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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的部下对于匪人们将其当作苦力使用是有心理准备的,在确认匪人不会滥杀俘虏后,他们也接受了苦力的命运,身为俘虏,能够保住性命并且基本吃饱肚子就非常意外了,还能企盼什么?
梁华达每日早饭后去往咄咄寨和下午收工回东寨,必经光明寺,总能看到寺前广场上身穿新军军服的土匪们的队列训练,恍然之间,梁华达似乎回到了小站受训的时光。
梁华达是受过德国教官调教的,在他看来,自己曾经深以为傲的部队在队列一科上怕是比不上这帮土匪了。不仅是梁华达有此感觉,俘虏们走过寺前时流露出的凝重神情都反映出了内心的震撼。
只有严格经受过队列cāo练的人才晓得其中的甘苦。军人不同于平民的服从性,团队和牺牲精神就起源于枯燥乏味的队列训练。
真的难以想象,土匪还搞队列训练。
等他们将咄咄寨训练场和东寨北坡的射击训练场修起来展开了穿越障碍、班排间攻防以及实弹射击训练后,土匪们展示的练兵之法就让他钦佩并且恐惧了。
每天梁华达与他手下的人都会见土匪们训练的情景。梁华达虽是工兵,但毕竟是袁世凯新军随营学校毕业的,土匪们别出心裁的练兵方法立即吸引了他。光明寺前的队列cāo练是让梁华达吃惊的第一步,他想不到这帮土匪竟然能练到这个程度,站成方阵的土匪穿上了毛阳镇缴获的军装,加上横平竖直的方阵和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其气势绝对不弱于袁大人所练的小站精兵!而咄咄寨南的那个古怪的训练场就更令梁华达惊异了,他立即看出训练场的精妙,这个场子可以模拟各种地形下的进攻,而土匪们展开的分队进攻也让梁华达大吃一惊。同样吃惊的还有同在毛阳镇被俘的一个叫石大寿的步队排长,悄悄对他说,败给他们也不冤呐,这个练兵场可比袁大人的那些德国教官更高明。你看他们以棚为单位的进攻组织的多好,三人一组,分工得法,土匪里真有能人呐。
而修建于东寨北面的靶场竣工后土匪们的实弹射击更震撼了梁华达。
现在梁华达和战俘营的几个军官已经获得某些zì yóu,他们在请示看守后可以zì yóu地来往于山寨的几处工程了,土匪们实弹射击时,梁华达等人驻足观看也不受禁止,土匪们的固定靶、移动靶射击训练和比赛让梁华达、石大寿等人吃惊匪浅。
现在这两个被俘的新军军官正在驻足观赏一次土匪们组织的移动靶设计比赛,用木架子制作的靶子是一张半人形的胸靶,上面蒙了白纸,画着几个圆圈,靶墙后的士兵擎了胸靶做无规则的跑动,而在靶墙的这边,轮次上场的射手要以立、卧、跪三个姿势在规定的时间内将五发子弹射出。其中立姿一发,卧姿和跪姿各两发。
上场的选手共五人,梁华达和石大寿意外地看到大头目龙谦亲自下场,他是第三个出场的,在观看的部下们的注视下,干脆利落地射完了五发子弹,石大寿注意到龙谦的出枪极快,那边靶子一举,这边就开枪了,而且运动的速度也很快,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他没有见过的强悍之美。
成绩很快便报出来了,所谓“环”的含义石大寿和梁华达早在之前蒙山贼们的固定靶射击比赛就知晓了,石大寿惊叹其创造性,比随营学校德国教官教的法子更简明实用。
结果是龙谦成绩第一。
听着匪众们的欢呼声,石大寿突然说了句,“败给他们真不冤。”
参加完比赛的龙谦看到了梁石二人,他走过来含笑道,“石排长下场打几枪?既然做到步兵排长,想必枪法不错。”
“不敢,贵军训练方法令人钦佩无已,石某甘拜下风,心服口服。”
“军事训练是一门科学,科学自有其规律。固步自封自高自大是最要不得的心态,好的方法都是在互相学习中提高的,袁世凯的新军的确是一支劲旅,说真的,龙某很想跟袁大人交流一番练兵的心得。”
梁华达几乎是脱口而出,“何不弃暗投明?如果你投降朝廷,我等愿意为尔引荐。”
此言一出,立即遭到跟着龙谦过来的两个护兵的怒目而视,其中一个护兵手中的枪立即指向了梁华达。
龙谦哈哈一笑,对护兵摆摆手,很随意地席地而坐,“早想着跟二位聊聊了,二位坐下说话吧。梁队官倒是快人快语。你们在新军既然当了军官,想必受过相应的教育,袁大人给你们讲过为什么当兵吗?”
“这个……”梁华达一时想不起简洁的答案,尽管教官们在军事教育之外也讲其他的东西,封妻荫子那一套似乎不是眼前这位响马头子所要的东西。
“三才,你来告诉他。”龙谦对刚才端枪对准梁华达的护兵李三才说道。
“当兵就是为了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梁华达和石大寿咀嚼着四个字的含义。
“晚上有时事课,二位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到光明寺来听听。”龙谦站起身,“不愿意就算了。当兵不能只为吃粮,那样的军队是不会有真正无敌的战斗力的。”他丢下一句话走了。
梁华达被石大寿拉了去光明寺“听课”,因为收到了龙谦的命令,战俘营营官杜三立批准了他俩晚上的外出,但还是派了个兵持枪跟着他俩。这晚是龙谦讲课,主讲甲午战争后的中日关系以及日本对中国的政策。这个题目好大,但龙谦的讲课内容却通俗易懂,也没有很多日本人拗口难记的名字,听龙谦课的大约有五六十人,都在光明寺大殿前的空地上席地而坐,周围燃着十几支松脂做的火把,大殿前的讲台上立了一块大木板,上面用毛笔画着一幅中日地图。龙谦没有多讲甲午战争的进程,而是着重讲了战争以后的形势,特别是朝廷对屈辱战败引发的政策变化走向,军事的,政治的,一些事情梁华达和石大寿是清楚的,包括自己引以骄傲的新军也是甲午后的产物,但他们从来没有听过如此简洁明快的讲解,原先以为神秘莫测的朝廷大政在龙谦口中变得毫无神秘而言,多是不得不然的事情。龙谦的课讲了半个多时辰,他的结论是因为地缘的关系,日本如果不甘心守着那个严重缺乏资源的小岛,必然会向大陆发展,所以中日必有冲突,如果中国不断退让,那就是局部冲突,如果中国不退让了,那就是两国间的全面战争。这场战争对于两国间是必然的,不可改变的,直到有一个国家倒下。所以,日本定然是中国的死敌!请大家一定记住这点。
龙谦还讲到,由于地球上不只有中日两国,所以日本的大陆政策必然引起与其他国家的冲突,因为日本大陆政策是从朝鲜而中国东北,所以必定与俄国发生冲突。下一讲就讲讲俄国、日本及中国东北的关系。
龙谦似乎看到了站在后排显得很突兀的粱石二人,强调:作为军人,必须懂得自己保家卫国的神圣使命,履行这个使命必须懂得国家面临的形势,这个虽然与我们暂时还很远,但是,蒙山军迟早要走上国战,也就是要上国战的战场的。抵御外侮是军人最根本的本分,祖国受到外国的欺凌是每一个军人的耻辱。心里没有国家民族的概念,没有军人本职的观念,那就不是真正的军人。
散场后石大寿问龙谦,下一讲在什么时候啊?龙谦说后天晚上。石大寿表示还要来听,龙谦笑道,可以啊,你们两位有文化,有见识,如果对我的课有不同意见,随时可以提出来讨论。
石大寿说没有,你们的训练很好,真的很好,真的没想到。
第二十六节俘虏们三
梁华达明白石大寿说的没想到不是指匪军的军事训练,而是指在新军没听过这样的观念:军队首要的不是忠君,而是保卫国家和百姓。
朝廷不就是国家吗?石大寿私下与梁华达讨论,梁华达当然认为朝廷就是国家,但石大寿却质疑这个似乎不需要讨论的问题了:我觉得龙司令说的对,朝廷是朝廷,国家是国家。我们有春秋战国秦汉魏晋唐宋元明,朝代更迭,国家不变。山东还是山东,直隶还是直隶,军人应当效忠朝廷还是效忠国家?就像龙司令讲的台湾被割让日本,全岛居民大哭不从,从而奋起反抗,你说如果咱们在台湾,是听朝廷的命令拱手将台湾让给日本,还是奋起保卫国家的领土?保卫无辜的被朝廷抛弃了的百姓?
石大寿是新军战俘中职务仅次于梁华达的军官,俩人同病相怜,又是津门老乡,自然有什么事都在一起商量。对于石大寿的心事,梁华达清楚完全是听了龙谦的煽动。军人不听命于皇帝,那还了得?不是成了藩镇割据了吗?但梁华达承认,龙谦所讲的台湾被割让日本后的种种惨剧,确是事实。身为军人,想起台湾数百万军民被朝廷所抛弃,心里当然难过的很。可是梁华达还是不能赞同龙谦的观点——当然是叛贼的观点,“大寿,你不要听龙谦胡说,你也是念过书的人,忠君而后爱国嘛。龙谦这厮心怀异志,居心叵测,万万不可上了他的当。”
石大寿不以为然,“子成兄,如果不是毛阳镇失手,我哪里能听到这些令我眼界大开的谈论?人家说的对,理越辩越明,我认为人家讲的对!”
梁华达知道石大寿就是一直性子,甚至有些二百五,“大寿,就算龙谦那家伙说的在理,咱不能跟那些没见识的兵们比,战败被俘,其实也不能全怪咱们,是不是?但降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石大寿打断了梁华达,“老梁,这帮人虽是土匪,但大部分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户子弟,他们搞的那些谈心会我都知道,其实人家也不瞒咱们,说的难听点,也是朝廷给逼的!我手下好几个兄弟之所以下了决心要投龙谦,就是听了人家的谈心会后动了心的。降敌?我还是觉得人家说的对,土匪也是中国人,也是朝廷的子民,如果朝廷爱惜自己的子民,自然没有这大股小股的匪寇响马了。投降自己人,也算不得丢祖宗的脸,只要不投降洋鬼子,照样进得了祖坟。至于他们对洋鬼子的态度,你是知道的,反正我觉得人家讲的,比我在随营学校学的高明透彻!洋人哪个是真心帮咱中国的?堂堂新军,在见识上居然不如一帮响马!”
“大寿,你还是要慎重,这是关系到自己前程的事。我听杜三立说,他们最近准备释放咱们了,我想应该不是骗我。”
“老梁,我又不是无知蒙童,当然会慎重。”
石大寿迷上了龙谦的讲座,最近的主题是日本明治维新的成果和对外扩张的趋势,自然联系到了与俄国在东北的碰撞。说实话,梁华达尽管是新军队官,也搞不清东北牵涉到俄、日两国间的对抗,这个分期进行的讲座也迷住了梁华达,为此还对龙谦断言的日俄必将在东北有一战的判断与石大寿争论了几次。既争论会不会打起来,也争论日俄如果开战谁会赢,谁赢了对中国有利。最后一个争论的问题是龙谦留给听课的人思考的。石大寿的结论是日本赢了对中国更有利。梁华达的结论是无论谁赢,输家总是中国。
石大寿与梁华达成为晚上学习的常客后,受他俩的影响,更多的俘虏加入了听讲的行列。不仅听讲时事,俘虏们还参加了识字班,尤其是那些不识字的俘虏们,表现出了极高的识字热情。
又过了几天,石大寿对梁华达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