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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声安慰弘晖道:“学习不是靠一时之功,靠的是天长日久的积累,你平日那么努力,阿玛都是看在眼里的。何况最近并无懈怠,今天是过节的好日子,松快一天也并无不可。想用功,明天起来再努力。”说着拍拍他的肩道,“你弟弟那边好热闹,咱们过去找他们去。”
弘昐的屋里,哥俩都盘腿坐在榻上,面前的炕桌上摆着四个盘子,鸭子锅放在下面,同喜、同福和三阿哥的同乐、同音一起侍候着,把阿哥主子要吃的给挟在小碗里送上去。
四爷带着弘晖进来时,正听到三阿哥在说:“给我多挟几块牛筋,再来个虎皮蛋。”
弘昐还在说:“你今天吃过鸡蛋了,这个虎皮蛋拿来给我。”
三阿哥在榻上扭来扭去不依,弘昐一口把虎皮蛋咬掉半个,烫得直咧嘴,含糊道:“你忘了额娘的话了?少食惜福。”
虎皮蛋有滋味好吃,几个孩子都喜欢。李薇怕他们吃多了不消化,就拿四爷的少食惜福放在这里,叫弘昐平时多看着点三阿哥。
门帘一掀,四爷和弘晖进来道:“什么好东西?也叫我们尝尝。”说着拍了拍身边弘晖的肩。
弘昐和三阿哥赶紧下榻给他们见礼。
四爷摆摆手,见厢房摆不开,干脆全挪到堂屋去,支上大桌子,他陪着孩子们好好吃一顿。
上了桌,重新上菜。四爷见三个孩子都有些拘束,心里不免感叹:到底是大了。
越大,人与人之间就越远。
他跟三阿哥说话,想炒热气氛,问他:“你刚才跟你二哥在说什么?你二哥干嘛不许你吃啊?”
三阿哥护着哥哥,起身道:“阿玛,二哥是为了我好,那鸡蛋额娘说了一天只许吃一个。”
四爷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为什么?”
三阿哥说:“额娘说这世上的鸡蛋都是有数的,老天爷给了一人一个,我吃了自己的一个,再多吃,这世上就有人吃不上鸡蛋了。”
话音刚落,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弘晖和弘昐心里都有些触动,竟然一时之间连眼神都不敢相碰。
四爷也被这段哄孩子的话说得引起了某些心事,愣了一下才笑道:“哦,三阿哥是为了别人才不吃的啊。”
三阿哥发觉刚才气氛不对,求救的看向弘昐,嘴里还道:“嗯,对啊。额娘说外面有很多人吃不起鸡蛋,就是因为有人吃多了。”
说到这里,四爷就明白素素指的是外面的穷人和富人。乡野村民大多吃不起鸡蛋,而地主乡绅,官宦人家里,鸡蛋就是很平常普通的东西了。
三阿哥在府里长大,日后富贵权势唾手可得。素素大概就是为了这个,才从小教他惜福的吧。免得日后长大,成了个不食人间疾苦的孩子。
他满意的拍拍三阿哥叫他坐下,再看另外两个儿子,见他们全都规矩坐在椅上,却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
四爷胸中五味陈杂,他拿起筷子给三个孩子都挟了一筷子菜,道:“都吃啊,快吃。”
从厢房换到堂屋,人多了,菜多了,桌子大了,却吃得比刚才他在外面听到的更冷清。桌子上只听得到几声客气的相让,连一句玩笑都没有。
什么时候孩子们之间变成了这样?
四爷想起他们兄弟,他们可是出宫建府后才慢慢疏远起来的,在宫里时还不是天天吵,天天打?也不会吃顿饭都没话说啊?
这菜越吃越没滋味。四爷无奈放下筷子,叫苏培盛拿酒来,他自斟自饮,引起三阿哥的好奇,趁四爷不注意悄悄喝了半杯。
弘昐一眼看到时他已经喝光了,他指着三阿哥生气得说不出话来,可等四爷抬头时马上装做若无其事,不去拆穿弟弟。
三阿哥尝到甜头,偷了两三次酒。四爷又没喝醉,怎么会没发觉酒无缘无故的少了?第三次就抓住他了,见三阿哥喝得满嘴酒气,脸都红了,没好气道:“多大了就掂记着喝酒?”又看坐在三阿哥对面的弘晖和弘昐,“你们两个看到也不说说他!”
弘晖想说来着,可当场叫穿此事难免不美,三阿哥又是个胆子大的,他对着他使了半天眼色,他还是照喝不误,只好帮他盯着四爷的动作,怕他露馅。
弘昐这个哥的也是一样,心里想在东小院也喝过桂花酿,应该……不要紧吧?
四爷喝的是梨花白,这个酒和桂花酿可不是一回事,没一会儿三阿哥就转向了,从椅子上下来就走蛇行,总往一边歪。弘昐跳下椅子奔过去扶住他,急道:“你走直啊!”
三阿哥跺地叫道:“明明是地歪了!”抬头一看弘昐,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大,吓道:“二哥!你怎么跟额娘讲的妖怪故事一样有三个头啊!”
弘晖也过去扶他,三阿哥又叫:“大哥!你怎么也有三个头?啊!我知道了!你们都是妖怪!就是额娘讲的黄风寨的黄袍怪!你们洞里还有小妖怪呢!总钻风和小钻风!我都知道!你们休想骗我!”说着还要跳起来打妖怪。
四爷就坐在上面看着,刚才的一肚子心事全不见了。见弘晖和弘昐都被蹦蹦跳跳要打妖怪的三阿哥带倒,还笑了起来。
弘晖特别尴尬,见阿玛在上面都笑了,对弘昐说:“你抱住他的腿,我抱住他的腰,咱们把他抱到里面去吧。”当着阿玛的面,两个哥哥扶不好一个弟弟也太丢人了,两人都没叫太监帮忙。
弘昐点点头,两人下了死力气一起把打妖怪的三阿哥抱到里屋的榻上,折腾的一身汗,可三阿哥到了榻上就往里一滚,爬起来要继续打妖怪,弘晖够不着他,喊又喊不下来,反正三阿哥就是要打妖怪,还把榻上的锦被扯起来披在身上装披风,还呼扇‘披风’要飞。
弘昐看着弘晖也快被三阿哥给带得要去打妖怪了,站在榻下够不着这小子,爬上榻太不好看,难道要两人一起站在榻上?
弘晖为难的直跺脚,见弘昐不动,急道:“弘昐!现在不是看的时候!三弟这样怎么办啊?”
弘昐:“噗哈哈哈哈!”大笑起来。他早就忍不住了,刚才三阿哥走路总往一边歪时就可笑得不得了,现在弘晖急成这样拿三阿哥没办法,跟前一段他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该!弘昐在心里想,让你总摆出深沉的大哥样!进宫前大家还那么好,出来就变得越来越不像他了。
以后一定要多闹闹大哥!
榻上,三阿哥架起披风当翅膀,嘴里呜呜的说着,不时一跳,指着弘晖和弘昐大喝:“妖怪!哪里跑!看老孙一棒!”
弘晖不解,问弘昐:“老孙是谁?”
弘昐道:“孙悟空,一只猴妖。”
等四爷想起来进来看看,见三阿哥已经歪在榻上,弘晖和弘昐一边给他费劲的脱衣服脱靴子,一边在说着什么。
“……什么书啊?”弘晖正给三阿哥解扣子。
弘昐抱住三阿哥的脚给他脱靴,脱下来一只就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一本降妖降魔的书,我也没看过。听我额娘说,她小时候在街上看戏,听了几折。”
四爷悄悄退出来,苏培盛上来小声问:“主子爷,要不还是让奴才们去吧?小主子们哪儿干得了这个?”
四爷摇摇头,道:“不许去帮他们,给他们准备点热水,叫弘晖晚了直接睡在这里吧,三阿哥也不必挪了。”
他带着人走了,屋里只留了三人的贴身太监侍候。
在外面,四爷还站在窗户前听了好一会儿。
屋里,弘昐道:“我去叫水……啊,阿玛走了。”
弘晖快步跑出来:“阿玛真走了,我去问问。”
一会儿两人回来,先给睡着的三阿哥抹了脸擦了脚,弘昐屏住呼吸擦完赶紧给他塞被子里,呼道:“这小子的脚真臭啊!”
弘晖已经放松下来,脱了靴子道:“我就不信你的脚不臭,要不要脱下来比一比?”
弘昐乐道:“比就比!谁怕谁啊!”
两人都脱了靴子,全都捏着鼻子说话。
“快泡到水里,泡到水里就不臭了。”弘昐说。
弘晖问:“这是谁教你的?”
弘昐道:“奶娘,她说袜子泡到水里也不臭了。”
四爷本来听得正开心,听到这里心中又是一沉。脚和袜子泡水里不臭是素素教的,她现在胆子大,敢嫌他脚臭,有一次就叫他赶紧把脚泡水里,“这样就不臭了。”一边说还一边捂住鼻子。
他心里叹道:弘昐不敢提素素,恐怕就是为了不引起弘晖的反感。
他终于承认,这对兄弟渐渐长大,他们彼此之间再也没办法像小时候那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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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PS:《西游记》中,黄袍怪不住黄风山,住波月山。这里是李薇胡扯的。
113、满月 。。。
毓庆宫。
书房里;太子正带着两个儿子读书,父子三人各自坐在一处;不像上书房里先生提问那么正经严肃;别有一份的轻松悠闲。
太子翻着书,随意提出一句来;弘晰和弘晋谁先想起就先答,弘晋还专爱跟弘晰抢话,两人说着说着还爱你说我不对;我说你不对的互相驳斥。
太子从来都是笑呵呵的看着,一点都不制止。他常对两个儿子道:“在外面怎么尊贵都是应该的,只有自己人时;不妨放开些,不必太拘束自己。”
所以就连最应该认真对待的习字读书;太子都不要儿子们太规矩了,他还就爱叫孩子们不规矩。
太子打小学问扎实,现在三十岁了还没正经差事可办,去年开始皇上连去南巡、塞上时连监国也用不着他了,不天天看书还干什么呢?
他自己都觉得现在出去考个状元是小菜一碟了,可惜他站在这个位子上,想改行干个别的真比登天还难。
太子手边放了五六本弘晰和弘晋常读的书,可他提问的东西却不止这几本而已,一会儿就把两个孩子问得结巴了。
他笑道:“行了,可见这书你们读的还是不够,回去温书吧。晚上我要看你们的字。”说着点点弘晋,“别以为你是小的,我就不查你。瞧瞧你八叔的字,你比他写得还差,这让我说什么好呢?”
弘晰不好当面嘲笑兄弟,扭脸看窗外双肩耸动。
弘晋也不怕太子,嘻皮笑脸道:“阿玛说的是,儿子回去就好好写几张字,怎么着也不能被八叔比下去不是?”
太子在儿子面前一向不摆架子,弘晋拿八爷不当一回事他也不在意,拿书一人拍了一下:“都滚吧,中午好好用膳,不许再挑嘴。弘晰,说的就是你,再不吃萝卜就让你天天吃萝卜。只挑羊肉吃还要上火,再拉不出来看你怎么办!”
弘晋可不给哥哥留面子,当即哈哈大笑起来。弘晰脸通红,躬身应是,推着兄弟出去,刚跳出门就听着两人追打跑远的声音。
太子听得心里暖洋洋,脸上也带着笑,亲自把书都收起来。太监小宝上前把几人的茶碗收走,再把椅子凳子挪回原位,笑道:“殿下中午用什么?要不要也来一锅萝卜炖羊肉?”
他知道此时太子心情好才敢打趣,果然太子并不恼,反笑着指指他:“你也来闹孤,好,就照你说的,叫膳房上一锅,上点带筋的,有嚼头。”
午膳前还有一段时间,太子跟儿子在一起看书看得开心,收拾好了干脆坐下拿着书继续看,小宝在一旁侍候着,轻轻道:“听奴才的同乡说,皇上叫人收拾东西呢。”
太子眼尾扫了他一下,小宝压低声音:“好些箱子,半个乾清宫都给收拾遍了,全是春夏用的东西,冬天用的带得倒不多。”
太子合上书,闭上眼睛慢慢想,半天睁开眼道:“……皇上这是打算南巡了?”
过了几日,皇上叫人准备御驾,挑选伴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