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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古事-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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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忍不住就湿了,心里很难受。
    朦胧中,我似乎能看到爷爷和过去一样,侧身躺在床上,慢慢对我摇摇头,道:〃水伢,河凫子能流血,但是不能掉眼泪。。。。。。〃
    我清醒了,止住将要溢出眼眶的泪水,翻身钻到床下,把墙根处的几块砖头都拿掉,然后开始挖。我不知道爷爷留的东西埋的有多深,但是挖下去可能有半米多的时候,一股臭味就扑面而来。
    那是一种让人作呕的臭味,好像是世界上最难闻的味道,熏的人头晕眼花,想吐。我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继续朝下挖。随着挖掘的深入,臭味越来越重,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赶紧钻来,跑到屋外猛吸了几口气。
    这时候,我心里有点发毛,我能隐约分辨出那种臭味到底是什么味道,因为这不是第一次闻到。我觉得,那很像是尸臭。
    河凫子巡河的时候,如果遇见意外落水还未死的人,会全力去救,假如遇到河里的尸体,也会根据情况分析,决定是否打捞,河凫子的祖规,遇见浮尸,有三捞三不捞,爷爷讲过,那时候我就跟听故事一样的听,很少往心里去,不过这些规矩说白了,宗旨就是打捞那些死状正常的尸体,如果不正常,就要果断放弃,碰都不碰。该捞的尸体,无需任何人央求,也会帮着捞上来,不该捞的,哪怕对方一家人跪在那里苦苦的哀求,也绝对不会动手。
    不过河凫子一旦决定打捞,不管过程有多难,都不会收取任何报酬,尸体捞上来以后,还要寻找家属,让他们过来认领。一条泱泱大河,流域广阔,我们在巡河地段里遇见的浮尸,其实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飘过来的,有的已经死了好长时间。尸体拖到河岸上,盖上一张草席,然后去找家属。有时候不一定可以及时通知死者家人,尸体就要一直留在河滩,尤其夏天,天气那么热,被河水泡了许久的尸体很快就会散发出难闻到极点的臭味。
    一想到这个,我的胃就翻江倒海,恨不得把刚刚吃过的饭给吐出来。爷爷的床下面,到底埋着什么东西?怎么会散发着一股尸臭味?
    难道,他的床底下,真的会埋着一具尸体?想着我就冒冷汗,爷爷本人以及胡老三都没说明床下埋的是什么,这是个暂时没有答案的事情,让我心神不宁。
    但是河凫子是从来不应该惧怕这些东西的,我在外面吸足了气,又找了块布,用白酒把布浸湿,罩在鼻子上,重新跑回爷爷的卧房。
    本来,我只想把爷爷留的东西给刨出来,但是那股隐约的臭味令人作呕,却又让我充满了好奇,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把挖掘范围放大,把小床挪开,又接连掀掉地面铺的砖头,挖下去一个直径两米多的大坑。我用了三个小时时间,把这个大坑挖下去一米来深。越朝下挖,我的动作就越慢,因为现在不能确定坑里埋的什么,孤身一人深更半夜搞这些事情,我生怕会突然挖出来什么让自己接受不了的东西。
    当这个大坑挖到一米多的时候,镐头顿时触到了什么东西,还隐约传来一阵咔嚓声,那种声音让我本就不宁的心神骤然一抖,因为声音就仿佛土里面埋着骨头,被镐头一下子刨碎了。
    我赶紧收回手里的镐头,镐头上翻,带起一捧沙土,就在这一刹那间,我终于知道坑里的臭味到底是怎么来的。看到眼前的一幕,我再也受不了了,爬都没来及爬出,哇的一声开始呕吐,吐的稀里哗啦一片。

第五章 一件东西
    我看到了什么?
    黑压压的一片死老鼠,在土层中四通八达的地洞里一只挨着一只,看着密密麻麻一片,有的已经死去很久了,有的还没完全烂光,古怪的臭味熏的睁不开眼睛,那已经不单单是恐怖了,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我受不了,还没跳出坑就吐的翻江倒海,一直吐到胃里没有东西了,还在一个劲儿的干哕。
    那种情景真的太恶心,我也不想多描述。我踉跄着爬出大坑,跑到院子里面,足足十多分钟才缓过那股劲儿。夜风有点凉,吹的发晕的脑袋渐渐清醒了,慢慢一琢磨,这个事情就有点眉目。那些老鼠全部都是冲着爷爷卧房床下的墙根去的,不过它们没能真正靠近,全部死在了外围。
    我不知道那些老鼠是怎么死的,那个刚刚挖出的大坑,说实话我一辈子都不想再看第二眼,但越是这样,就越让我对墙根下埋着的东西感觉好奇。我在院子里调整好情绪,重新用沾了酒的布遮住鼻子,回到屋子里。一路走一路想,我想起过去村子里的人经常跟外村人自豪的说,我们小盘河村从来没有老鼠偷粮食。这是一些闲话,我从来没有在意过,然而联想到刚刚看到的一切,我心说村里真没老鼠吗?这儿的老鼠估计比任何地方都多,只不过全都打洞跑到爷爷的卧房下面去了。
    我强忍着仍然翻滚的胃,蹲在坑边,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观察的也比较细致。镐头在土里继续刨了刨,我就发现出现在这儿的,不仅仅是老鼠,还有一些烂的不像样子的小动物,以及小臂那么粗的蛇。此时此刻,不用任何人解释,我也能隐约猜得出来,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在卧房下面打洞朝里钻,都是奔着墙根所埋的那个东西的。
    那究竟会是什么?
    不由分说,我重新跳到坑里,这一次调整了方向,完全是顺着爷爷所说的方位朝下挖。其实坑已经很深了,如果不是我为了寻找臭味的来源半路改道,应该已经挖出了那东西。
    这次朝下又挖了不到一尺深,镐头砰的碰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一只小铁盒就从土里露了出来。小铁盒不到一尺长,外面裹着厚厚的几层油布,缠的很结实,不过油布被我不小心锛破了,露出铁盒本体。
    我把油布外面的土屑都拍掉,不用说,这一定就是爷爷留给我的东西。
    铁盒并没有上锁,盒盖的缝隙被松香封住了,我受不了那股味,挖出铁盒之后就离开卧房,在院子里借着头顶的月光,慢慢打开油布,有敲掉封口的松香。铁盒密不透风,如果不打开的话,根本不可能知道里面是什么。松香被敲掉了,此时,只要我动动手,就能看到铁盒里的东西。
    但我有点犹豫,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到如果自己亲手打开这个盒子,又看到里面的东西,那么我可能会背负一些自己还不能预料的负担。这是我的预感,这种预感可能完全来自爷爷郑重的交代。胡老三明显在河里就已经死掉了,然而他以那种诡异的方式带来爷爷的口信,足以说明一切。
    当时,我完全可以把盒子扔掉,或者重新深埋起来,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么我以后的生活或许会简单一些,平淡一些,轻松一些。但一个十九岁的人,怎么可能想的那么多,所以,我打开了盒子。
    直到今天,我都相信,我之所以摊上这些事,可能就是和爷爷说的一样,那是命。
    盒子打开的一瞬间,我的眼睛就定住了,捧着盒子的手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铁盒子里只有一件东西,一旦打开就一目了然。
    盒子里,是一只手,一只人的右手。
    一瞬间,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就涌上心头,我跟爷爷巡河那么多年,河里的浮尸都见了不止三次五次,一只手肯定吓不到我,但事情的诡异却让我的情绪很难平静下来。爷爷那么郑重的交代的东西,就是一只手?
    我仔细的端详着这只断手,可以看出,它是被齐腕从人身上砍下来的,肯定经过了一些特殊的防腐处理,整只手就像一块风干的腊肉。我不知道爷爷的用意,也不知道这只存放了多少年的断手能做什么。
    我彻底迷茫了,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存放一只人手,这其中的古怪和未解全部都因为爷爷的失踪而断绝。
    我考虑了一下,这个东西如果随身带着,可能会有点不便,因为我打算去找爷爷,我不知道要独自漂流多久。经过考虑,我回到堂屋,把这只铁盒子重新裹好,然后放到了房梁上。
    接着,我又把卧房里挖出的大坑重新回填,本来想彻底的清理一下,但是想想那密密麻麻的鼠尸,顿时就失去勇气。几乎折腾了一夜,胡老三家门口的响器班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吹吹打打,我在自己的房里窝着打盹,睡了那么两个小时,等到天色刚刚擦亮,就起身洗脸,带着已经收拾好的东西,走出了家门。
    时间还早,村子里的人可能都还没有起床,一村的鸡鸭猪狗全部跳河了,显得异常安静。我走着就觉得有点奇怪,按正常情况来说,每天这个点儿,村子里像七奶奶那样的女人都已经起床做饭,让家里的男人吃了之后好去干活。想到这儿,我放慢了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胡老三家门口的灵棚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给吹倒了,透过半开的院门,能看到一口薄皮棺材孤零零的放在院子里。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不安,却说不清楚自己的不安究竟来自何处,我徘徊了一会儿,想到胡老三家里去看看,但毕竟自家的事也很要紧,所以最后我还是放弃了念头,走向河滩。
    从村子通往河滩的路,这些年我来回走了不知道多少次,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然而今天走在这条路上,我却始终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人说不出的烦躁。我暂时抛开心里的一切杂念,闷着头走。当我走到临近河滩的地方时,抬头一看,顿时就发现自己心里隐隐的不安究竟是怎么来的了。
    几乎一个村子的人都站在河滩上,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一个个直立的像一根木头桩子,呆呆的杵在那儿。透过人群,我骤然间看到浑浊的河面上,好像飘着一条船,一条很古怪的船。
    那条船并不大,跟我们河边人平时行河的小船完全不同,清晨的河上飘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让我看的有点模糊。那条船上一个人影都不见,好像吊着一口很大的钟。
    铛。。。。。。
    在我满心疑惑的时候,一道钟声从船上飘到岸边,站在河岸上那些村民都像魔怔了一样,直挺挺的慢慢朝河里走,我顿时慌了,快步从远处跑了过去,当我跑到跟前时,走在最前面的一排人,半截身子已经淹到了河里。
    〃金宝!你疯了!〃我使劲拽着平日里很熟悉的人,想阻止他们。但是当我看到金宝的表情时,心里立即一惊,忍不住就想松开手。他可能完全没有什么意识了,半张着嘴,使劲翻着白眼,慢吞吞但是很坚定的一直朝河里走。
    〃七奶奶!〃我转身又跑到七奶奶身边,老太婆披头散发,满脸皱纹几乎全都缩成了一团,和其他人一样,翻着白眼一步步的迈向河中。我听人说过,解放前,七奶奶做过一段时间神婆,胆子又很大,比一般男人都有主见。
    我使劲晃她,想让她清醒一点。七奶奶算是停下了脚步,两颗眼珠在眼眶里毫无章法的乱转着,我趴在她耳朵边大声的喊,大概两三分钟时间,七奶奶漠然回过头看着我,好像有了一点意识。
    〃七奶奶!你这是做什么!〃
    老太婆的眼睛从一头花白的乱发中直盯盯的望着我,瘦小的身躯猛然一抖,她的面部表情开始急剧的变化,让人说不清楚她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总之很怪异。
    〃他们。。。。。。〃七奶奶结结巴巴的开口,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我道:〃他们是要把一个村的人拉过去填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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