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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璃淡然开口,“今晚西杰不去宿舍住,我们回滨江路。现在是送你回家。”
田怡心想起滨江路是妹妹的新房,她断然否定,“不行。”
田璃无所谓她的意见,缄口不语,车速逐渐提升。下一个出口是回田家的方向,她提前并线行驶在外侧。
“阿璃,你不想马上试婚纱吗?”怡心欠过身,几乎俯在妹妹耳边,不忘亲昵地揉揉她头发,“其实我是想给你一个大惊喜,你不知道婚纱多漂亮,一听到消息我就去订制了,非常赶工才拿到。你试试哪里不合适,还要找裁缝改尺寸,时间不能耽误,跟姐回家吧?”
“明天早晨我回去再试。”田璃不为所动。
“现在回去妈也在,她帮着参考拿主意。明天早晨一睡懒觉,哪有时间看?”
田怡心拿出循循善诱的耐心,哄着妹妹回家,好话说了一箩筐,田璃绷紧了脸,只答两个字:我不。
眼见着离家越来越近,田怡心耐心耗尽,勃然发怒,“我不管,你今晚必须回家。西杰,你回宿舍。”
“凭什么听你的?”田璃的语气也添了几分硬度,“我们就要回自己家。”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姐。结婚后你们有的是时间腻歪,这几天就忍不了吗?”
“听我说两句。”沉默半天的邓西杰开口。
“不听!”姐妹俩异口同声。
情急之下,邓西杰强迫田璃靠边停了车。他挟持一般拉着未婚妻避到路边树荫里。
“到底中了什么邪?”西杰搂住她,来到一棵树后,躲开怡心的视线,“几天不见象吃了枪药。”
逃不开他的钳制,田璃执拗的扭过头,尽可能离他远点,“不要你管。”
任她再扭,不过是握在他手里的一尾鱼,活蹦乱跳地冲撞着邓西杰的胸口,勾起思念,引出欲望。借着树影掩映,他一俯身就势寻上她嘴唇。
田璃觉得份外屈辱,挣得更凶。躲到姐姐看不见的地方他才敢表露,偷偷摸摸象见不得人。今晚回新房是他的主意,关键时刻却一声不吭,倒显得她□焚身似的。
邓西杰习惯了田璃娴静柔顺,忽然变成小野猫,意外之余倍觉新鲜,也加重了想制服她的迫切,几乎连树一起抱进了怀里。终于攻城略地亲完了,跟打架一样。不过,代价颇重,舌尖咬出血了,嘴里有淡淡的血腥气。
看她依旧那幅誓不就范的强硬,他也反省到最近忙得不像话。结婚前夕,男友成天的不露面,换成哪个女孩也得有意见。他百年难遇地温柔起来,松松梳理她挣乱的发丝,“好了,我知道这段时间忽略了你,再坚持一下,等我把生产线的事落实完,我放下所有的事什么都不做专心陪你。现在再辛苦也要忍一忍,田璃,你一直做得很好,我很感谢你。”
“感谢?”她恍然有种上司表扬下属的感觉。
“是,感谢。”他又强调了一遍,“我这段时间压力很大。到新岗位几个月,除了跟在爸身边开会接待,一点成绩没做出来。他身边那些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看不惯我这样直线上升。爸让我负责生产线也是期待我干出点成绩,借此堵住那些人的嘴。无论如何,我不能给他们看笑话。”
田璃并不了解厂里的情况。偶尔爸爸透露的只言片语里,认为西杰认真勤奋。这次姐姐回来也是对他大加赞赏。没想到背后他承受了这些,心一软,她收回了撑在他胸前的手,“爸夸过你很多次,他一直是认可你的。”
“就因为这样,我更要证明他的选择没错。谁都知道我是因为你坐到了现在的位置。不要说他们,就是你妈也因为这个瞧不起我,至今不跟我说话。所以,我必须抓住机会,否则永远落于下风被人耻笑。田璃,我们是夫妻,你得理解我,体谅我的难处。大姐外语好,跟美国那边的供货方沟通得也好。厂里的人指望不上,不给我捣乱就是万幸了。现在我只能靠大姐,只要她肯帮我,这次我一定能打个漂亮仗。目前最关键的是不要惹她生气,她让你回家就回家,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在一起,不拘泥这一时半刻。”
田璃有种重新认识邓西杰的迷茫,原来他不仅有大气沉稳、处事自信的一面,背后也有隐藏至深的谦卑。一下子,她恍然感觉,西杰的身高也不象她印象中那么高了,似乎稍微仰仰头,即能看到他焦灼的目光。
怀里的人逐渐温软,邓西杰悬着的一颗心也慢慢平复,他用力抱她,以慰多日来的相思之苦,“大姐对你很上心,所以你的事就是她的事。你哄着她开心,就算看你的面子她也要帮我,对不对?回家多跟她聊天,她喜欢听笑话你就多给她讲,再把帮我的事慢慢渗透给她,无论她提什么要求,不要拒绝,全答应下来。”
田璃木然地贴着他胸口,今晚的邓西杰颠覆了固定在她心里的形象,她再次尝到了‘陌生’的滋味。
他似乎要抓紧有限的时间布控全局,滔滔不绝的讲述,“眼下引进生产线的意向已经确定了,再往后进入实际操作流程,大姐的作用就不重要了。所以,不需要太久。我知道她脾气大,控制欲强,可是为了我,你得忍。”
“她提什么要求你都答应吗?”问完了,田璃感觉到有些多余,这个话题貌似早有答案。
邓西杰抚着未婚妻后背,好象武侠小说里渡一口真气给她的姿势,“是,只要保我能顺利拿下这个项目,我都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更。所以,下周一。晚六点。见。
、七
田璃一直有隐隐的担心,很怕顾唯借着手上的伤情提出过份要求,那会让她左右为难。几天下来,他却清静无声,电话短信一个没有。想到他那天糟糕的状况,庆幸之余她又有些忐忑。当她犹豫是否该主动询问一下他伤情时,顾唯来了电话,通知她第二天中午在沃尔玛超市碰头,替他采购些东西。
甫一见面,顾唯提议去旁边的茶餐厅解决午饭,田璃说了句我吃完饭来的。招得顾唯又是一通冷嘲热讽,发泄完毕后他也不吃了,气鼓鼓往超市走。
对他,田璃真是怵头。摸不准哪句话有错,立即引起他大面积攻击。以前的顾唯虽是喜欢强词夺理,可不是这样阴损刻毒。田璃不是能言善辩的人。跟顾唯这几次打交道却被逼得口齿伶俐,脑细胞伤亡惨重,比一场演出下来耗费的心神还多。
她暗自祷告今天的采购能尽快结束。
超市里,顾唯挑选东西极仔细,毛巾的含棉量、洗发液的香型逐一甄别,眼睛忙碌,嘴里也不闲着,动辄问问田璃的意见。
田璃觉得此类话题不适合他们,陪同的任务是充当劳工,不负责推荐商品。她更怕由此引出他别的攻击,于是借口玩新下载的游戏避到一旁。
顾唯没再啰嗦,挑好东西用没带‘拳击手套’的那只手拉着购物车前行,看她玩得入迷落了一大段距离,低呼一嗓子,象吆喝贪玩的孩子。
走着走着,一只手忽然捂上她嘴,吓得田璃差点把手机扔上天,看清是顾唯,她挥着手想打。
“嘘。”他神秘的把‘拳击手套’挡在嘴前,“别出声。”说着,他推着她躲到红酒货架后面。
“别动手动脚的。”她用力拨拉开他手。顾唯指尖微凉,覆到她脸颊上麻酥酥引起一片鸡皮疙瘩,令人心悸不已。她的肌肤似乎有记忆,对曾经熟悉的人特别有种反应。
“我现场下载一个更劲爆的,比你那个好玩。”顾唯象是打了鸡血般亢奋,按着田璃的头往斜对面看。
顺着前方一扫,田璃暗暗冷笑,除了他们,还能有谁让他这么幸灾乐祸。货架前,邓西杰和田怡心并肩而立,西杰拎着购物筐,一幅居家好男人的体贴。她看不见姐姐的正脸,唯能见到西杰春风拂面的侧脸。田璃真心替西杰累得慌,他最烦购物,一听到‘买东西’三个字就眉头紧锁,直说那是女人份内的事,无须男人操心。此时耐心等着姐姐选咖啡,还得面带微笑,可谓牺牲巨大。
顾唯与她贴得很近,一侧脸即能看清她卷翘的睫毛,见她神色淡定,低声挖苦说:“你又得说他们这样也是为了工作吧?”
田璃别过脸,眼不见为净,转身去找购物车。西杰在卖力表演,何苦打破他苦心营造的局面。她装不出大度,也做不到他要求的哄姐姐开心,唯一能贡献的是置身事外。只是想到自己作为正牌未婚妻都享受不到的待遇,未免可悲了点。
“你果然是朵奇葩。”顾唯的奚落张口即来,不需任何酝酿,“那么大一坨屎堵到眼前,你还能骗自己本来无一物,何处见腌臜。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她一言不发,推上车子往收银台走。
眼见着她已经走出几步开外,顾唯才意识到她要去哪,忍无可忍,他大步上前扯住她,指着邓西杰那个方向,咆哮起来,“你就这么忍了吗?放任他们在你眼皮底下偷鸡摸狗,非得我一个耳光抽醒你,你才正视眼前的事?”
田璃甩开他手,继续走。
“田璃!”他大喝一声。
她回过头,见他眼角泛红,忍不住轻蔑地笑了,“五年前,你已经给过我一记耳光了。不用再伪装什么好人,自始至终你也没真心待过我。不过我感激你教会我很多东西,比如背叛、比如欺骗、还有恬不知耻的倒打一耙。要是没有你,我永远不会见识到它们是什么。邓西杰是一坨屎,可他光明磊落,而你,不如一坨屎。”
“你!”顾唯气得牙齿格格作响。
田璃知道,马上他会长篇累牍再发一次脾气,极尽恶毒和嘲讽。她攥紧拳头准备应对,却不想他只说了四个字:“你没良心。”
仿佛一脚踏空,浑身蓄势待发的能量顿时找不到着力点,田璃有点犯懵。不过,她不信他会就此打住,一定有更阴险的后招等着。谁知他竟象受了天大的冤屈,眼里沉淀出一层薄薄的水汽。天啊,田璃难以置信,自己竟有本事刺激到他。人生中第一次,田璃体会到报复的快意,象奋起一跳,终于把强大的敌人踹翻在地。新仇旧恨都有了疏解,她倍觉畅快,仿照着他曾经的卑鄙,她轻声慢语,“别跟我奢谈什么良心,你这种人,不配。”
“阿璃?”田怡心那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讶的叫声响起,“我听到有人喊田璃,果然是你。”
田璃无奈的翻个白眼,她这边想成人之美,那边却毫不领情,非要瓜噪到天下皆知的地步,怎么做好人也做不成?她无所谓的转过身,微笑着,“是,好巧啊。姐。”她看一眼姐姐身边神色难辨的邓西杰,继续笑,“西杰,你也在。”
明明一秒钟前还是难过的顾唯突然还魂似的,精神抖擞,“又见面了,邓先生。咱们太有缘分了,走到哪都能见到。你陪田大小姐买东西?不错,懂得关照阿璃的娘家人。”
田怡心没兴趣听他那套废话,径直问:“你手怎么了?”
“手吗……”顾唯受伤的位置在指肚那里,手腕的活动不受影响,他灵活地转动着拳击手套,似乎在酝酿着一记右勾拳砸出去。等着大家视线都集中到他手上了,他含情带笑地宣布:“门夹的,阿璃着急关门。”
邓西杰愣了一下,听他讲出‘着急关门’几个字,有股口齿含糊的暧昧,仿佛是舌尖含了一块糖,想炫耀又怕掉出来,躲躲掩掩的羞涩。一股无名火蒸腾着窜进他心口,他想找田璃求证,哪知她站在顾唯身侧,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顾唯的手,目光专注。
莫名其妙的,西杰有了种古怪的念头:那个顾唯和未婚妻身上浮荡着某种相似的气味儿,象树和树,花跟花之间的默默呼应。很难形容那呼应的背后隐含了什么,仿佛面对一汪碧水,寂静无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