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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谦一直难以忘记南下途中王明远将自己领入许思房间的那一幕。几乎没有犹豫,自己就接纳了她。他记得女孩子当时灿烂的笑容,那是一种放下包袱的轻松。
另一种心境就是,老子连朝廷的反都要造了,还保护不了一个喜欢自己而且被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孩子?
繁华落尽。世事看透心了然。何不如烟花三月下江南。聆听雨打芭蕉渔舟唱晚……她非常喜欢自己给她的那首歌。他知道,她始终爱着她出生成长的江南水乡。粉墙黛瓦,小桥流水才是她迷恋的故乡,她不喜欢北方硬朗的气候。无数次跟自己描述过江南风景。说好要自己陪她去看一看她生长的故土……
她是聪明的。不愿意去见陈淑,所以提出了不去北京了。他很清楚,这里面绝对有不使自己为难的意思。
龙谦沉思片刻。“也好,确实该看看二老了。等我安顿好北京的事,我去济南接你,向二老负荆请罪。”
许思笑了,但笑容里带着凄然,“你要当皇帝了,谁敢怪你?何况,是我自投罗网,我爹爹很清楚……我明天就走。”
“这么着急干什么?”
“我这个人啊,想好了就做。绝不拖泥带水的。今晚你不要睡了,陪我说说话吧。”
“行。”
“没想到我见证了一个新国家的诞生,”许思脱掉鞋子,抱着双膝坐在床上,一手托着香腮,歪着脑袋盯着龙谦,“看来造反也不难嘛,比我想的容易多了。喔,你给我倒杯水来,不,不要烧水,凉的就行。”
许思的神态令龙谦心神一荡。她的每个动作都像极了那个永远也见不到的人……平时都是她给自己沏茶倒水的,记不得自己伺候过她一次……龙谦站起身来,轻声说,“打破一个旧世界容易,建立一个新世界难。我可没你那样乐观。”
“我相信你会做好的。我会看着你实现心中的梦想,看着你复兴我们的国家。不,你喂我……”
“像个孩子……”
“不是孩子了,我二十六了,老姑娘了。”许思眼睛里突然蒙上了水雾。
“小思,我们会有孩子的。”
许思摇摇头,“对了,你欠我一个要求,记得吗?”
“给你写首歌?”
“记得就好。我要你现在就写。现在。”许思猛地抓住了龙谦的手臂,将杯子里的水洒了一床。
“那有那么容易嘛。看你,今晚还怎么睡觉?”
“不行!就要现在。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走。别看你是皇帝,未必能找得到我!”
“孩子话。”龙谦爱怜地拥住了许思,“歌是一定要写的,但要我想一想。”
“你都想了三年了。除非你在骗我。”
“好吧,有一首歌,不知你喜不喜欢,是男人唱的,唱给自己心爱的女人的。”
“好啊,你唱给我听。”
“大家都睡觉呢。让大家以为我神经了。”
“你不会低声唱吗?‘忍把功名,换了低斟浅唱’,你便做一次柳永嘛。”
“嘿嘿,这个比喻可不妥当。”
“做一个诗人没什么不好。我宁愿你做诗人而不是皇帝。”
“我不做皇帝。”
“大家就是将你当做皇帝嘛。你说,将来的历史,会不会有我的名字?”
“当然。有我就有你嘛。”
“那对你的名声可不好。”许思摇摇头,“我知道你雄心万丈,要建立一个你心中的新国家,那个国家……我真的很期待呢。不说了,唱给我听。”
“好吧。你听着。”
我站在烈烈风中,
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望苍天,四方云动,
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好歌,好词!你就是大英雄!”许思赞道。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
我独爱爱你那一种。
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
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
我心中,你最重,
悲欢共,生死同!
你用柔情刻骨,
换我豪情天纵……
一曲吟罢,许思早已泪流满面,“这首歌有名字吗?”
“有,它叫霸王别姬。”
“为什么唱这歌?”许思俯身在床上痛哭,因为拼命压抑声音。她的双肩抖动着。
“你看。就是一首歌嘛。”龙谦后悔了。
次日,龙谦起床,许思尤在酣睡。龙谦没有叫醒她,悄悄穿了衣服。去见王士珍。
王士珍和欧阳中已经等在餐室了。早餐很简单。白粥,花卷,一碟小咸菜。
“聘卿先生。想不到我们在此见面了。自鲁南一别,屈指算来已经九年了。”
“江山鼎革,物是人非了。王某多谢大帅款待。”王士珍急忙起身行礼。
“款待谈不上了。我知道聘卿先生也不在意一顿饭。先生此来,有何教龙谦之处?”
“你已是宇内第一人,岂敢言教。不过说实话,王某万万没有想到,昔日郑家庄千余残兵,硬是夺取了大清的万里江山!”
“这还要感谢满清的配合。”龙谦微笑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不知聘卿先生听过没有。若是满清励精图治,振兴国势,岂有龙谦作乱的余地?不过,聘卿先生,龙某颠覆满清,可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这句话你或许不信,好在可以验证,聘卿先生可以慢慢看。看我是不是做的比满清好,看我是不是食言而肥!”
“天道无常,惟德是辅。朝廷走到这一步,也怪不到别人。王某此来,是想问大帅一句话。”
“可是问如何对待已经退位的清廷吗?”
“正是。”
“聘卿先生是受了清廷的托付?”
“也可以这么说。龙先生,昔日太后待你如子侄,你不会忘记吧?”
“不会。”
“若不是太后多次简拔于你,特别是授你第五镇,焉有今日?”
“如果没有龙某,焉有山东之实业兴起?如果没有山东,龙某拿什么来起兵造反?”
“你不要忘了。你在山东搞实业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不是朝廷失德,焉有庚子之祸?没有庚子国难,龙谦从哪里搞来银子?难道聘卿先生会认为八国联军也是龙谦招来的?还有,奕劻、载勋家中,何以家财巨万?他们的俸禄几何呀?”
欧阳中听二人舌剑唇枪,一声不吭。
王士珍没话说了,呼呼喘气。
“那些钱我不取,自有八国联军拿走。就算联军找不到银子,会不会拿来改善民生,建立国防工业?聘卿先生,你怎么不说话?”
“我说你不过。不过,饮水思源,人不可忘本。退思,我就最后称呼一次你表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满清立国二百余年,历代帝君未有失德之处。如今已通电退位,你可不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
“可以,龙谦其实嗜杀之人?不然我何以约束北方军,不使其进逼保定?北京安堵如故,难道不是证明?”
“这是事实。我就是要你说出来,你将如何对待退位之清廷?”
“只要遵守新中国之法度,做一守法公民,龙谦可以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何为守法公民?”
“明知故问。”
“退思,咱就别玩虚的了。清室既已退位,在政治上当无述求了,但总要有个居所吧?总要有份钱粮吧?”
“这个,我真没想过。聘卿兄,隆裕和载沣可是有具体的要求?”
“确实商量过。关于居住地,还是回北京好。颐和园或皇宫,择一地安置之。清室费用,当由新政府承担,每年不少于四百万两。”
龙谦的面色立时沉下来,“颐和园?皇宫?四百万两?好大的口气!”
“退思!清室虽然退位,毕竟立国二百余年,中外观瞻所系,此为公。便是你个人。总不好不念旧恩吧?”
“旧恩?中外观瞻所系?好大的理由。”龙谦冷哼一声。
“退思!王某以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若是你要占皇宫,就让他们居颐和园好了。至于银两,四百万不为多也。太监宫女仆役人众,皇室也需要应酬。”
“王先生,龙某历来主张,权力即责任。满清立国二百年有余不假,但他们搞的如何?嗯?远的不说,一场甲午战争,损失了多少银两?庚子国难。赔款几何?租界林立。国土上驻扎了列强的多少军队?我北方军入关曾被日军阻挠,南方军占据汉口,还受到行动的限制,这都是为了什么?你可知日常百姓一年所费几何?国家赋税一年多少?清廷凭什么要四百万养家!你回去告诉他们。家天下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皇宫不是他爱新觉罗氏的。是我中华四万万同胞的!颐和园也一样!清廷既然退位为民。就要学会过平民的生活,就要学会自食其力!另外,我纠正你一个说法。我不要皇宫,我要皇宫做什么?开玩笑!清室回北京可以,回奉天亦可。居住地可以商量,但别想着太监宫女仆役几千人伺候他们了,所以用不了那么大地方。费用嘛,可以核实计算,以确定一个合理的数额。四百万?想也不要想!四百万两银子,我能养多少兵?开多少厂子?修多少路?办多少学校?你想过没有?”
王士珍至为失望,“龙谦,我王士珍此来不是为我自己,我也没想着在你手下讨饭吃。善待清室,也是为了你的江山社稷。你难道以为,全国士绅都像你一样忘恩负义吗?新朝建立,无不以收拾人心为上,你愿意一意孤行,我也没办法。你不要觉得手里有兵就是一切!”
“你还真说对了!手里有兵真的就是一切。”龙谦哈哈大笑,“想当初满清以八万人马入关,夺取了明朝的万里江山,不是凭八旗劲旅,难道是凭了人心?扬州十日,嘉定三屠,靠的也是人心?你回去转告清室,我说守法即可安身,让他们好好想一想吧,不要干出让我不能容忍之事!龙谦不嗜杀人,不等于不敢杀人!如果幻想着复辟,那就让他们自求多福吧。送客!”
欧阳中愕然。他还第一次见龙谦如此不客气地驱赶客人的。
赶走王士珍,龙谦犹自闷闷不乐。直到欧阳中请示他,去不去检阅第三旅时,龙谦说,去,当然去!叫上曹敏忠一起去!记者也要叫上。听总政的报告,第一师申报的立功人员已经议过了?
“议过了。要你批准。”
“按程序办。该我批准的高级军官暂缓授勋,将来一并办理。今天只办属于总政权限内的军官授勋。走,看部队去。”
“许小姐说她要回山东?”
“是的。你妥为安排,务必万全。”
“是。请司令放心。王之峰要回山东,正好护送许小姐。”
“嗯,这样好。”
龙谦与司徒均、曹敏忠等人检阅了留守武汉三镇的第三旅部队,这是自起兵反清以来龙谦第一次检阅部队,看到整齐肃立的军阵,龙谦郁闷的心情好了许多。
拟定授勋的官兵都被排到了第一排。根据权限,计有四十一名官兵获得二、三等勋章,郭海昌介绍了其所立的功勋,龙谦亲自为获奖军官戴上了在广州制作的勋章,握手,勉励,合影。总政治部已经有了好几名记者,都是现役军人。
走到七团队列前,龙谦一眼看到站在队列前的马面,如今的马静安团长。
“老马,汀泗一仗打的不错,打出了七团的威名。好。不愧是我蒙山军老兵!”龙谦接过一枚一等英雄勋章别在了马面左胸前。
马面激动的满脸通红,“司令,这玩意俺是不是可以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