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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的这封信,是沈千再三保证,又等到老爷子戒心没了那么重,才征得老爷子许可,派人送来的,可说是着实不易。
顾安年珍而重之地将信从信封中取出,认真浏览起来。
顾安年以为,这封信是有关于先前宋祁中毒之事的,却不想她只是猜中了一般。
信的前半部分,确实是有关宋祁所中之毒的。
原来这世上真的存在一种植物,只需微量,便能让沢沉香木燃烧产生的香气迅速溶于水中,与白栮作用产生毒药。
那是一种生长于南部海域的罕见水草,名唤碧游丝,严格说来,它不能算是一种草药,因为它并没有任何毒性,以及药用价值。
碧游丝,形如其名,整体由细长柔韧如毛发的草叶,以及白色须根组成,无茎无花。在水中时,碧游丝呈现无色透明状,极难寻找,然在阳光下时,它却呈现出轻浅的碧蓝色,看着十分清爽漂亮。
信中提到,由碧游丝草叶碾磨出的汁液,无色无味,咋看之下与水无异,但就是这样不起眼的液体,只需蚂蚁体形大小那么一滴,就能让一桶水融入十担沢沉香木燃烧产生的香气。
看到这个数据,顾安年有些心惊,难道当时徐清絮只需用指甲轻轻一沾,就让普通的药变成能融入沢沉香气的药引,进而变成毒药,原来碧游丝的效果竟如此之强。
收敛心神,顾安年接着往下看。
后面却是与顾安锦有关了。
沈千在信中随带提到,顾安锦在半月前突然失踪,不知去向,洛靖远寻找半月无果,心急如焚,目前正赶往京城,预计近期会到达。
这倒是出乎顾安年的意料。
除了是被带走,她还真是想不出顾安锦为何会失踪。
难道是被宋璟,或是永济侯府的人发现了?
这个可能性不大,之前先生有提到过,说是洛靖远借由陆方伯与齐匀柯的帮助,已经在军营中谋得一份差事,与顾安锦一同住在军营中。
有陆方伯护着,又是在军营中,顾安锦与洛靖远被发现的可能性微乎甚微,被其他人绑架的可能性更是小,然除了这两个原因,顾安年着实想不通顾安锦为何会失踪。
除非是顾安锦自个儿跑了。
几乎是脑子里一冒出这个念头,顾安年便立马否决了。
这个可能性比被绑架的可能性还要小。
皱起眉,顾安年陷入了沉思,不过片刻,她又回过神来,忍不住暗自好笑。
这为顾安锦操心的习惯一形成,要改掉真是不容易。
在将顾安锦送到西北前,就已经打算从此一刀两断,再也不插手她的任何事了,但现在一听到她出事,还是习惯性地开始着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本能反应。
将看完的信放到一边,顾安年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拿起另一封永济侯府送来的信。
信是项氏派人送来的,内容让顾安年大吃一惊。
宋姨娘怀孕了!
不是得宠的蒋姨娘,也不是年纪轻轻的吴姨娘,更不是项氏这个主母,而是这两年老实规矩,默默无闻的宋姨娘!
这无疑是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消息。
惊讶过后,脑中忽地闪过一道光,有一个想法在脑海中若隐若现,像是笼罩在迷雾中,让人想要一探究竟,却又无计可施。
顾安年紧皱起眉,没有接着看下面的内容,而是陷入了沉思。
她觉得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宋祁从书房出来,被告知顾安年在墨轩阁主房里等着他,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他满脸带笑寻了过去。
只是情况却与自己所想的不同。
见顾安年皱眉倚在塌边小几上,连他的到来都没有察觉,宋祁心中升起淡淡的不悦。然见她面露苦恼之色,便知定是发生了何事,他也就放下心中的计较,缓步走到她身边,轻声问:“发生何事了?愁眉苦脸的。”
顾安年听到低沉熟悉的嗓音,心中仿似得到慰藉般,一时轻松不少。
颦起的眉稍稍舒展开,顾安年将手中拿了有一个多时辰的信放到一边,端起茶喝了一口,若有所思地问:“墨规,你以为,一个而立之年,身强体壮的男子,拥有一妻四妾,在有过几个孩子后,后面的十多年都不曾得一女半儿,可是正常?”
宋祁惊愕地眨眨眼,险些想歪了,然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便也正了正神色,摸着下巴回道:“虽说算不得正常,但京中有此情况的世家大族也不是没有。就是一生无子的,也是有的。”
顿了顿,又笑嘻嘻加了一句:“不过你不用担心,这情况不会出现在咱俩身上的。”捏起顾安年的下巴,细细打量一番,挑眉道:“你一看就是个多子多福的相。”
顾安年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嗔道:“正经点。”
宋祁耸耸肩,挨着她坐下,拿起她喝过的茶啜饮一口,问:“你怎的想起问这个了?”
顾安年用下巴指了指被放在一边的信,宋祁挑眉,拿过来一看,顿时明白了。
在宋祁看信之时,顾安年敲着桌沿,疑惑道:“就算如你所说,十多年不曾得一女半儿的男子不足为奇,那么一个得宠之时没有怀孕,反而在十多年后不得宠的时候突然有了身孕的女人,算不算稀奇?”
宋祁将信放下,眉间也有几分疑惑,颔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顾安年舒出口气,摇头苦恼道:“我突然觉得,陈姨娘投井的背后,还有我所不知晓的秘密。”说着陷入了回忆中。
不管是顾安锦的事,还是陈姨娘的事,说好都放下的,可是一旦被提及,她还是不由自主地陷进去。
闻言,宋祁眼中一亮,道:“你不是说你有前世的记忆么?难道也有你不知道的事?”
可算是让他寻到机会了,先前因为小七情绪不稳定,在知道小七拥有前世的记忆时,他才没敢问太多关于前世的事情,现在抓到机会提起了,他岂有不好好把握的道理?
顾安年没有察觉到宋祁的小心思,一边回想前世与今生种种被忽略的细节,一边下意识点头,“我也并非所有的事都知道,毕竟那时候不是所有的事我都在意。”
“哦……”宋祁拖长音,见她陷入了思考中,继续旁敲测听,“那你都知道哪些?”
“只知道我自己做过的,以及一些表面的事情,而且前世与现在也不尽然相同,是以……”顾安年随口答道,专注于寻找记忆中的蛛丝马迹。
“哦,”宋祁挑眉,继续不动神色地问:“我记得你说前世顾安锦替你代嫁,嫁给了我,那后来呢?你——嫁给了谁?”
面上一派镇定,心里却像是被千万只蚂蚁挠一样。
“我啊,我嫁给了——”顾安年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然而就在答案冲口而出前,她猛地回过神来,紧急刹住了车。
顾安年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暗道好险,差点就露馅了。
要是被这个霸道又小气的男人知道她前世是宋璟的侧妃,她几乎可以预想到大婚之日,自己会遭受到如何严厉的“报复”。
宋祁挑起一边眉毛,看着身边人故作镇定,眼中却泄露出些微慌乱的模样,没有出声。
没好气,又带着点心虚地瞪了某人一眼,恼羞成怒道:“你套我话作何?!”
“哦,”宋祁不痛不痒地耸耸肩,回答:“有些好奇罢了。”
没有再追问,只是双眼直直盯着顾安年的眼睛,澄澈的眸子,凌冽锐利的目光,像是要把人看透般,让顾安年禁不住怕怕地咽了口口水。
目光慌乱地躲闪,顾安年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无甚可好奇的,我终身未嫁。”
“哦——”宋祁拖长音,尾音意味深长。
顾安年听着他这不阴不阳的长音,不由抖了抖身子,恶声恶气道:“就是终生未嫁!你有意见?!”
宋祁无辜地眨眨眼,摊开手,“没有意见。”
嘴里说着没有意见,双眼却依旧满是怀疑和探究地瞪着顾安年。
顾安年索性转过身背对他,来个眼不见为净。
见状,宋祁不禁弯起嘴角,从后面环抱住她,枕着她的肩膀,低声笑道:“真的只是好奇罢了,往事都如烟了,更可况是前世之事?我在意的是现在的你。想知道过去的你,只是想多了解你罢了。”
温柔的话语,神情的语调,让顾安年鼻子有些泛酸,但她还是无法说出实情,带着鼻音小声嘟囔道:“就是终身未嫁,前世的我蛇蝎心肠,怎可能嫁的出去。”rs
第一卷 三十七、太夫人的心思
对于顾安年的说辞,宋祁是不信的。
但是他没有紧逼,只笑了笑,打算就这般带过去了。
不管顾安年嫁或没嫁,他的心是不变的,与其这般追问下去,让两人之间产生嫌隙,倒不如就这般一笑而过。
然而宋祁的不追问,却让顾安年心中愈发难受,踌躇过后,她回身望着宋祁,严肃道:“世家的庶出小姐,若要高嫁,便只能给人做妾,但是我既想高嫁,又不愿做妾,加之我做了很多错事,最终,父亲把我嫁给了一个富商做正室。”
同样是谎言,但是这个谎言,更容易让人接受,也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闻言,宋祁依旧半信半疑,只是见顾安年面色肃穆认真,目光真挚,不像是说谎,他眼中的怀疑也就渐渐淡了。
沉吟片刻,他转了转眼珠,问:“那富商姓谁名谁?或许我认识也不一定。”
顾安年抽了抽嘴角,狠瞪着他,沉声道:“你不是说你在意的只是我么?那你还问这些作何?”
这次换宋祁躲闪顾安年的目光了。
清咳两声,他左瞄右瞄,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么?不知道自然就不在意了,既然知道了一丁点,当然就要会会……”
未完的话,消失在顾安年的怒吼声中。
“我现在只知道‘男人的话若是可信,母猪都能上树’这句话是至理名言!”
伴随着怒吼,顾安年左右开弓,狠狠掐住某人脸上的肉往两边拉扯。
“啊——!”下一秒,大王爷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即便不看完项氏派人送来的信,顾安年也知晓项氏是想叫她回永济侯府一趟。对于如今项氏事事都依赖,求助于她的情况,她感到十分无奈,然即便如此,翌日一早,她还是带着青莲,准备了一马车的礼物,赶往永济侯府。
依旧是先去给太夫人请安,磕过头,奉上礼物后,顾安年以为今日也会如以往那般,很快就能离开延秋苑,却不想太夫人竟留了她说话。
“安年啊,祖母未记错的话,你到逸亲王府也有一年多了,怎的还未有消息?”
比之一年前,太夫人消瘦了不少,以往富态***的脸颊,如今小了一圈,眼角额头更是爬了不少皱纹,眼中也不似以往那般凌冽,看着好相处不少,只是看着无甚精神。
顾安年细细打量太夫人一番,这才发在不自不觉间,以往那个霸道偏心的老太太,已经苍老了如此之多。
还是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
可想这一年多,永济侯府有多不太平。
如今,太夫人身上唯一没有变的,或许就是她手中那串常年带在身边的祖母绿佛珠了。
心中唏嘘一番,顾安年恭谨回道:“多谢祖母惦记,只是这事儿是急不得的,也不是孙女想就能有的,是以孙女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祖母。”
“确实。”太夫人缓缓点头,眼神有些涣散,又问:“你也不必着急,你还年轻,该有的终是会有。”说着眼中浮出几分喜悦,许是想到了宋姨娘怀孕一事,只是下一秒,眼中又闪过哀戚之色。
顾安年没有漏过太夫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