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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拿他没法,却不免要影响在皇帝心中的形象。
各人得他吩咐,知道他再过一时三刻也能离开,便各自一一向他行礼,躬身而退,到了值房外头,却有一个红脸汉子,正领着几个穿着灰衣的大汉,用菠萝挑着几万钱,等在门口处。
高级官员赏赐一同值班的吏员,这也是国家常例。各人看到杨易安的赏钱,并不迟疑,一个个欢呼向前,报名领赏。那几个大汉身边却有人记数,领走一人,便记上姓名。
手持着沉重的铜钱,所有的枢院吏员均是喜不自胜。他们不比官员,收入虽然不低,这样的一笔赏钱,却也是等于是一笔横财。
各人均是交口称赞,笑道:“杨大人当真大方,这样的赏格,比除夕当值时的所得,也差不了多少了。”
那红脸汉子听得众人议论,便也笑道:“我家大人对人最是大方,各位领了赏,出去还得多念几声好才是。”
杨易安曾得张守仁的大笔资助,在京师中大洒钱财,交结遍布天下,一向有仗义名声。各人听得那红脸汉子一说,便均笑道:“杨大人的名声,还怕少了咱们这几张嘴?不过咱们虽然人微言轻,多念几声好却也是该当的,不然的话,岂不是太过小人。”
乱纷纷闹了小半个时辰,几十个值班吏员这才散尽。那红脸汉子意态闲适,负手慢慢向枢院的正堂而去。
与适才那种和蔼可亲的模样不同,此时若是看他,却是有着一丝谨慎与不安。
杨易安哄散诸人,自己却也是坐卧不安。此时天色向晚,房内却还没有点灯,他便命人搬出一张椅子,自己安卧于上,又捡起一本诗集翻看。
正迷糊间,却又有从政事堂送来的紧急文书。他起身坐定,捡开一看,却是建康前线奏捷,请求朝廷加拨一些粮草和银钱,用来犒军。
十九原本军务应该直接送到枢院处理,只此这一类的军报,却是由参知政事处置即可,送到枢院,不过是程序上的例行公事罢了。
杨易安展开军报,一边看,一边命人磨墨研笔。
他心中思索,看来这张仲武是必定是再也支撑不下。他心中明白,张守仁的飞龙军必定不会被这一股流贼搅的大乱。那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太了解了。如果对方真的如此横强,他必定不会放任张仲武一直逃到江南。要么围而杀之,要么一定要收为已用。
虽然明白,却没有接到张守仁的明确信息。他只能揣度着处置,原本朝中在张仲武初至时,想着要发京师禁军主力,一起围剿,还是他力排众议,说是京师才是国家根本重地,绝对不能有失。禁军身负京师安危,不可轻动。因言之有理,京师上层中尽有一些保守老人,原本还对杨易安这样的青年新贵并不买帐,此事一出,到觉得他虽然年轻,却是老成谋国,值得嘉许。
“可。”
杨易安手中执笔,在砚台上轻轻一沾,在军报下方写下了自己的意见。在他之前,皇帝早就批过:“知道了”。他此时加笔,自然是顺着帝意来写就是。
写完,待墨迹稍干,他便向政事堂来人笑道:“临走,还来了这份军报,当真是给咱们多事。怎么,李参事还没有离开?”
那人也笑道:“原本都说要走了,偏偏这会子过来这玩意儿。没说的,处理了命人送到下面的部里,才能离开。”
“如此也好,传知李参事一声,需得吩咐人小心烛火。”
“这是自然。”
那政务堂小吏笑嘻嘻抱着文书离开,杨易安看着他背景,发了一阵呆,半响过后,方道:“来人,叫人让轿子到宫门外等候。”
“小人给家主爷请安。”
那红脸汉子在阶下等了半天,到这时才瞅到一个空子,急忙到杨易安身前,先唱了一个肥诺,然后叉手下去,恭声行礼。
第十卷 纵横捭阖(3)
“喔,是你?”
杨易安眼前一亮,笑道:“这会子你怎么从下边庄子里上来?这会子也没有到交租的时候,难道出了什么乱子不成。”
那红脸汉子原本是笑嘻嘻请安问好,待杨易安一问,却苦着脸道:“回禀家主爷,按说本不该来烦你。只是下头的佃户狡猾,因快要到年底,小人在下头开始筹备收租的事。结果佃户们都说今年遭了灾,收的粮食只有往年的五停。纳了皇粮再足额交租,就连明年吃饭的米粮也没有了。他们说,要请大人务必宽仁一下,减免田租,以渡荒年。待明年多收了粮,一定多多交纳。”
杨易安初时还笑咪咪的听着,此时却已经怒气勃发,待他说完,便斥骂道:“我的田也不是好得来的,辛辛苦苦,勤劳王事,这才经营了几个庄子,每年收些田租渡日。皇粮他们交得,我的田租便偏生交不得?我原说我也是苦人熬出来的,对下面的佃户不要太刻薄,免得人说我忘本。却不曾想,人心都是个不足!”
那红衣汉子苦着脸道:“也不怪他们叫喊,委实是今年的旱情太过严重。一连三个月没落过一滴雨,上面不但没有赈济,应纳的粮还不能少一粒,大伙儿也确实是承受不起,这才鼓噪。”
“呸。岂有此理,你进来同我讲!”
他要处理家事,旁人自然不便再听。见他主仆二人进房,便一个个散去四周,等他发落完毕,再侍候他回府。
杨易安与那红脸汉子,一前一后进入房中。那红衣汉子掩上房门,却已经是收了脸上笑容。
“韩大人,这一次竟是你亲自来了?”
这红脸汉子,却是张守仁手下间龙组织的主官韩璐羽。他一向是负责对外刺探情报,收买敌方官员,在敌人后方制造混乱,是张守仁最信重,也是飞龙军内最好的情报人员。
此人也是了得,经常以最高首领的身份,带着属下东奔西走,以身涉险。此时他装成一个庄户头领,只是将身形稍改,口音略变,却是常人再难看出异样。
“杨大人,我是奉大帅密令,前来江南勾当大事。”
杨易安眉头一皱,问道:“张仲武的事,也是他搞的名堂吧?他也没有与我知会,我却不知如何应付。没奈何,只好一动不如一静,暂且只让建康军去闹腾就好。”
他端起案上清茶,抚弄着盖碗,又道:“他命你前来见我,是什么大事?让我派遣京中禁军倾巢而出么?他想一战而得大楚,只怕是有些难。”
韩璐羽也笑道:“大帅只怕也没有这样的想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凭咱们的实力,现下想一口吞掉大楚,只怕是吞不下肚。”
杨易安精神一振,问道:“那他究竟是怎么个打算?”
“究竟是如何,大帅自然不会全然说出。只是看他的意思,多半是得建康就成。至于大人这里,只需在咱们动手后,大集天下勤王兵马于京师,然后派遣名将大将,先期前往救援,在被飞龙军击败后,大人必务不要再次出战,死守京师便可。至于战后和议,也赖大人出力。”
他缓缓道来,并不觉得如何。杨易安却是越听心中越惊,沉着脸想了半日,只觉脑仁生疼。
这些事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麻烦从生。他现在在大楚朝中并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就算是他一手遮天,如果敢明目张胆的与敌人沟通卖国,又能如何?一样会被人发觉,然后身死沟渠。
不过好在张守仁的安排还算合理。飞龙军乍一过江,京中不派人马援助,那也说不过去。只是败后便束兵不动,而京中勤王兵马却是一日过多一日,哪能做视前方挨打?
想到这里,他苦着脸道:“守仁真是……韩将军,不如你想办法,先把我家人全数送到北方,这样我办起事来,也方便许多。”
今时不同往日,张守仁的势力越来越大,实力越来越强,不但是境内百姓,就是大楚朝野上下,也觉得他建国称制是迟早的事了。如此一来,杨易安也没有和他争强斗胜的心思。反正这两年来,也为他效力不少,逃到北方,凭着两人交情,就算有当日出卖一事,也不会待他太薄。
只是想到京师繁华,享受之盛,官儿正做的舒服,却要狠狈北窜,心中不免郁郁,说一出口,便长叹口气。
韩璐羽微微一笑,答道:“我来之前,大帅便言道,那个人一听我安排,必定就生起弃官北逃的心。你告诉他,来北边也可以,不过登州金矿缺乏矿工,到时候自然会安排他一家老小,一起去挖矿。”
杨易安摇头苦笑,知道自己把柄尽在人手,现在早就没有了讨价还价的本钱。若是惹怒了张守仁,自己不消说富贵荣华,就是想吃一口太平饭,也是难了。
当下苦笑道:“成了,韩将军,回去禀报你家大帅,我一定依足吩咐来做。事不管成或不成,我也总归对的起他就是。”
韩璐羽事已办完,此地不便久留,因起身笑道:“我这便走。不过不回江北,大帅派我过来,可不是让我只做信使。联络乡民,发展细作,战时破坏府库,刺杀将军官员,我要做的事很多,也比大人您难办的多啦。”
说罢拱手,就要告辞。见杨易安一脸愁容,他知道对方和张守仁自小相识,张守仁表面上冷酷暴烈,其实最重人情。将来不论如何,这杨易安必定不会当真去挖矿。便故意卖好,点醒他道:“大人,你只想着事情难办。却没有想过,我家大人是何许人也?你的事办不成自己倒霉是小事,大人的事可是天大的干系。如果没有把握,他就断然不会让你如此行事。依我看,大人你只管放心,将来时势发展,必定让你方便做事。”
他笑上一笑,又道:“再者说,大帅花费精力,使得大人你成为大楚权臣,怎么会让你为难,这么轻易就lang费了呢。”
杨易安经他一点,却也是恍然大悟。张守仁的语气和态度,明显是算准了他到时候是容易行事,必定不会太过为难,那什么挖矿云云,想必是此人料准了自己的反应,故意拿来取笑。
他颓然一笑,心道:“以前与他还可一争雄强,现下,已经是天差地远了。”
韩璐羽见他不悦,便也不再多说,只是振臂而出,口中嚷嚷道:“这差使小人没法做了,这便回去,大人自己该当如何,就自己去料理吧!”
一边说,便一边往外急走,过不多时,便已经出得枢院大门,往北宫门方向去了。
他有杨府信牌,旁人也不便管他,一众护卫就眼睁睁看着他离去。待杨易安一脸疲惫出来,各人只道他是因家事烦恼,便都上前劝道:“大人,佃户抗租也是常有的事,大人何必烦恼。只消移文至当地官府,自然会有官员下去弹压。”
杨易安连连拱手,勉强挤出笑容,以示谢意。他迅速离去,连晚上的灯节也没有参加。如此恍惚过了数日,便传来飞龙军三个军近十万人突然渡江,在京口击破建康军主力的消息。
因消息是半夜传来,只是以最紧急的传递办法,先行送入宫内。朝中的其余官员,并不知道。
第二天上朝之际,只觉得宫内外的守卫增加了一倍有余,均是甲胃分明,持刀弄剑,在朝官心惊胆战,由丽正门外,从一队队杀气腾腾的羽林军中穿过之后,却又分明看到,数百名指挥使以上的京中禁军将领,齐集在大庆殿外的汉白玉石阶之下。
到得此时,各人却仍是一头雾水。若说是宫掖中起了变故,有人政变推翻平帝,宫内却又是秩序井然,并不混乱。若说是寻常朝会,或是要征伐地方叛乱,这样的阵仗,却又是太过夸张。
况且,平帝即位以来,心厌兵戈之事。这几年来,北方有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