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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都做的很大。山西人有钱杨士骧是知道的,但一个成立不过数年的晋源票号便能为山东筹措如此巨额的资金?而其中很多实业的建设期很长,他们有怎么敢将如此巨额的资金放出去?
杏城(杨士琦字)的答案是龙谦。就是那个令袁慰庭念念不忘的响马出身的武将。因为贾继英(晋源银行总裁)是龙谦的人。有龙谦的军队做后盾,贾继英当然无所顾忌了。
杨士琦还指出,山东的一切变化都源出龙谦,华源、中兴都被龙谦所控制。不信,等你问问张毓蕖和周学熙就知道了。
这还是让杨士骧感到困惑不解。之前他感到袁慰亭一直将那个年轻武将视为平生大敌有些小题大做了,他在江西布政使任上,仍与袁世凯保持着密切的通信,袁慰庭不止一次在信中叹息当初没有用狮子搏兔之力剪灭龙谦的响马武装,以至于遗祸至今,六镇组建,龙谦羽翼已成,撼动就难了。
杨士骧有些不信。就算龙谦因救驾之功获得太后青眼,遂青云直上,短短数年,一跃成为堪比段祺瑞、冯国璋、王英楷、吴长纯等宿将比肩的一镇统制官,但也不会让袁慰庭如此沮丧,如此畏惧吧?杨士骧阅人多矣,自李合肥后,能够媲美袁慰亭的人还没见过呢,为什么这个姓龙的响马头子如此被袁慰亭忌惮?综合山东的这些变化,假如真是龙谦一手推动,那就难怪袁慰亭的顾忌了。
现在,希望变成了现实。按照惯例,他是要到大内陛辞帝后的,当然,更主要的是聆听太后的圣训。可怜的光绪帝往往一言不发,不知算不算是对他姨母太后的无声抗议。为了这个陛辞,他整整等了半个月,据说是太后凤体有恙。那天的陛辞很简单,太后似乎没有记住他的履历,问起了他的仕途,他只好如实叙述一遍。太后说,袁世凯大力举荐你到山东,你准备怎么办那?
他按照礼仪叩头,表示一定鞠躬尽瘁,将山东治理好,不负太后和皇上的厚望。太后说,这些都是套话,不说也罢。你的官声是好的,如今山东新政办的好,上解的银子翻了一番,你去了要和龙谦合作好,把山东治成模范省,为朝廷解忧。
这句话的关键是和龙谦合作好,这么简单的话不会听不懂。杨士骧当然表示一定要照太后的圣训办,请太后放心。陛辞后,杨士骧的心情沉重起来。他当然晓得袁世凯举荐他主政山东的用意,但太后如此器重和袒护龙谦,如何行事?
连续吃请了近二十天,总算应酬了必须的宴请。杨士骧于四月初出京,经保定、河间、德州,直趋济南。
第十三节杨士骧三
进入山东,轻车简从的杨士骧严令不得泄露身份,他想以一个行脚客商的眼光看看山东。第一站便到了去年济阳县,因为去年夏天黄河在这里决了口。
打听到决口的地段,杨士骧只带了两个随从,去看封堵后的大堤。临近龙王庙,到处看到身穿黄色军服的兵丁,一打听,才晓得这是山东巡防营驻武定府的部队组织民工在抢修大堤,闲杂人等一律不准上堤。
看到此情形,杨士骧大为愉悦。他最担心河防,因为这几年黄河在山东境内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害河了。而现在看起来,地方及军队已经提前部署了。
拦住一个骑着毛驴匆匆而来衣着还算光鲜的中年,看上去是衙门中人,便上前打探究竟,那个人有些不耐烦,“队伍要的沙石快断顿了,俺可没工夫跟你们啰嗦。”说罢使劲抽打胯下的毛驴,朝河堤方向急奔而去。
这一带似乎没有百姓,只有浑身泥水的兵丁和民夫,看不出谁在指挥。杨士骧不愿亮明身份,所以也就没人理他。走了一段,看见一个苇席围就的料场,大门正对着来路,杨士骧一眼看见一堆钢筋,难道河防用上了钢筋加固?这可是新鲜事,他疾步上前想看个究竟,但被一个不知从何处冲出来的士兵喝住,“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赶紧离开!”
士兵手里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枪刺在阳光下明晃晃耀眼。
“这位军爷。俺们向找你们长官打听点事情。”幕僚罗筱才急忙解释。
“这儿是料场,没有长官!要找俺们营长,去河堤吧。”士兵冲他们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没大没小的东西!”罗筱才低声骂了一句。
“走吧。”杨士骧脑子里全是钢筋,河堤真的用上了钢筋?那可太好了。
不愿亮出身份就无法靠近大堤。杨士骧无奈顺着来路往回折,遇到一队拉着石料的车队,罗筱才拦住一个赶着牲口的老汉,“这位老丈,借光问句话。”
老汉将鞭子交给一个少年,看清是几个客商。“问路还是打听人?这儿去年被淹了。乡亲们没回来呢。”
杨士骧上前道,“打扰老丈了,请问你们拉的这些东西是修河堤的吗?”
“这还用问?张营长说了,这次修好河堤。再不出事了。”
“那你们的工钱、料钱谁给?是官府吗?”
“料钱当然是官府出。但工钱俺们不要了。只要管饭就行。大军为俺们修堤。俺们知道好歹。咦,俺瞧着你们不像是官府的人,就别耽误俺们的事了。走!”一声吆喝,车队继续前进了。
“济阳县令干的不错,不过,这些军队……”
“咱们走吧。”杨士骧扭头便走。
会合了大队,绕了一段路,到了受灾最重的新市镇一带。镇子上总算有了居民,但他不准亮出巡抚的仪仗,随行的家仆幕僚和护卫的兵丁都化了妆,成为了来山东做生意的商队。
据说新市镇原先是极为繁华的大镇子,常驻人口在万人以上,但杨士骧所见却极为萧条,大水过后的痕迹处处可见。镇上完好的房屋七零八落地地树在那里,空着的地方原先都是住家,但现在几成白地,少数的断垣残壁述说着去年的那场浩劫。
唯一让杨士骧感到心宽的是已经有人在镇子里建房了,堆着的砖瓦石料木材让新任巡抚大人感到了一丝生气。
已是中午时分,随从总算找到了一家饭馆打尖。
“看样子去年遭灾不小呀。”等饭菜的当口,杨士骧顺便了解下民情。
“那是。俺们这里还算好的,得到消息,人都逃出去了,不过是塌了些房子,镇上只死了一家人。龙王庙、垛石桥那边就惨了,死绝的不知有多少……”扎着蓝布围裙的老板娘嘴快。
“那是咱们离河岸远!大水到了这边就没劲了。就是这样,镇上还塌了小一半的房子……幸亏大军帮忙,不然俺们也回不了家乡。”插话的看情形是饭店的老板,不过此刻因为客人多,也客串起店小二的角色。
这句话顿时引起了杨士骧的兴趣,“喔?怎么我没有看见一个兵丁呀?”
“早撤走啦!都在那边修堤呢。那时候这儿这么深的泥!全靠了那些当兵的,硬是将镇子挖了出来!”老板娘为杨士骧所在的桌子端上第一道菜,开店的人眼光最毒,一下子便认清这个穿着普通的中年人是这伙客商的头,“这还不算,人家大军还给镇上捐了一千多块银洋呢。”
“哦,”杨士骧曼声应道。
等老板娘离开,跟了他六年的师爷罗筱才低声道,“邀买人心,实实可畏。”
“看来你们今年的生计算是有着落啦。”杨士骧对端菜上来的老板说。
“都说让黄河水这么一泡会增加土地肥力,可是塌了这么多房子,麻烦呀。”老板的脑袋直摇。
“对了,你说镇上死了一户人,怎么回事?照你们说的,一来大家已经接到预警,二来河水到这里就没劲了,怎么会死人?”问话的是师爷罗筱才。
“那家人贪顾家财,房子塌了,全埋在底下了。当时镇上乱的要命,没人去救,可惜了。”
“那今年的庄稼都下种了吗?”
“这还用问?不种地俺们吃什么?”
“去年遭了大灾,想必农具、种子受损严重,官府怎么办的?”
“喔,你这个客官倒像是朝廷派来的巡按老爷!”老板娘盯着杨士骧看了一阵,“这算是问着了!乡里成立了自治委员会。专门帮助各户村民解决种子、耕牛和农具。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要不是自治委员会,俺们这个镇子今年只能逃荒要饭了。”
杨士骧兴趣大增,“喔,这可真是新鲜事!我这人最好打听新鲜事了。我给你双倍的饭钱,你给我讲一讲这个自治委员会是怎么回事?”
“真的给俺双倍的饭钱?”
“空口无凭。罗兄……”
罗筱才急忙摸出钱袋,从里面掏出一把银元摊在桌上。
老板娘数了三块,又拿起一块,“够啦。俺就给你说说,喂。当家的。你清楚,你给客人们好好讲讲。”
“好,俺就给你念叨念叨。”老板早将情景看在眼里,放下手里的活计。用一块脏兮兮的破布擦了擦手。“各位客官吃着。别凉了。”扯过一个破凳子坐在一旁,给客人们说起了自去年大水破堤以来的变化。
自去年大水退去,武定、济南两府便组织救灾。除了出动军队、拨付银两外,主要是以乡为单位成立了自治委员会,由村民选出德高望重的乡绅充当自治委员会的首脑,所有的救济粮、救济银、药材、农具、衣物及其他救灾物资根据自治委员会报上的数据直接拨下来,由自治委员会统一安排。提出的口号是不饿死、冻死一个乡民。府、县及派驻救灾的军队联合成立督察组,核查个自治委员会的工作,确保不贪污,不挪用。去年的工作主要是清理道路,抢种秋粮。并且建立了大批用来安置灾民越冬的窝棚。今年的口号则是加固河堤,重建家园……
“这个自治委员会管用吗?”杨士骧兴趣大增。
“管用!说句实在的,若是没有自治委员会,绝不会有如今的光景……”
“为什么?”罗筱才问。
“这还用说?往年遭灾,官府也救济,但那些拨下来的银两、粮食都不知落在谁的口袋里了!这回就没有这种事。罗家店自治委员会主任张财东贪污了一百五十两银子,被大军当众给毙了!张财东的浮财还被分给了村民们。谁还敢贪污?”
“也不是没有。听说还有别的人被枪毙呢。不过俺新市镇的没有,大伙儿都晓得上面拨了多少东西,盖着县衙大印的布告就贴在街上,谁家领了多少,谁家出工多少都写的清清楚楚……”老板娘端上一大盘烧饼,插话道。
“那,那这个自治委员会的首脑是县衙任命的吗?”
“不是!”还是快嘴的老板娘,“是乡亲们选的。县里不管。”
“这不是乱套了吗?”罗筱才嘟囔一句。
“才不乱呢!以往官府救灾才叫乱。”老板娘道。
“闭上你的嘴!不知轻重的婆娘!”老板喝道,“各位客官,俺们王县尊可是个好官……”
“那是因为有大军盯着!”老板娘不服气地嘟囔。
“没关系,没关系。”杨士骧笑道,“俺们就是好奇嘛。姑妄言之,姑妄听之,我们又不是官府的人。听你们讲,好像这自治委员会是官兵组织的一样,是吗?”
“差不多!那可都是些菩萨兵。俺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官兵,当老百姓是他们父母一样,吃饭给钱,住宿给钱,便是讨口水喝,还要说几声谢谢。也不知龙军门是怎么训导的!如果当初俺济阳县是龙军门的手下护堤,绝对不会决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