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倘若遇到钉子户,就得亲自率领痞子们去牵猪,这让他蛋疼不已。
虽然他入官场才五六年,可是他已经完成了一个从幼稚学生到官场老油条的完美蜕变,他不再有愤世嫉俗,以实际行动践行着功利主义,逐渐细化上官场上的潜规则,比如说些官话、套话,以至于他慢慢喜欢上这种长篇大论的夸夸其谈,虽然这种话曾经在他心目中是如此空洞无物。
他红了一下脸,道:“那肯定是要还给你的,我们又不是土匪。”
他把会计叫过来把钱入了账,然后对几个人说:“跟我去后院菜园子,你们家猪在那里养着呢。”
他带着几个人下楼,刚刚下楼就碰见一个穿着蓝色围裙骑着自行车带着一捆芹菜的大师傅,道:“老朱,你去后院把猪签过来吧。”
这个人正是长河乡政府食堂的大师傅朱卫国,在物质匮乏的人们刚刚进入温饱状态的1990年,能在国家机关的食堂当个大师傅可是个肥差,先不说这领导吃的好吃好喝他都会先尝尝,这每天采购物质的钱,从手指缝隙里露出一点,也够一家人吃穿用度了。
更何况朱卫国和乡领导打交道,甚至县领导也认识几个,虽然人家不一定认识他,但大可说一句“我和某某认识”,这话必然引来围观群众的一阵艳羡。
他也算是长河乡的有脸有面的人物,尤其在他们朱家庄,恐怕连村长、村支书都要怕他三分。
因此他看夏小洛一行人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不屑。
他要知道在五分钟后,他能否保住这份给他带来无限荣耀的工作完全取决于眼前这几个毛头小子的话,他发誓肯定会对这几个人客客气气的。
他冲副乡长钱学文倒是很尊敬的,道:“钱乡长,中午有您最爱吃芹菜猪肉馅的饺子。”
钱学文冲他微微一笑,点头表示肯定,他就如同得了一块骨头的狗一样,志得意满地骑着自行车去后面菜园了,那里也是厨房所在地。
片刻之后,他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鞋都跑掉了一只,一脸土色,他贴着钱学文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钱学文的脸色也变了。
夏小洛四人自然知道他说了什么。
四人脸色禁不住倨傲起来。
钱学文冷冷地道:“你们先回去吧,过几天再还你。”
夏小洛知道,这是缓兵之计,90年代基层权力机构扯皮的事情多得很,远远不如后世机关的高效廉洁,很多事情扯着扯着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夏小洛正想提醒这几人,让他们咬着不放,谁知道柳月却比他反应还强烈,道:“钱乡长,这可不行,那头老母猪是我们家的宝贝,比啥都金贵!我今天一定要牵走的!”
夏二狗也冷言冷语道:“钱乡长,您可是好人做到家了,还想帮我们养几天啊?”
钱学文愤怒地看了夏二狗一样,这个小子让他颇不舒服。
在他眼里夏二狗就是“刁民”的典型代表,模仿电视里歌星的中分头说明他这个人很不老实,命比纸薄,但是心比天高,渴望外面的花花世界,那双不停转动的眼珠,更说明他这个人很灵活,不像一般农民那么听话。
钱学文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夏二狗道:“你又是谁?这又不是你家的猪。”
“别问我是谁!天下人管天下事。”夏二狗理直气壮地说。
“钱乡长,这猪是因为我们拖欠了提留款和统筹款而牵走了,夏铁柜也在牵猪的时候说了,只要交了钱,就还猪!”
夏擎天开了口,虽然语气平缓,但是他身高体壮,给人一种稳重感,也在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压力感,仿佛有一种一言九鼎不容违拗的感觉。
钱学文不耐烦地道:“他夏铁柜说了算数么?他不还得听乡里!”
柳月道:“听乡里不假,我们也听乡里的话,可是,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怎么就不让我把猪牵走!”
钱学文看着柳月那咄咄逼人的态度,很生气,道:“要说法是吧?要说法吧?我可以给你一千一万个说法,这猪你就是牵不回去了!为啥!因为你这提留款和统筹款拖欠了一年,这头猪就算罚款了!”
钱学文急于摆脱二人,斜眼看了几人一眼,挺着小肚子,高昂着头,准备上楼。
柳月一看他抬脚就走,怎么能放过?
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一双看似细嫩的小手或许因长期劳动的原因却有着堪比男人的力量,钱学文甩一下手,竟然没有挣脱。
他心中正因为爱犬被偷走而心中郁闷,气得早饭都没吃,还打电话把派出所长邢大富说了一通。
谁知道邢大富竟然不买他的帐,还说什么“你们家的那狗天天乱跑,说不定发春去找小母狗去了!”。
这一上班又碰见这档子事,气就不打一处来,冷冷地道:“放手,你这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他们两个一个急于挣脱,一个急于讨个说法,两个人就拉扯在一处。
钱学文在基层厮混多年,自然有对付这种事情经验,他也在实践中总结出一套土法擒拿格斗,趁着柳月不注意,悄悄使了一小绊儿,柳月一下子被他闪倒在地。
夏小洛一看他这样,很是气愤,道:“你怎么能打人呢?”
钱学文扬起高昂的头,道:“谁打他了?他自己摔倒的!”
柳月觉得这老母猪肯定要不回来了,说不定他们还不赔款,坐在地上无助地哭了起来。
夏二狗更是焦躁,愤怒地道:“你这领导咋当的?人家已经交了钱,来要猪是天经地义,不还就算了还打人!”
“对你们这些刁民,就该这样!”这会不少乡干部从办公室出来,十多个人往楼下一站,钱学文觉得有人帮忙,更是无所畏惧,高昂着头道。
夏二狗最为冲动,怒火在胸膛燃烧,看着钱学文那副傲慢的神情,再加上他平时横行乡里,趾高气昂,很多村民深受其苦,却又敢怒而不敢言。
二狗早已经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去,如同一条灵活的狸猫一样迅捷无比,一脚踹在钱学文微微凸起的肚子上,把他踹了个四脚朝天。
夏二狗那穿着破烂塑料拖鞋的脏兮兮的脚丫子踩在钱学文那张挺干净的脸上,冷冷地道:“今天,你必须把我们家的猪还给我们!要是不还猪,就赔给我们钱!”
第49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
一群围观的乡干部在夏二狗动如脱兔的犀利动作下,竟然成了无动于衷的围观群众,谁也没敢吭一声,心中暗道,咱是打酱油的,咱不明真相。
夏擎天比二狗子沉稳地多,不愿意冲突激化,冲着这群干部,说:“你们谁也别动!”
这倒是提醒了几个围观的干部,觉得自己人被踩在脚下,不动一下也不合适。
他们思忖片刻,认为面对武力值超强的二狗,动手显然是不明智的,是自取其辱的行为,纷纷拿出烟递给夏二狗道:“消消气,这位小兄弟!有话好好说!”
夏二狗在心目中挑选了一番,有点傻逼地接过了价格最贵档次最高的一支“红旗渠”,拉风无比地用火柴点了,深吸了一口,很惬意地吐了个烟圈。
整个过程中,他的满是泥垢的脚丫子一直和钱学文那张干净的脸进行着亲密接触。
夏小洛心道,真二,你抽了人家的烟,就得好好说话了,不可以那么生猛了,按平原的规矩,只要接受了对方散的烟,就算是接受和谈的表示。
其实,夏二狗也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他实在是经受不住这烟的诱。惑,这烟要比一般的红旗渠贵得多,包装是金黄色的,简称“金渠”。
在当时,他这种家境贫寒的乡下少年很少有机会抽得到,也就是乡干部和村干部和为数不多的万元户才偶尔买上一盒,撑撑门面。
不过,他抽着人家的烟,依然没有抬起脚,继续冷冷地道:“还我们家猪!不废话!”
钱学文想搬开他的脚,谁知道这人一条细腿钱却仿佛有万钧之力,他弄了半天,硬是没有弄动,他放弃了挣扎,喘着气以一种十分不雅观的姿势趴在地上不住的破口大骂。
夏二狗低下头来“啪啪”甩了他两个耳光,声音无比清脆,听得众人一阵寒颤,道:“你看你这干部,素质咋那么低呢?你妈没教过你,不能随便骂人啊!”
正在混乱之中,一辆面包车驶进乡政府大院,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了下来。
他留着随意的短发,给人一种草莽之气,但是又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
“怎么回事啊?乱糟糟的?”声音有几分不悦。
众人纷纷打招呼,道:“邱书记,您回来了?”
来人正是长河乡乡党委书记邱明生,刚刚去县里开一个综合治理方面的会议,回来就看到乡政府大院乱糟糟的,心里很不痛快。
他走到夏二狗面前,道:“我是乡党委书记邱明生,有什么事?不要动粗!”
夏二狗道:“书记?比他大不?能管得他了不?”
说着指了一下脚下的钱学文。
邱明生觉得面前这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少年其实也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哈哈一笑道:“管得了!”
这时候夏小洛也过来扯他的胳膊,夏二狗倒不是愣头青,明白这事情闹大了可不好收场。
夏二狗才抬起脚,邱明生拉着脸子对钱学文说:“去洗把脸去。”
钱学文气鼓鼓地走了。
夏小洛道:“邱书记,我们可不愿意动粗,这事儿实在是情急之下,才做出这么冲动的举动……”
他接着简明扼要地把整个事件说了一遍,自然略去了偷狗、毒猪那一段。
周围的人看他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遇见这长河乡最大的领导却不卑不亢,从容淡定,说话更是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入情入理,都大为惊奇。
夏擎天更是用欣赏到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堂弟,心道,这小子,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
昨天晚上出的主意就分外刁钻,今天又如此滔滔不绝,嘿,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看来,这县城的教育就是能成才!
毕竟在90年代初,乡政府的权利还是非常大的,这邱明生也算是一方诸侯。
虽然邱书记不怎么摆架子,但是在众人眼里还是很有威严的,一般人见了都要有几分畏惧。
但是这孩子却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
邱明生对他也有很欣赏,抚摸了他一下头,温和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夏小洛做出一个乖巧的表情,道:“我叫夏小洛,我家在县卫生局,老家在老夏庄,现在是回来过暑假,我爸爸叫夏近东。”
“哦,夏近东!你是夏近东的儿子啊!我说你怎么这么伶牙俐齿呢。”
邱明生更加怜爱地抚摸着他的头。
这话说得委实值得商榷,其实夏近东一点不“伶牙俐齿”。
夏小洛心道,看样子这人认识我吧,笑道:“您认识我爸爸么?”
邱明生道:“咋个不认识?我们俩都是平原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的,不过他比我晚三届,我毕业的时候,他刚刚入学,不过我们在老乡会认识,你爸爸的文章当时冠绝整个中文系。”
显然,父亲在学校期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毕业后两人又同在洛水县工作,虽然不在一起工作,但是也算是老相识了。
夏小洛赶紧顺杆子爬,甜甜地叫了一声,道:“邱叔叔,今天的事情您可要帮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