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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营还是裕丰镇,我这就派人去叫迟营长。”
“清华,我感觉到上游决口了!不然水位不会下那么多!立即派人联系曹州!足足三日没看到曹州的军报了!周毅是怎么搞的!”要求曹州方面每日一报,但三天了,龙谦一直没有得到曹州的情况。
现在就是这个条件,隔着上千里,你很难马上得到那边的情况……
“决口了?”邓清华吓了一跳。
“集结骑兵营,不,再调集一个营,准备物资,随时出发。”龙谦凝视着浊黄的河水,“没错,昨日清晨水位在那儿,我记得很清楚。什么原因能让水位下降一尺?”
邓清华也吓坏了,定定神,“肯定在济南府那一段。没错,不然不会让水位下降如此的快。”
一刻钟后,迟春先打马赶来了。
“立即出发向西探查,一有消息立即报告。我担心上游出事了。”龙谦神色凝重,打发走迟春先,对邓清华说,“传令让王明远和鲁山来吧。”
一个时辰后便有了准备的消息。龙谦判断的没错,上游确实决口了,就在武定府以西不远的济阳县境内,黄河在那儿拐了个缓慢的弯子。六月十三凌晨,在一个叫龙王庙的镇子以西一里处,黄河北岸的大堤无声地溃坝了。曲隄、垜石桥一带顿成泽国,大水朝新市镇方向蔓延而去。那一带人口密集,究竟有多少人被洪水卷走,谁也说不清。
冯国璋如坠冰窖。这些天率领麾下官兵也算尽心尽力,受武定府蒙山军抗洪的传言,自己的部队也被逼出了杀气,决心与鲁南兵比试一番。熬了这许多的日子,竟然功败垂成。
破堤的那一刻,堤上还有几十名官兵,都被洪水卷走了。
龙谦获知济阳境内堤破的详情,抽调了大约两个营的部队紧急赶往出事所在救人,手里一直控制的几艘船也逆水调了上去。他自己于当日绕路抵达新市镇以北,指挥先期到达的一标一营就地筑坝拦阻洪水,由于部队的抵达,完全处于混乱状态下的百姓开始有了主心骨。利用地形彻夜筑坝阻挡洪水,而鲁山则带着几艘船在茫茫黄水中从屋顶、树梢上救下了上百的人……随着更多的部队和民夫调集过来,抗洪的重点变为堵口子。这件事以蒙山军工兵营(欠一个半连)及第一标工兵连为主,在十几个河工的现场指导下,他们用铁丝和木头扎了巨大的木笼,缓缓放入决口处,以其为支撑阻挡湍急的河水。然后将巨石推入木笼中,形成了大坝新的支撑点。花了四天四夜,付出了两人牺牲的代价,终于将溃坝合龙。
之前,一名呆在船上的老河工曾认为不可能在原处合龙了。
周馥、冯国璋等人都在现场目睹了大坝合龙。
随着大坝合龙,黄河改道就不必提了。近百年来,改道成为了常态,每一次改道对于沿岸百姓都是一次重大的损失,也是朝廷极为关注的失态。济阳决口是不能隐瞒朝廷的,但军民合力奋战使得溃坝合龙却足以让他在朝廷面前夸功了。从大堤出事便赶至现场的周馥亲眼看到大批的沙石麻袋投入水中,决口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大坝合龙,一把抓住龙谦的手,“退思!你的兵行!你的兵是好样的!”
“谢大人夸奖。工兵没有经验,经此一役,以后抗洪就算过关了。”龙谦盯着龙口,满手都是汗水。
冯国璋还是第一次面对龙谦。之前交过手,见过仗,都不过是闻名而已,这一次见面却是冯国璋不愿意的情况下,龙谦挥军西进增援济阳,他不能拒绝。实际情况是,如果没有蒙山军骑兵营在出事后迅速抵达新市镇一带组织抗击洪水,转移百姓,损失要比现在大的多。而大坝合龙的功劳,更是百分百归蒙山军了。这份功他冯国璋也没脸来争……
与龙谦的会面是短暂的,也是友好的。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六岁的青年将领并无一丝的矜功之态。相反很是说了几句得体的话,对自己表示尊敬。对于河堤决口,龙谦认为水利欠账过多是出事的主要原因,北洋官兵和当地官府已经尽力了。在这种情况下,不出事是侥幸,出事几乎成为必然。提督大人不必自责了。倒是今后要花大力气整治黄河,它流淌在山东地面上,总要发挥其长,避免其短,不能让济阳的惨祸再次上演……
话虽说的没错,冯国璋想,根治黄河?简直是做梦。他已经在构思文稿,准备上奏朝廷。周馥及山东有司都会上报,这场灾祸中,得利的只有龙谦一人。他们千里赴援,守住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合龙的大坝,这些功劳,即使龙谦不提,那个将龙谦视为救星的巡抚大人也会上奏的。
冯国璋刻意注意了蒙山军的官兵,从龙谦以下,一水儿的年轻人,几乎没有年纪在三十岁以上的,年轻成为了他们的主要标志。而在大坝合龙过程中蒙山军所表现出的勇敢。坚强、智慧也给冯国璋极大的震撼。他承认都是好兵,没有严格的训练绝不会达到如此的水平,窥一斑而知全豹,一支军队在洪水面前的表现,完全可以视为其在战场上的表现。
第七节初识方声远一
山东的水情对于中枢诸公而言,还算不上什么一等一的大事。进入癸卯年(1903年),大事一件接一件,直有令人目不暇接之感。济阳决口似乎就算不上什么特别重要的大事了。朝廷在接到山东省的报告后,只是发了道上谕,表彰卓有劳绩的威胜军右翼官兵,赏银一万两以示褒奖。对于山东地方及驻山东北洋军,上谕连提都没有提。
朝廷的事情确实多且烦。
如果讲这两年的主要特点,无疑是新政唱着主角。从前年冬算起,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朝廷迅猛地奔跑——新政的力度远远超过了戊戌年康梁的那些主张。
新政的主要主要方面有三个:第一是提倡和奖励私人资本办工业;第二是废除科举,兴办新式学堂,第三是改革军制,建立一支足以抵抗外侮的强军。
提倡和奖励私人资本办工业,做的最好的是江浙和鲁南。据统计,资本总额在一万元的民营企业,1895~1900年仅为104家,资本总额2300余万元。从1901年起,民营资本迅速增加,以鲁南为代表,在短短两年内,开办的实业超过了70家,竟然形成了资本总额上千万的实业集团,不能不令人侧目。江浙的经济实力本来就很强,以状元郎张謇的大生纱厂为例,自1901年,厂子也进入了飞速发展的时期,实力增加了数倍。而陕西、四川、两广、两湖的私营企业都在飞速发展中。目前还没有详尽的数据,但据估计。两年来,私人资本在工业领域至少增长了两倍有余。
废除科举,兴办新式学堂更是成绩斐然。袁世凯创办山东及直隶大学堂,张之洞创办两湖大学堂,四川总督奎俊创办四川大学堂——各地的督抚们憋着劲儿地办新式学堂成了一种时尚,好像一省之内不办一所新式学堂就丢份子似的。
而这些新式学堂的课程设置,是千百年来只知圣贤典籍的国人闻所未闻的:物理学,化学、力学、植物学、农学、工程学、数学、地理学等等。看看京师大学堂的课程设计吧:政治总义,大清会典要义,中国古今历代法制考。东西各国法制比较。国家财政学,各国行政机关学,各国土地民物统计学,警察监狱学。各国近世外交史。各国理财学术史。教育学,交涉法,法律学原理。各国政治史,各国宪法民法商法刑法,各国刑法总论……
当局注意到了与世界的接轨,却没有想到当学生们接触到这些知识后,会产生何种后果。
国内的教育如此,派遣学生留洋更是如火如荼。辛丑年后,朝廷鼓励游学,著名总督,清流领袖张之洞都将儿子自费送到了美国,连《纽约时报》都做了报道。国内一时间出现了留学热,以留学日本最为常见。明治维新后的日本,有一种令中国人痴迷的清新空气,留学生以为看到了新世界,连梁启超都撰文说,“戊戌亡命日本时,亲见一新邦之兴起,如呼吸凌晨之晓风,脑清身爽……”瞧瞧吧,保皇党的领袖在日本是何种感觉?
新式教育办的轰轰烈烈,几乎成了新政的代名词。但清廷没想到的是新式教育从思想上和组织上给自己找了掘墓人。学潮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在官僚们看来,那帮学生火气太大,昔日的师道尊严被摧毁了,学生们变得桀骜难驯。南洋公学数百学生因为一件小事竟然集体退学,那件事不过是教习禁止学生阅读报刊而已。
教育是一方面,舆论的开放也是新政的标志之一。两年来,各地的报刊如同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让大清国的知识分子们不知所措。阅读报纸成为极时髦的举动,无论官方还是民间,似乎达成了这样一种共识:百姓只要肯读报纸,民智即可开启。
报纸上刊登的消息更是五花八门,由鼓吹旅游的,还有公开征婚的。这些都不算,更多的报纸涉足了政治,对大清朝充满了批评,比如鼓励剪发易服的,简直就是造反嘛。
《苏报》案的审理,为清廷敲响了警钟,让清廷意识到了报纸的威力。当一些别有用心的知识分子(如章炳麟之流)找到了一个用武的平台——媒体后,作用之大简直出乎清廷的最坏考虑。
新式大学堂的设立,报纸的兴起还算是精神领域的东西,物质领域的变化也蛮大。有线电报的普及,沟通了中枢与各省的联系。使得重要的消息马上便可以传过来。而各种奇技淫巧的东西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带给人们生活方便的同时也改变着人们的思维,即使是守旧势力最为强大的京师,来自鲁南两大实业集团的新鲜玩意儿——从服装到交通工具,从西药到电灯,强力冲击着京师的生活。
最后一点就是军制改革了。这是新政的核心,也是新政最为敏感的东西。
慈禧对于军制改革持慎重的态度,特别是她最为倚重信任的荣禄病重之后,这项工作事实上进展很慢。
但局势的变化却由不得慈禧持重。
问题来自东北。按照协议,借拳匪之乱占领东北全境的俄军第二期撤军期满,应当撤出奉天北部及吉林全省了。但赖在东北不愿意走的老毛子借口日本人在朝鲜一侧放火烧林,援引“无他国牵制”的条款拒绝撤军。俄国驻华代办普兰森向清政府提出七条照会,要求东北境内不得开商埠,各国不得设领事,清廷不能满足,俄军就不会撤离。
清廷自然不能答应俄国人蛮横无理的要求,即使清廷想屈服,英、日、德等国也不会答应。所以,俄国人就死皮赖脸地赖在东北不走。他们算是看清了,仅靠清廷的那点武力,拿自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俄国人独霸东北的野心昭然若揭,也昭示着李鸿章当初以俄制夷的外交路线彻底失败。事实证明,近五十年来,大清朝对外吃亏最大的不是日本人,更不是英法,而是自己的北部邻居。如果老毛子赖着不走,祖宗的陵寝之地该如何自处?割让整个东北给俄国吗?
1903年上半年,朝廷外交上最大的难题就是东北。由此引发了政治和军事两方面的深刻变化。
先说政治。东北因为地地理和政治的特殊性。与关内的治理有着很大的不同。不设督抚而是靠奉天、吉林、黑龙江三将军管理的。文治不修也就罢了。武备松弛到难以忍受的程度。东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