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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大力气修葺省内主要公路,是一个互相促进的连环套。大批的贫困农民和城市贫民为此找到饭吃,缓解了官府“稳定”的压力。而水泥厂、建材厂等企业拿到了订单,又为官府多交了税。交通的改善是一本万利的事情。铁路要修,公路更要修。要想富,先修路。公路网的建设不仅不能停,而且要逐年加大投入。建议省里成立专事交通建设的交通局统筹其事。
这里又出现了一个“稳定”的新词,杨士骧马上就明白了,觉得很传神。
教育就更重要了。现在都知道德国是强国,但一百年前德国还是一片散沙,任人欺凌。普鲁士建立义务教育体制,获利甚巨,简直难以估量。所以,省级大学,县级中学,乃至乡级小学要大力筹措举办。资金官府要出,企业和个人也可以出。私人举办的学校就是私人的,校舍等场地是私人的,应当受到官府的承认和保护,学校的资格也是私人的,也要受到官府的保护。钱怎么收回来?收学费啊?小学是免费的,中学和大学就不免费了。国人都有求名的习惯,兴建学校者,官府给予官身,修入地方志让其留名……教师从哪里来?兴办师范学院培养,高薪向全国乃至国外招聘。要学习日本和泰西诸国的经验,立法保证教师的高薪,自然就吸引来人才了。
整顿税务是必须的。现在就是要用增加商税的方法逐步减少田税,以减轻农民的负担。发展企业是增加商税的保证。而消减厘金等不合理的税务是发展商税的必须。只有人员、物品流畅起来,官府的税收才能增加。所以,要大力培养企业,发展手工业,促进商业的兴旺。洋人可以将各种新奇实用的物品运来挣我们的钱,我们为什么不能将东西卖出去?至少减少消费品的进口。什么是消费品?吃穿用度都是消费品,钢铁油料也是消费品,现在已经有了煤油灯,煤油全部买自洋行,我就不信了,偌大的山东,会制不出煤油?
发展商业理由很充分,但杨士骧内心是抵触的。但抵制洋货却合他的心。
巡防营不能裁减,而应当大力加强。巡防营的作用是多方面的,第一是吸纳了绿营等旧军队的人员,他们中的很多人除了当兵外一无所长,裁汰的结果看似减少了财政负担,但增加了社会不稳定的因素。维持稳定不需要花钱吗?现在省内响马基本被剿灭一空,万一这些人重新上山为匪,不是官民之祸吗?其次,巡防营是正规军的后备军。国家这么大,别说建立六个镇,便是建立十六个镇也不足以维护国防。万一发生战事,第五镇拉上去打,定会发生伤亡,从哪儿补充兵员?就从巡防营补嘛。这些职业军人肯定比现招的农民强,就可以保证部队的战斗力……
对于自己的责问,龙谦心平气和地逐条反驳。一些观点杨士骧内心是赞同的,很多当时就认可了。但嘴上当然不认。杨士骧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龙谦。这家伙不是提督,而是以巡抚的眼光来思考问题的。如果一切都按他的路子走,自己怕是连周馥都不如了。
最后谈及华源与机器局的合并。龙谦驳斥了杨士骧对于侵吞朝廷财产的指控。事实胜于雄辩,大人亲自去看一看,查一查不就放心了?于是杨士骧答应了去华源“考察”,但没有告诉龙谦时间,等龙谦走后,杨士骧决定明日便去看这个已然是庞然大物的实业集团。
也算突然袭击吧。
第十八节新华源
陈淑很想撕开那封信。几经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忍住了。
那封信就摆在桌上。是司令部接收后派人送过来的。这几日龙谦基本不在家,所以他们将给他的信送到了家里。
“龙谦将军收启发”信封上只有这六个字,是用西洋水笔写的,字迹娟秀,似乎是出自女子之手。
有哪个女人会寄信给他呢?陈淑托着香腮思考着。
“不能私拆他的信。那是对他的不尊重……”陈淑虽然怀疑此信出自女子之手,但终于将这件事丢下了。她一直对丈夫心存感激,他不是好色之徒,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他对除自己之外的任何女人动过念头。
自嫁给龙谦,陈淑学会了尊重他人。丈夫身上的优点极多,几乎数不过来。陈淑曾与婶娘尤氏认真总结过,俩人一致认为,龙谦众多的优点中,最大的优点是对人发自内心的尊重。
即使是张嫂为他泡杯茶,他也会说一句谢谢。原来以为夫妻一体,道谢就显得过了,但陈淑还是习惯了龙谦的作风,比如洗脚,陈淑认为妻子为丈夫洗脚是天经地义的,但龙谦从来不让她做这种事。凡是他可以自己做的,他从不会假手他人。丈夫的眼里似乎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尤其反对家里使用丫鬟老妈子。照他的地位,买两个丫鬟服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几次提起都被他严厉拒绝。而他,只要有时间。总是会主动做一些家务,包括给振华洗濯,甚至亲自下厨烧菜。陈淑认为,男人是一家之主,是不能也不应该做家务的。但龙谦依旧我行我素,乐此不疲。
陈淑再次怀上了孩子,而跟着叶延冰去了驻地的陈娴来信说她怀孕了。两个消息令全家都高兴异常。但龙谦对她再次怀孕却有些歉意,说这样太辛苦你了,应当采取措施的。
这话令陈淑不高兴。谁不希望多子多福啊?才有了一个儿子就采取措施,采取什么措施?
龙谦给陈淑解释。多子未必多福。更为关键的是要照顾你的身体。生孩子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简直就是一场灾难。我不是不想再要个孩子,而是要顾及你的健康。说起来不过才二十出头嘛。
这句话打消了陈淑的不快。但其中“这个时代”四个字有让他疑惑,“你说‘这个时代’是什么意思?”跟龙谦成亲既久,陈淑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
“我的意思是。将来科技昌明。生育就会更为安全。另外就是有更文明的方法。让每对夫妻可以有计划地生育孩子。”
陈淑半懂不懂。而且从心底不太赞成丈夫的观念。生孩子还要计划?她摸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对肚子里的孩子充满了期待。忍不住问丈夫,“你希望这个孩子是男是女?”
“女孩。我希望有个女儿。”龙谦肯定地说。
陈淑感到欣慰。重男轻女是普遍的观念。但丈夫的态度是真诚的,他或许真想要个可爱的女儿。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这天龙谦回家很晚,显得有些疲倦。陈淑知道他去见新来的巡抚大人了,很想问问是不是谈的不愉快,但她没有问,叔父一直叮嘱她管好内宅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干预政事。
“你吃饭了吗?我去给你做点宵夜?”
“不必了。刚才与时俊在司令部食堂吃过了。搞点热水,我洗个澡吧。”只要在家,他总是要洗澡的,几乎雷打不动。
“嗯,有你封信。”她将那封信递给他。他只看了一眼封皮就塞进了军服衣兜,甚至没有拆开。
这让她有些失望。
“明天我会早起,让张嫂给我准备点简单的早饭就行。你就别起了,要注意休息。”龙谦一面解衣服,对陈淑说。
“要出门吗?”
“巡抚杨大人要去看华源,我得提前过去。”
次日,杨士骧带着胡学政等一行数十人来到华源实业总部时,龙谦和宋晋国已经到了,迎接杨抚台的还有华源实业董事长徐建寅和总裁周学熙等数名公司高层。
华源从沂州已经正式迁入济南,原计划是要在济南西郊建设总部的,但后来为了节省费用,占据了原机器局的办公场所。杨士骧现在的位置就是原机器局大门。
大门是新修的,安装了制铁厂定做的西洋式样的铁门,两边是石砌的廊柱,从两根廊柱上方安了座半圆型的钢架,上面镶着白底红字的匾额——山东华源实业集团。
大门两侧,两名身穿第五镇军服的士兵持枪而立,他们是巡防营济南第三营的士兵,这个营承担了保卫华源实业的任务。
徐建寅、周学熙等人上前见过杨士骧。杨士骧是认识徐建寅的,也听说过周学熙的名头。几个人寒暄毕,杨士骧的目光落在了肃立的两个卫兵身上。
“杨大人,他们不是第五镇的兵,是巡防营的士兵。”龙谦看出了杨士骧的疑惑,“因为华源旗下不少企业承担着武器研制生产任务,事关机密,须有武装部队护卫。”龙谦解释道。
“哦,他们的军服好像跟你第五镇的一样嘛。”
“基本一样。区别在臂章。您看他们的臂章上写着巡防二字。”
“哦,甚好……”
“大人请吧。”龙谦完全是一副东道主的态度。
“龙大人请。”
跟在杨士骧身后的罗筱才看不出杨士骧对龙谦有什么不满。但他昨日确实对龙谦发脾气了……究竟怎么回事?
一行人进入办公楼早已准备好的会议室。其陈设令杨士骧感到新奇,中间摆了一张巨大的椭圆型桌子。上面摆了几个小牌子,上面写着宾主的职务和名字,杨士骧在居中位置写着巡抚字样牌子前的椅子坐了,他发现自己的椅子与其他人不一样。这个令他感到满意。
“这是西洋会议的法子吗?”杨士骧想到。
“大人,是不是先请周总裁将华源的总体情况向您和胡大人汇报下?如果大人想现场视察,我们随后再去工厂。”
“甚好。”杨士骧看看坐在自己左侧的胡学政,身材瘦小的学政大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之所以叫了胡学政,是想就全省的学校建设与胡学政沟通一下。学政和布政使、藩台一样,都是三品大员。但今日他却没有叫上应当前来的布政使白瑞庭。
“抚台大人,学政大人。”周学熙显然有所准备。轻咳了一声,“现在的华源实业集团的是由组建于鲁南的原山东华源实业和济南机器局合并组建而成。分为军用、民用两个分部,目前计有二十一家工厂,研究所两个。拥有员工一万三千人。其中雇佣洋人技工及工程师六百余人。主要是美国人……”
“稍等,”杨士骧打断了周学熙,“你说的二十二家工厂。都在济南吗?”
“回杨大人话。沂州五家,济南十六家。”
“唔,都是些什么厂子啊?”杨士骧问。
“军品分部七家,子弹厂,炮弹厂、炸药厂、火药厂、枪厂、炮厂、还有两家机修厂。民品分部十二所工厂,卷烟厂、纺织厂、车辆厂、印刷厂、电厂两座、钢铁厂、轧钢厂、耐火材料厂、铸币局、搪瓷厂、家具厂……其中,沂州拥有钢铁、车辆、玻璃、电厂、机修及耐火材料共六家。其余都在济南附近。今年将会将车辆制造厂迁至青州,目前已经开始基础建设了。”
“唔,继续吧。”尽管早有耳闻,但周学熙汇报的数字还是让杨士骧感到惊心。
“以银元计,抛去铸币局,去年华源实业总计销售额为9400万,实际上缴税费为560万元……其中七成半销售来自民用部,以地域计,约六成销售往外省,其中江浙、直隶为华源最大的客户……”
杨士骧再次被数字所震惊,光是一个华源,销售额竟然逼近了一亿银元!但为何只交了500多万的税?不等他开口,胡学政笑眯眯地问道,“周总裁,为何交税如此的少呀?”
“是这样的。对于华源的税收,和周馥周大人有过几轮的商谈,最终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