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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再叫就砍死。”一个明军士兵烦躁地骂着,踢开地上的一些石子土块,捡起来便向洼地内的俘虏扔去,黑暗中传来了几声痛哼,原来小孩子的哭声也变得沉闷,好象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
作战的俘虏大多被杀死了,但骑兵随后在官道上展开的追杀中,不少满人或汉人被抓住,男女老幼都有,缴获的钱财物资、大车小辆也是不少。这些人现在都被圈禁在这简陋的“监狱”里,天寒地冻,缺衣少食,能否存活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寒风阵阵吹来,即便是洼地,也抵御不了多大的冷气。活动着还好,可就这么窝着,凉意渐渐弥漫全身,冻得这些俘虏缩成一团,不断听到咯咯的牙齿响。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曾几何时,满清在劫掠汉人时,便是如同牲口般地对待。暴虐凌辱更是甚于明军,不知有多少汉人在冻饿中凄惨死去。
“军爷,军爷,俺,俺是汉人,是被,被掳来的,俺,俺恨死鞑子了。”一个家伙缩手缩脚地靠近圈边,抬着头对明军士兵哀求道:“给生堆火吧,俺要冻死了。”
明军士兵抱着枪在火堆旁跺着脚,斜着睨了一眼,冷笑道:“还要爷给你去拾柴不是?想得美呀!看你那奴才相,那猪尾巴,爷就来气,冻死才好。”
“是,是,军爷骂得对。”这个家伙缩着身子退了开去。
马自德带着几个参谋军官在亲兵的护卫下巡视着营地,作为一军的指挥,爵至国公,他还是比较谦虚谨慎的,处处都争取表现出爱兵如子的风范。这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受到了朱永兴的影响,他忘不了今上还是岷世子时,在军营中便从不摆架子,得到将领和士兵的认同,实非侥幸。
“那些俘虏留之无益,既浪费粮食,还要分出人手看管,不如——”王辅臣犹豫了一下,伸手做了个下切的动作。
马自德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总要留一些留作献俘之用。再说也不必给他们什么好的待遇,稀粥能勉强饿不死就行,至于会不会冻死,那就看个人的运气了。”
王辅臣想了想说道:“万岁宅心仁厚,确是不宜杀俘,况杀俘不祥。”
马自德迟疑了一下,凑近王辅臣,低声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圣上宅心仁厚是对自己人,对鞑虏可不会留情。不杀俘,都送到矿山作苦力,那结果也未必就好了。所以,杀俘不是问题,圣上即便得知,也不会责罚咱们。当然,圣上是绝不会下这样的旨意,或者说出这样的话的。”
王辅臣有些不解其意,眨着眼睛依然有些迷惑地望着马自德。
马自德嘿然一笑,说道:“王将军可知新会之事?晋世子、魏军长,便是自那次以后得到圣上信重的。因为他们能体会圣意,不以妇人之仁而误军国大事。后来,我听说新会之民被官府尽行迁徙,都到河仙省去垦殖了。”
王辅臣恍然大悟,连忙拱手致谢,“多谢国公指教,末将感激不尽。
对朱永兴性格、脾气禀性的了解,马自德这样的老人,自然比王辅臣更加透彻明白。他知道朱永兴的宽厚是对自己人的,对敌人可是有股阴狠的性子。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朱永兴对助纣为虐的汉奸更加厌恶和痛恨。
而王辅臣对朱永兴的认识还有些流于表面,只知道朱永兴言出必诺,并且下过不杀俘、降者免死的命令。却不知这其中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即便有所触犯,朱永兴也多会睁一眼闭一眼地胡混过去。
而马自德向王辅臣透露玄机,正是因为王辅臣是骠骑兵的将领,今天所抓的俘虏大多都是由骑兵的追击而获得的。如果在以后,王辅臣不明白这些关窍的话,很可能会因战俘问题束缚住手脚,在当杀不当杀的问题上犹豫迟疑,造成不利的影响。
至于物资补充,在通往海上的河流航道通畅后,尽管只能是不大的船只来往运输,数万明军也不是太过担心吃饭问题。从海上到天津,再从天津返回这里,不过是六七天的时间,足够明军在此支撑下去了。
想到后勤供应,马自德得承认万岁和朝廷已经做到最好了。大大小小的船只,连水师带动员的商船、渔船,海上和运河的运输线足有两千余艘船只在忙碌。这才保证了前线二十多万大军的物资消耗,并能使北方的百姓能够果腹存活。
如果只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将领,自然是不会想得太多。可要是用心计算的话,就会发现每天的军用、民用物资的数量之庞大,就会惊讶于皇上与朝廷的筹措和组织能力。
前线取得胜利或许只要几天,但这胜利却是无数物资堆积起来的,更有无数人在辛勤劳作,在后面支撑并加固着胜利的基础,为前方创造着胜利的条件。
“军爷,军爷——”洼地内,那个刚刚挨了骂的家伙又凑了过来,辫子已经没了,也不知拿什么割掉的,乱七八糟的茬口,更让明军士兵感到惊奇地是他手里抓着一个女人的头发,拖着踢打着过来的,边喘边说道:“这是满人图鲁哈的老婆,图鲁哈是兵部的官儿,小人愿戴罪立功,戴罪立功……”(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进退两难
乌云更沉重地压向地面,笼盖了苍茫的田野、道路。雪花先是小朵小朵,柳絮般的轻轻飘飞,然后越下越大,一阵紧似一阵,风绞着雪,团团片片,纷纷扬扬,迷漫了整个天地。
苏克萨哈裹了裹貂裘,从苍茫的雪野中收回目光,他的心里也如同这景象,感到迷茫和寒意。
作为殿后的辅政大臣,苏克萨哈可以说是被委以重任,也可以说是被排挤冷落。因为殿后固然重要,却也是相当危险的事情。
现在,这个危险已经是切切实实地存在着,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逼近,急迫到了关系生死存亡的严重程度。
刚刚得到明军占据榆关,切断了东退之路的时候,苏克萨哈虽然心惊,但还未到绝望的时候。在他看来,明军利用海路运兵的数量是有限的,不过是打了己方一个冷不防,也是己军分散开来护送东退族人的缘故。也就是说敌人看起来正击中己方要害,却多半是虚张声势而已。
况且,归师勿遏,这是兵法上说的真理。急于回到辽东,回到安全地方的族人,面对挡路的敌人,势必会爆发出强烈的求生,个个拼死作战,自然不难击败敌人,重新打通东退之路。
所以,苏克萨哈在敌情并不明确的情况下,坐镇迁安到处传令,集结了七千多部队,由都统葛褚哈、御前侍卫讷谟率领,前往抚宁交战厮杀。
就在昨日,前方传来急报,述说作战失败。明军兵多将广,战阵严整,又有地利优势,葛褚哈等人虽督师猛力攻打,损失惨重却不得寸进。只得暂时退回卢龙县,请求增派援军,或者另示命令。
苏克萨哈这才大吃一惊,知道自己判断有误,明军不是偏师张势,而是确实有重兵阻截。而这一番折腾已经过去了三天。他不知道追击的明军到了何处,是距离尚远,还是很快将至。
同时,一个两难的选择也摆在了他的面前。是继续调兵打通到山海关的道路,还是转道而行。委实难以抉择。依据目前的情报,明军兵力很雄厚,单靠一边的攻击恐怕难以奏效。但讯息阻隔,要联络东面的友军前后夹击,便要派人间道潜越,等联络妥当,不知又要耽搁多长时间。如果转道而行,便只能北走遵化。由边墙入漠南蒙古,再转道回辽东。
时值寒冬,又降下大雪。道路遥远自不必说,漠南蒙古诸部是个什么态度也值得忧虑。在东退的过程中,很多蒙古人已经表现出不善的态度,或不甘驱使,或劫掠后逃窜。更不要说察哈尔蒙古,早就有仇视清廷的迹象。有很大可能会趁机集结兵力杀戮劫掠一番。
苏克萨哈有些举棋不定,下面也是分成两派激烈争论。不断向他施压。葛褚哈和讷谟等人在与明军交战后显然有些怯战了,反正他们是骑兵。从漠南回辽东,路途固然遥远,但对他们的影响应该在可承受的范围;而族人中的大多数却还希望军队能够奋勇作战,打通就近回家的道路,使他们不必顶风冒雪,跋涉千里。
迁安县内已经人满为患,从东面退下来的,从西面赶上来的,有满人的官员、亲眷以及普通族人,也有汉人的官员和家眷。天天因为争抢房屋、粮食、烧柴而吵闹打斗,一副乱哄哄的景象,告状的让苏克萨哈烦不胜烦。
“大人,大人。”御前侍卫泰必图喊叫着闯了进来,他是鳌拜的亲信,留在苏克萨哈身边倒是监视多于帮助,“是东是北,赶快定出行止吧!都窝在这里,等明军追上来,可就全完蛋了。”
苏克萨哈冷哼了一声,往东是孤注一掷,往北则是九死一生,他下令倒是容易,可这后果也要他一个人承担了。
沉吟了一下,苏克萨哈沉声问道:“现在又集结了多少人马?如果兵不过万,往东冲恐怕还是难有作为。”
泰必图仗着鳌拜的势,对苏克萨哈也不是很尊重,听到问话不由得骂骂咧咧地发泄道:“甭提了。听到前面有明军挡路,我军初战不利,要增兵再战的消息,那些蒙古混蛋连夜跑了大半,还抢走了不少马匹和财物。现在啊,现在只有四千多人。”
“如果族人也拿刀拼杀,能凑出多少人马?”苏克萨哈咬了咬牙,眼中射出了狠毒的目光,“再加上那些汉人,让他们打头阵,浪费敌人的子弹也是好的吧?”
泰必图心中一惊,不由得泛起一阵寒意,停顿了半晌,犹豫着说道:“苏公,明军兵多势大,孤注一掷的话虽然有可能突破阻截,可大战下来又能剩下多少人?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走遵化出边墙,路途是远了点,可也比硬往敌人枪炮上撞合算吧?”
“表面上看是这样。”苏克萨哈冷冷地说道:“但实际上可能更糟。蒙古诸部已有离心之势,走漠南恐怕不得安宁。再者,冰天雪地,千里迢迢,族人不死于刀枪,也会大批倒毙于路。”
泰必图想了想,说道:“咱们有数千勇士,再动员族人,总能得兵近万,可保路途平安。带的粮食若是不够,可用财货与漠南蒙古诸部交换。若决意东进,则是决死之战,再无退路。无论怎样,都要早作决断,以免明军追击而至。”
苏克萨哈心中暗自叹息,泰必图没有直说,但话中的倾向性很明显,那就是不希望拼个鱼死网破。
“明军阻隔,山海关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也肯定会派出军队前来救援。”苏克萨哈思虑再三,决定再等两天,等山海关的友军行动起来,毕竟这是最近的回家之路,两面夹击的胜算也大大增加。
“把集结好的部队调上去,准备与友军配合,击破明军阻挡。”苏克萨哈不可置疑地下了命令,“族人全部动员成军,男丁与壮妇都发兵器,负责迁安的防御,并弹压混乱。”
泰必图见到苏克萨哈如此绝决,自己倒怯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我把汉人精壮者也挑选出来,让他们随军前往卢龙县。另外,将集结好的军队抽出两千,前往丰润县驻守,苏公觉得如何?”
“好,这是万全之举。”苏克萨哈对这些汉人没有什么怜悯之心,族人都动员了,他们哪能闲着?至于丰润县,正是他们东归不得,转而后退并转往遵化的要地,派兵防守也无可厚非。
命令一下,迁安城内立时一片混乱,哭嚎声随处可闻。满人倒还好,没有太多的粗暴手段,汉人则是强拉硬拽,稍不顺从便是连踢带打,甚至是皮鞭猛抽。
从京师撤退时,一众满汉官员虽是仓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