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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一转脑筋就想到了,这是在等四哥呢。心中不屑,还有几分难言的复杂,他故意道:“四哥还没来呢?”
十三叫他说破也不觉得尴尬,十四反倒没意思了。他本来还以为十三怎么着也要不好意思一下的,他草草跟十三道别:“那十三哥,我就先进去了。”
十三:“慢走。”
目送十四走进宫门,十三心里平静极了。以前兄弟之间的小斗气,如今已经一点都影响不了他了。
他走到骡车前,关心的问车里的兆佳氏:“你怎么样?孩子闹你了吗?”
车帘掀开,兆佳氏的肚子有些大了。她怀到现在已经六个月了,到宫里过节,她的辈份又小,站得久,坐得少。实在是遭罪。但他们府里如今的情形,在府里坐着跟到宫里站着差别并不大。
说白了,祸事来的时候在哪里都一样。在宫里说不定还有个求情的机会。
兆佳氏摇摇头,笑着说:“我没事,爷不用替我担心。”
十三爷也笑了下,夫妻两人到现在才算是有了同舟共济的情份。有时兆佳氏都想,她更喜欢现在的日子,哪怕吃苦掉脑袋呢,有十三爷陪着,她这心里也是甜的。胜过他跟瓜尔佳氏甜甜蜜蜜,那府里再风光,她也不稀罕。
领头的见十四爷都进去了,数着都进去了几位爷,还差哪几位,数来数去,领头的突然问:“四爷进去了吗?”
四爷是故意晚到的。他掌了镶白旗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半年,但这是第一个大节。到时宫里见到的人肯定多。想起把他给逼到圆明园里的那次宴会,那群不安好心的人。他去的早了,再叫人给围上来,到时走又走不脱,真被他们缠上就糟了。
干脆踩着时辰到。
站在拐角路口的侍卫远远听到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还有好几车骡车的大轱辘从青石板地上碾过的碌碌声。
他勾头看了一眼,马上呼哧呼哧跑回去。
“四爷到了!”
领头的赶紧带着人迎出去十几步,远远看到头戴金龙冠,身穿贝勒蟒袍的四爷,身后是两辆朱轮车,再往后还有三辆普通的骡车,分别是四爷家的小主子和跟车的嬷嬷丫头。再看周围前后跟随护卫的侍卫们也有三四十人。
一行人过来,浩浩荡荡一大群。
“给四贝勒请安!!”一众宫门侍卫齐刷刷甩袖单膝跪地。
四爷高居马上,抬手道:“起吧。”
弘晖引着骡车在宫门口一旁停下。
李薇从车停稳就一直坐着,她要等着福晋下了才能下。车帘一掀开,弘昐伸手给她:“额娘,慢点。”
她下了车才看到四爷身边站着十三爷。
四爷见了这个弟弟也不多问,只是含笑拍拍他的肩,道:“一会儿少喝点,你的腿还没好,白大夫可跟我说了,你夜里熬夜看书不睡觉。”
十三笑了下,叹道:“弟弟以前过得太糊涂了。瑞才明白过来。万幸还不算太晚。”
四爷也很感叹,想说点什么,又找不到合适的话。人这辈子糊涂的时候可不少,就算他也糊涂过好几次。
现在这条路他也不知道前方到底是坦途还是深渊。
不过十三如果真能振作起来,也算因祸得福。最怕人糊涂到死都明白不过来。
“……既然决定了就去做吧,有四哥在。”他最后只说了这句。
十三没像以前那般做像,眼里一阵热又叫他给憋回去了。想笑一下,一咧嘴却像要哭似的。
两个妹妹都没了,他才明白过来。
当时要真是死在围场里,说不定更好……
十三福晋兆佳氏跟元英行礼,“要麻烦四嫂了。”
元英扶了一把,叹道:“你这是何苦?”
兆佳氏笑了下,“我们爷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她看到李薇过来,微微点头示意,不像以前还要专门称呼一句小四嫂。
李薇也点点头。她其实挺喜欢这些福晋们说话时能把她忘了的,每回都要专门提她出来再问一句,那时她都觉得浑身都插满了箭。
做为一个侧福晋,想得到福晋们的青眼是不科学的。
在这时当个小透明是多么幸福的事啊。就像以前老师提问是按日期,每天一排。今天就轮到她隔壁这排,那种幸福感真是太棒了!
男女在这里分开,一队去见皇上,一队去见娘娘们。
十三担心的看了眼兆佳氏,扫过四嫂和小四嫂,有心想把兆佳氏托付给她们,却不知道拜托谁更好。
四爷察觉到了,也扫过她们两个,最后还是对福晋说:“多照顾着点十三家的,要是在娘娘那里有什么事,就叫人到前头来给我们说一声。”
元英不该有什么想法的,四爷这句话太平常了。可她还是不免想到了早年大格格来月事的那件事。
李薇奇怪的发现福晋的回答好像慢了半拍?
四爷再转头对她说:“看好孩子们,福晋顾不上的你要想到。”
“是。”李薇应下,直起身才觉得这话她应该也迟疑下再答才对。答太快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下一刻她就想,反正已经过去了,不管了。
元英突然觉得她的脸皮叫人狠狠的剥了下来,脸上火辣辣的。她看了眼跟在她身后的大格格,她一直垂目低头,好像什么反应也没有。
再看李氏,她正示意二格格去扶着兆佳氏。
她对大格格清了清喉咙,等大格格抬头后,她对她道:“去扶着你十三婶。”
大格格走过去,与二格格看个正着。
她想避开二格格的目光。
二格格笑了下,然后低头专心的扶着兆佳氏。
大格格轻轻说:“十三婶,我扶你。”
兆佳氏笑着把另一只手给她:“别怕,还早呢。你十三婶在家的时候也是个爱跑马的疯丫头,这点路难不到我。”
她感觉到了在两个女孩之间的暗流,可她不打算去管。她已经想好了,四嫂和小四嫂之间的事她不去搅和。两个都是嫂子。
如果一定要在里头分个高下远近,那也是看四哥。
十三要跟着四哥,她就不会给他扯后腿。
四哥认哪个,她就认哪个。
……
永和宫里是一片欢声笑语。一切仿佛还跟之前一样。
德妃身边坐着成嫔、元英和十四福晋等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侧殿里,孩子们聚在一起玩得嘻嘻哈哈的。
这一把又是弘时赢了,二格格刚才巴掌拍得都有些疼了,笑着故意去抢弘时的荷包,被弘时大方的塞给她,还说:“姐,你放心,我都给你,不给别人。”说着还去看其他几府的堂兄弟们。
二格格笑得都要喘不上气了,拧他道:“你个小子还真有些赌运啊!”把荷包塞回到他的怀里,“给你留着当赌本了,别输光了啊。”
她起身走到外头,宫女立刻上来:“格格要什么?”
二格格连往外走,连道:“里头有些热的难受了。”走得远了,才小声问宫女:“四贝勒府上的李侧福晋在哪儿呢?”
宫女知道这位格格是那李侧福晋的孩子,忙也小声道:“十三福晋肚子疼,李侧福晋在照顾呢。”
二格格本来想去看看额娘,听到额娘再忙就打消了念头,回到屋里去了。
弘昀给她倒了杯茶送过来,小声问:“额娘那边有事?”
二格格摇摇头,悄悄告诉他:“是十三婶肚子疼,额娘去照顾了。”
弘昀回去告诉弘昐,几个孩子才放心了。
桌上,弘时用力把一把金豆子拍在桌上,大声道:“小!”
二格格忙拿自己的银子:“我也压小!”
“小!”
“我也是小!”
……
弘时赌运太强,大家都跟他压了。当庄家的弘倬哭丧着脸:“没你们这样的!!”
一处纱橱后,兆佳氏侧躺在榻上,身后身前都放了一个大迎枕,前头叫她扶着,后面靠着。
白天在慈宁宫外跪得太久,她这肚子的月份又大了,好不容易坚持下来,这会儿也真是扛不住了。刚才生生是叫人架进永和宫的,进来就躺下了。
她脸色虽然发白,精神却好,看李侧福晋进来后一直很安静没说话,有心想找些话题,就笑道:“不知道孩子们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李薇正陷入脑补的海洋里,她每回到永和宫里都会开脑洞,想像着德妃是如何残忍冷酷无理取闹,说不定四爷小时候还偷偷巴着门框看德妃逗十四阿哥,心里一片小白菜地里黄的歌声。
脑补太欢乐就把躺着的兆佳氏忘了,听她说话还要反应一下才能接:“……肯定是在玩骰子。今天出门前,我叫他们一个人多装了两个荷包的银角子,就怕不够输的。”
金银虽然值钱,但自从她进宫开始按月领银子后,就知道这东西的价值除了打赏就是斗牌玩游戏时当筹码。出去买东西这一职能早就被忽略了。反正她和孩子们都不可能天天逛街自己个买东西。
久而久之,金银在她眼里还真不算钱了。给她铜钱子或毛爷爷反而比较有真实感。前者在李家用了十几年,后者在现代用了二十几年,都更像‘钱’。
她发觉自己忽略了孕妇,忙摸了下桌上摆的茶碗,端出去叫宫女换了一碗热的,又灌了兆佳氏半碗。
这是宫里的安胎茶,别说还挺有用的。
兆佳氏都说好多了,她端着闻了闻,跟她以前喝的一个样。
“嫂子以前也喝过吧?”兆佳氏扶着肚子问。
“喝过加姜的,我以前怀他们的时候,早上起来会想呕,就喝这个治。”其实她本来想顺便把梳打饼干苏出来,结果古代的一碗茶就把她给治了。
说起孩子来,两人之间的话题就多了。
过了颁金节,京里的气氛好像真的变好了。但李薇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因为虽然住在圆明园里,四爷却还是天天跟他的那群‘幕僚’在一起。
初冬的圆明园,一派萧索之意。
花木凋零,亭台楼阁在阴天的映衬下显得灰暗了不少。
天上下着雨夹雪,地上湿漉漉的,墙角的小草还有一点绿,却被这初冬的冷雨打得垂头丧气,叶片低低垂下,一直垂到地上。叶脉间还积着雪珠子。
屋里烧着火盆,戴铎还是穿上了羊皮坎肩,搓着手就着火盆烤着。火盆里埋了一些栗子,香气一个劲往他的鼻子里钻,勾得他的馋虫越来越多。
听说这是弘时阿哥埋的,小阿哥给每个屋的火盆里都埋上了。刚才弘时阿哥进来埋栗子时,四爷就那么含笑看着,还夸他干得好,说这样不浪费。
戴铎瞟了眼摆在桌子上的折子,再看站在门前看景的四爷,想了想,问:“主子爷,噶礼干这么干,是不是后头有谁推着?”
四爷不动,戴铎自己往下说:“不然他哪有那么大的胆子?皇上有多护着曹家,他就敢参曹家欠银三百万两。”
大家都知道曹家欠银多,只接驾就接了几次了?
但知道欠三百万两的还是不多啊。噶礼敢具明折上奏,把这露给天下人看,他图什么?嫌脖子上的脑袋顶烦了?
四爷还是没说话。
等戴铎走后,天色渐渐暗下来。
四爷拿火钳和铁漏勺,把火盆里的栗子都筛出来,坐到椅子上一个个剥着吃。
噶礼这样做当然是有恃无恐的。
……不这样,皇上怎么把他的‘圣恩’公示天下?
他能多护着曹家,就有无数人想当下一个曹家。
四爷剥光桌上的栗子,吃了个半饱,拍干净手站起来,苏培盛赶紧进来侍候:“主子爷,正好是晚膳的点了,您想去哪里用?”说着,他看看外头的天。
这种天气再四处走,那不是找雨淋吗?
“去你李主子那里看看。”四爷道。
苏培盛赶紧拿来斗篷和帽子,侍候他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