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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面色苍白,双目红肿的三夫人已迎了出来,行礼后哽声道:“大哥大嫂,您们来了!”说着让了二人进屋。
“……说是烧的满嘴胡话,人却总不见清醒,这会子怎么样了?我瞧瞧去!”傅城恒面色冷峻。
三夫人就忙引了他往里面去。
毕竟是小叔子,孔疏玥不好去看,于是待丫鬟上了茶来后,便借吃茶的动作,打量起屋里的成设来。
地上铺的是光滑如镜的金砖,当中一张酸枝木的长案,案上摆几个精致的漆盒并一个耸肩美人瓶,瓶里插一支百叶湘梅,旁边还有个掐丝珐琅的三足香炉,檀香的味道正从那香炉中袅袅散开。
再向两侧望去,就见一侧是个多宝格,里面隔出了个小间儿,格上摆着什么铜珐琅嵌青玉的花篮、青花白地瓷梅瓶、琦寿长春白石盆景、绿地套紫花玻璃瓶等;另一侧则于左右各摆了四把鸡翅木玫瑰椅,铺了猩红的毡毯,被布置成了一个小小的宴息处。
孔疏玥微微有些愕然,想不到三夫人的屋子布置得这般华丽,而她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摆着这些样样都价值不凡的东西,可见应是她的陪嫁,也就难怪她平常行事多见嚣张,将傅旭恒辖制得死死地了,有这样一个强而有力的娘家作后盾,她的确有嚣张的本钱!
她正想得出神,利剑忽然传来傅旭恒的喊声:“大哥,大哥……你相信我,我事先一点都不知道易信竟背着我作出了这样的事……我若是知道,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他这样做……大哥,你相信我,你相信我……”断断续续,无语伦次的,看来是真“烧”得不轻,所以满嘴的“胡话”。
伴随着三夫人的哭声,“……从祠堂抬回来刚歇下,三爷的奶兄易信就来了,一来便跪着说自己有罪,说日前的事,都是他背着三爷弄出来的,原以为是在为三爷好,谁知道事情竟会闹到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求三爷打死他……三爷当即便气得吐了血,说昨儿个夜里他还对着祖母起誓此事与他绝无干系,谁知道今儿个他便来告诉他,此事竟是他一手谋划出来的,这不是生生的打三爷的嘴,让三爷再无颜见祖母和侯爷还有大嫂吗?……三爷便挣扎着要起来亲带了易信给大哥大嫂请罪去,谁知道刚一下地,就因急怒攻心晕了过去,然后便一直到现在都未清醒过了……”
“祖母那里可知道?”傅城恒忽然出声,打断了三夫人的哭诉。
三夫人怔了一下,才期期艾艾的哽声道:“没敢惊动她老人家……”
外面孔疏玥不由有些意外,傅旭恒“病”得这么重,三夫人竟然没使人去禀告老太夫人?不过只怕她们没去禀告,老太夫人应该也很快就会知道吧?!
思忖间,又听得傅城恒道:“已经差人去请太医了,只怕很快就该到了,待太医瞧过之后,记得使人去芜香院说一声。时辰也不早了,我和你大嫂就先回去了,你照顾好三弟!”
接下来是一阵静默,然后屋里又响起了太夫人的哭声:“侯爷,你就原谅你三弟这一次吧,认真说来这事儿也怪不得他,谁能想到那起子刁奴会背着他作出这样的事情来呢?你只看在他原本不知情的份儿上,看在他如今又病得这么重的份儿上,就原谅他这一次吧……我给你跪下了!”
很快里间便想起了傅城恒绷得死紧的声音,“母亲这是做什么,是打算让御史参我一本‘不孝’吗?还请放手!”还有三夫人的声音,“娘,您这是做什么,您还是快放开大哥,快起来吧,大哥又没说不原谅三爷,您这不是诚心让大哥难做,诚心让御史参大哥一本‘不孝不悌’吗?”
外间孔疏玥听到这里,就忍不住冷笑起来,这母子婆媳三人可真是好手段,竟打算以“不孝不悌”这顶大帽子来逼傅城恒就范呢!一旦傅城恒松口说原谅了傅旭恒,那就等于是向旁人宣布了他相信此事乃易信所为,儿傅旭恒则只不过是犯了个治下无方的小错而已。到时候到了老太夫人面前,他就算不出口为傅旭恒求情,这样的态度也等同于是在求情了;再加上老太夫人得知傅旭恒“病”得这般严重后,一定会心软,到时候分家之说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偏生傅城恒是个大男人,还是个绝然不屑对女人动手的大男人,只怕这会儿已经气得够呛,却还不会动手也不能动手,否则只怕还会落个对继母动手的坏名声,想也知道这会儿正巍然屹立着。
当下孔疏玥也顾不得什么避讳不避讳了,她再不进去,恐怕很快就会落得个不是傅城恒实在忍不住对太夫人动了手,就是他被逼着就范答应了原谅傅旭恒的结果。而这两个结果,无论哪一个都是她所不想看到的!
因忙微提裙角快步走进了里间去。
果然就见太夫人正跪在傅城恒脚下,双手牢牢抓着他的袍边,满脸的泪痕;一旁三夫人也是满脸的泪痕,正“卯足了”力气想拉太夫人起来,偏却因力气不够,总也拉不起来;至于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则早已“吓傻”了,哪里还能想到要上前扶人去?
再看傅城恒,也果然巍然不动的屹立着,只是面色铁青,额上青筋直暴,一看就知道已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孔疏玥当即便怒骂那些丫头婆子道:“一个个都是想吃板子了不成?都还傻愣着做什么!地上这般凉,还不快把太夫人搀起来呢,要是冻坏了太夫人哪里,你们一个个还要命不要?”
骂完见那些丫鬟仍然呆怔着不动,她不由越发动了怒,高声喝命外面的璎珞,“……去叫了凌总管来,我倒要问问他,似这等目无主子的奴才,该如何处置!”
这话就说得有些重了,要知道当奴才的本分就是服侍好主子让主子开心,可现在孔疏玥却说她们‘目无主子’,这样大的罪名,就算是将她们都打死了都不为过。
于是那些丫头婆子们终于知道害怕了,忙争先恐后的上前。但毕竟又顾忌着自个儿往后还得在三夫人手下讨生活,不敢做得太过,惹得三夫人生气,是以上前倒是上前了,却一个个都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扶了半天仍未能将太夫人扶起来。
孔疏玥看得冷笑不已,也不让那些丫鬟扶了,亲自上前扶起太夫人来,一边扶一边还冷声向三夫人道:“三弟妹还不来给我搭把手呢,难道必要等母亲冻坏了才称心不成?我虽知道三弟和三弟妹素来孝顺,但架不住旁人不知道,要是让人知道三弟妹眼睁睁瞧着母亲被冻坏,咱们永定侯府的体面名声还要是不要?三弟妹也是进了永定侯府好几年的人了,怎么这些规矩还要我来教你!”又不是只有她们才会给人扣“不孝”的帽子,她也会!
这还是孔疏玥进门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摆出永定侯夫人和长嫂的身份,来教训三夫人,以致三夫人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依仗原本苍白的脸立刻便涨得血红血红的,片刻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大嫂教训得势,都是作弟妹的错!”
上前与孔疏玥一左一右,总算是将太夫人给扶了起来。
傅城恒就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幸好他带了玥儿一块儿来,否则这样的情况,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怪道以前他还没娶玥儿时,姐姐总是在他耳边抱怨屋里没有女主人不行,他那时候还很不以为然,如今看来,姐姐的话是对的,这些事情,的确只有女人处理起来才更方便。
他不由有些感激的朝孔疏玥望去,就见她也正望着他,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孔疏玥因朝他微微点了一下头,方看向太夫人,打算也刺太夫人几句。
就听得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声音:“老太夫人来了!”
傅城恒闻言,忙与孔疏玥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如释重负,然后双双接了出去。
后面太夫人和三夫人也是对视一眼,只不过从彼此眼底看到得不是如释重负,而是恼怒和懊丧罢了。尤其三夫人,就更是恨得牙痒痒了,呸,黄毛丫头一个,也敢教训起她来,等以后有了机会,看她怎么收拾她!
婆媳二人原本的打算,就是要让老太夫人亲眼见太夫人跪求傅城恒的画面,到时候老太夫人便是再生气再铁石心肠,也会忍不住心软了。谁知道半道却杀出一个孔疏玥来,不但坏了她们的事,害得太夫人都已经被扶了起来后老太夫人才来,还趁机狠狠挤兑了三夫人一通,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也难怪得三夫人方才会瞬间血红了脸,她根本就是气的!
但饶是婆媳二人再生气再恼怒,老太夫人都亲自来了,她们也只能将一切情绪都压下,先接出去。
老太夫人面色蜡黄,额头上贴着药膏子,看起来比傅旭恒那个所谓“病人”还像病人。
许是一路走来有些急,老太夫人喘息了好半晌,才稍稍平定了下来,看向太夫人和三夫人问道:“我听说老三高烧不退,满嘴的胡话,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带我瞧瞧他去罢!”她的面色很不好看,却并不见多少焦急,反而隐隐还有几分恼怒,显然也是跟傅城恒和孔疏玥咋一闻得傅旭恒病情加重时的感觉是一样的,那就是傅旭恒这是在装。
老太夫人说完,不待太夫人和三夫人有所反应,已先径自走进了里间去。
后面众人见状,忙都跟了进去,而孔疏玥想起方才傅城恒差点就吃亏之事,心有余悸,便顾不了那么多了,也混着跟了进去。
就见被一扇月洞门格成里外两间的里间里那张填漆雕花床上,傅旭恒正烧得满脸通红,嘴唇也都开裂了,却仍不停的在低喃着:“大哥,你相信我……”、“祖母,您相信我……”之类话儿,瞧着竟真一副病得不轻的样子。
孔疏玥不由再次佩服起傅旭恒来,这人为达目的,就算是对自己也绝不心慈手软,的确是个狠角色啊!也不知道昨晚上在祠堂里时,是不是脱得仅只穿了一件中衣?
念头闪过,耳边已传来了老太夫人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老三身子骨向来很好,不过是跪了一晚上祠堂,怎么就能病成这个样子?”这一回,声音再不像刚才的冷淡,而是带上了几分很容易听出来的着急。
三夫人便哭哭啼啼的将之前与傅城恒说的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原本瞧过了太医后,太医说问题不大,只需将养个几日便有望痊愈的,谁曾想被那易信一气,当即便吐了血,然后便成这样了。”说着“噗通”一声跪到老太夫人脚下,“祖母,您素来最疼三爷的,您不会也不相信他吧?若是连您老人家都不相信他,这府里只怕也没人会相信他了!”
太夫人也跟着跪下哭道:“娘,说旭儿他治下无方,这是的确有的事,毕竟是他的奶哥哥,多多少少总有几分抹不开情面,可若是说此事是他指使的,我头一个不相信,我生养的孩儿我知道,再怎么也不可能不识大体到这个地步,娘,求您就相信他、原谅他这一次罢!还有侯爷,侯爷向来最听您的话,您说一句话,比我这个母亲跪着说十句话都管用,求您也与侯爷说道说道,让他相信旭儿这一次,原谅旭儿这一次罢……”
孔疏玥将此情此景看在眼里,不由有些张口结舌,这婆媳二人的口才和哭功也太好了罢,关键她们还有一副无与伦比举世无双的厚脸皮,正所谓“人不要脸鬼都害怕”,也难怪晋王妃和傅城恒明明身份地位比她们高,多年明争暗斗下来,也堪堪只算打了个平手,皆因姐弟二人向来都是正大光明惯了的,根本不屑于使用这些小手段!
然他们姐弟虽不屑于用这些小手段,老太夫人却偏偏就吃这一套。
眼见婆媳二人都哭得这般哀戚,老太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