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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你为什么不走快一点?”
“前面不也在下雨么?何必走快呢!”
果然是相同的回答。
她脸上带了一点笑意,通灵道长已经走进来,解开了身上的蓑衣,抖落一地的雨水,然后,才进入了慈宁宫的大厅。
屋子里没有生火盆,很是阴冷。
道长坐下,张娘娘奉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
他喝了一口,才问:“太后,这一年,北国风调雨顺,看来,来年又是一场大丰收。”
“只可惜,三长制不能顺利推行下去。”她忽然笑起来,“若是失去了三长制的辅佐,我想,也许,明年,均田制也将形同虚设了……”
农民们开垦出来的土地,就如一块巨大的肥肉,奴隶主们,早已虎视眈眈。因为之前碍于国家的威严,不敢轻易动手。如果一旦失去了这层保障,只怕,疯狂的土地兼并,利用职权开始的侵吞,马上就会席卷全国。
道长见她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笑起来。他拿出一本法华经递过去,意味深长:“太后,贫道送您一本经卷。”
芳菲接过来,一看:“道长,你干嘛送我佛经?”
“佛道本是一家,不分贫富贵贱,人人皆可成佛。”
不分贫富贵贱,人人皆可成佛?——芳菲跟着念了一遍。拿着这本书,丝毫也不知道,就在昨夜,罗迦还曾捧着这本经卷一直到天明。
但是,无形中,却感觉到一股隐隐的力量,也不知道来自哪里,心里的郁闷,惆怅,都忽然间淡了一点。
罗迦现身10
隐的力量,也不知道来自哪里,心里的郁闷,惆怅,都忽然间淡了一点。
“太后,天生万物,什么最刚?什么最柔?”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火最刚硬,但是,水能灭火;水那么柔,土能填没。”
她又是一怔,老觉得道长今天在打禅语,话里的机锋,她老是辨别不出来。
“太后,您知道,我们都希望,这一场改革能顺利进行下去。”
她放下经卷,目光炯炯有神:“道长,你认为能行么?”
“只要你不放弃,就能行。”
她忽然觉得有点疲惫:“我能行?我不这么认为。他们的第一波攻击已经开始了。以后,还会有第二波,我能一次次都躲过去?”
“能,你一定能!”道长十分坚决,“从你敢于跳火,从你诛杀乙浑开始,我们都知道你能!那些鲜卑贵族们,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
她哈哈大笑:“你是高估我了!”
笑声忽然变得那么冷淡:“我连小太子的教育问题都做不了主,还谈什么对付鲜卑贵族们?他们如狼似虎,大权在握,下一步,就会把我吞噬得粉身碎骨!道长,你就别提那些陈年旧事了!”
道长这时环顾慈宁宫,才发现,连一个卫士都没有了。
总共,就四个妇人。
方知道,这个胆略过人的女人,明明知道鲜卑贵族们已经怨愤了,反而遣散了所有卫士。无欲则刚。
他暗自忧心忡忡的,北国的历史上,一旦触动了利益,那些人连皇帝都敢杀,何况太后!“太后,只要您把这本法华经读完,一定会有一些启示。”
她淡淡一笑:“多谢道长,我一定会读完的。”
秋去春来,北武当,又迎来了它的春节。
这一年,却分外的冷清,凄寒,去年的爆竹声声,完全听不见了。
罗迦现身11
张娘娘还是尽心竭力地,在慈宁宫外悬挂了大红灯笼,还按照汉人的习俗,张贴了一副春联。
菜肴也还算得丰盛,芳菲坐下,一个人对着满桌子的菜肴,又看看身边的三位宫女,完全食不下咽。
耳边有些恍惚,仿佛小孩儿的声音:“太后……我要吃这个……宏儿要吃这个……要哪个……宏儿要那个……”
她放下筷子,走了出去。
晌午刚过,就传来得得得的马蹄声。
是飞奔进来的,正是赵立。
她一惊,赵立已经飞奔下马,连礼也顾不得行,急忙道:“太后,不好了,小太子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她颤声道:“到底怎么了?宏儿到底怎么了?”
“小太子先是风热发烧,御医们诊治无效,就加重了。已经非常严重,陛下请太后务必回平城一趟……臣是八百里加紧赶到这里的,只用了四天的时间……”
她手忙脚乱地,几乎失去了分寸:“这该如何是好?”
好一会儿,忽然定神:“赵立,小太子的病情究竟是怎样的?你细细说一下……”
赵立从怀里摸出厚厚的一叠方子,全是御医开的。起初,都是很简单的小儿伤寒,到后来,就变得模棱两可,越来越严重了。
“太后,小太子回了平城后,也许是水土不服,最初一直哭喊,谁哄也不听,只是要找你。后来,就病了……太后,您去平城看看他吧……”
芳菲只是仔细地看着药方,每一份都没有放过。
张娘娘也急了:“太后,要不,马上回去吧?老身马上就去收拾行李。”
她没有回答,依旧看着手里的单子。
看了好一会儿,才走进屋子里,提起笔,刷刷地写起来。
赵立等人跟进去,见她写好了,然后,又修改了好几处。
“赵立,你把这个带回京城,小太子连服三服就会好起来。御医们开的药中,有两味药性反了,味重了,所以才加重了病情。”
“太后……这……陛下请您务必回去一趟……”
她心里雪亮,当然知道,这是弘文帝找的一个借口。如果真的回去了,只怕,就有去无回了。
“赵立,问题不太严重。我对宏儿的身体情况很清楚,只要服了这几味药,就会好起来。详细的药方和煎熬方法,我都写在上面,你马上回去。”
赵立不敢违抗,立即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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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妥协1
“赵立,问题不太严重。我对宏儿的身体情况很清楚,只要服了这几味药,就会好起来。详细的药方和煎熬方法,我都写在上面,你马上回去。”
赵立不敢违抗,立即上路了。
他一走,芳菲终究是坐立不安。再是看药方,毕竟没有看到儿子本人,详细的身体情况,又不知道,越想越是焦虑。
张娘娘小声的:“真不知小太子身子如何了,他那么小,唉……”
芳菲简直心如刀割,一时,竟然犹豫起来,到底要不要去看看呢?如果万一真的是得了大病,自己这一疏忽,以后后悔也来不及了。
“太后……要不,还是回去看看?那么小的孩子,他病了,自己又表达不清楚,要是误诊了,后果不堪设想……太后,就是回去看看而已……只要小殿下没事,再回到北武当就是了……”她还试图劝说,这一次回去,有正当的理由。
芳菲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若是真正地病重了,弘文帝只怕不会只怕一个赵立来就是了?
她走出门,看着山脚下。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过了这段时间,就要开春了。心里也跌入了寒冷的冰窖,灰灰的,一点都走不出亮色。
她径直地往前走。
两名宫女跟在她身后,小声地说:“太后,下雪了,山路滑……还是回去吧?”
她回头:“你们回去吧,我就在这附近走走。”
“太后,奴婢们还是陪着你吧。”
“不用了,我只想单独一个人走走。”
雪非常小,像淡淡的芦花,吹落在肩头,也不融化,不一会儿,头上,肩上,便白蒙蒙的一片。
这一段的山路非常平坦,昔日花开满地的道路两旁,全是枯枝败叶。泛黄的草丛。一棵古老的大树,中间的一圈,仿佛在脱皮一般,树皮翻出来,盘根错节。
爱的妥协2
她停下来,仔细地看那些褐色的纹理,岁月染成的年轮。一些树木可以有千年,甚至几千年的寿命。每一次的脱皮就是一次的新生。不像人类,一旦休眠,便是死亡。
雪实在太小了,完全不足以把这个枯黄的世界染白。她想起去年,前年的这个时候,整个世界都是白皑皑的。身边的孩子脚步蹒跚,捏着雪团,一个劲地乱扔,疯狂地笑闹。
方知道锥心的刺疼。那时,他是属于自己的,完完全全,依赖着自己,崇拜自己,是孩子对母亲的那种天然的依恋。
这一生,唯有一个孩子才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
比任何的男人都可靠。
回顾生命里已经走过的男人,谁还能如一个孩子一般忠贞?谁还能如一个孩子一般纯洁无暇?
她缓缓地坐在地上,雪花渐渐地越来越大,几乎将她的身子染成一团白色。
远远地,有人在一棵巨大的松树的背后。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了,他的头上,身上,也完全一片雪白,跟整个的古松融合成了一体,甚至无人能看出来那是一个活物。
只将她看得那么清楚——这个女人,忽然憔悴得那么厉害。仿佛整个人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疲倦不堪。
没有人知道她的痛苦。
甚至自己,纵然知道了,也是如此的无济于事。
很久以来,他在黑龙观里,与世隔绝。原以为,就会这样风平浪静,看着她和儿子,一路好下去,再也不要起什么波浪了。甚至她自己都有儿子了——许多次,他悄悄地看过那个孩子,那么小的脸,那么蹦跳机灵的样子——十足的酷似她。
几乎是第一眼开始,他便无形地热爱那个孩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仿佛比对自己以前所有的孩子,更加热爱。
再怎样的岁月,她有这个儿子,总会得到幸福。
而自己的儿子——也会幸福!
每一个都是自己的亲人,能幸福总是好的。
爱的妥协3
却不料,终究还是分道扬镳,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又是情理之外的。按照儿子的性格,迟早,会这样。
甚至自己,也从此为她所疏远——她就是这样,一旦发起狠来,便什么也不会顾忌了。纵然一个人走下去,也在所不惜。
咫尺的距离,却真正的是天涯海角。难道,永远都不可能靠近了么?
他本是要离开的,却觉得不对劲。她坐在那里太久了——久得几乎令人生疑。
他起了疑心,难道是在这里病了?晕过去了?
待要靠近去看看,竟然怯怯的。
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悄悄地要走过去。却见她缓缓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花。
他的脚步僵住。
心也僵住。
仿佛冥冥之中,她是明白的,有一种无形的感觉——拒绝着自己,不让自己的靠近。一辈子也不会让自己靠近。
心如刀割,方明白那样的伤害——欺瞒带来的伤害。她今天的一切痛苦,谁说不是自己带给她的呢?
平城。立政殿。
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小太子的伤风感冒已经拖延了快一个月了,反反复复,总是好不彻底。御医们整天穿梭往来,所有人,都围着一个小孩子转。
小太子的房间就在弘文帝的隔壁。每日孩子的起居饮食,他都要细细地过问。不料,这一病起来,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是,每每听到儿子的咳嗽声,总如揪心一般。到这两天,孩子的病情好像加重了,他简直连奏折也无心了,早早地退朝回来就陪着儿子。
小家伙无精打采的,懒洋洋地拿着一个玩具。旁边,冰糖葫芦,糖泥人,各种冬日罕见的水果,堆得满满的,他却什么都不想吃。弘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