙上;双眸盯着对面墙壁上某处;身下是一块皱巴巴的灰色旧布垫子。
安语然见他竟然是这般狼狈模样;心中大感愧疚,若非她带他到连岐,带他进宫,他不会落到如此境地。若是她当初表现得再绝情一些,坚持让他离开的话……
柯岭听到动静,朝着门口慢慢转过头来,动作显得比一个月前迟钝许多。在这地牢里,除了不见天日外,也几乎见不到人,唯有每日两次,有人送饭来,也是不说话的,因此他早就对此漠然处之。若非以前在山林中他习惯了一个人独处,日子就要难熬许多了。
他本以为回头会看到送饭的进来,却突地见到一脸愧疚的安语然,双眸瞬间瞪大,本来暗淡的墨眸中闪过一丝光芒,再一眼瞧见她一身华服盛装、精致妆容,刚欲开言又闭了口,低头不再瞧她。
安语然把柯岭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心中更愧,艰涩地说道:“柯岭,我真的很抱歉。你被囚之事,我完全不知情,是章姑姑瞒着母妃与我所为。我直到……今日才知。”宸妃之前所言的说话要注意分寸她知道何意,这件事只能都推到章姑姑身上。
柯岭没有说话,只默然点头。
安语然再也说不出话来,一时牢中静默,陈腐湿郁的空气如要凝结成块般让人感到极其压抑。
宸妃见他二人无言,便打破这沉默道:“柯公子,然儿她极念旧情。若非她提起你,我也不会派人去查问,想不到却得知你未入侍卫队,更想不到章姑姑这么大胆,敢瞒着我做下这样的事。柯公子离宫时,自当赠予大量钱财,但求柯公子对此事不要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