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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东西走过去之后陆续又有几个路过,其中一个在他们藏身的地方停了停,伸长脖子像是四处闻了闻,吓得桑宁又捂住鼻口大气不敢喘,好在那东西只是稍微停留了一会儿就走开了。
华玉盏低声说:“别担心,现在在这里桑小豪的存在绝对比你更吸引注意力,我们跟上去,它们会带我们找到桑小豪的。”
——比起木头人桑宁,当然是桑小豪这个活蹦乱跳细皮嫩肉的少年更有吸引力。
桑宁着实没有想到小豪在这里过得这么水深火热,不但要逃离守护者还要躲避这些东西,她为自己来得这么迟感到深深的自责。
华玉盏像是看出她的心思,说着:“桑家的事也不是就要你自己一个人扛,他好歹也姓桑,身为一个男人帮你分担一下又怎么样,反正他适应得不是也挺不错吗。”
桑宁现在也是知道,华老师是只要她没事就算万事大吉,旁人的事闲来管管也无所谓,但要是为了她,他大概也可以不管别人死活。
所以对这句话她也就不发表什么意见,只悄悄跟在后面。
突然间她脚下一绊,虽然被华玉盏扶住没有跌倒,脚却被什么东西缠住抬不起来。低头一看就如恶梦成真一般,一丛海藻似的触手从地下探出来缠住了她的脚踝,还在不断向上攀延——
华玉盏反应极快立刻就拿匕首去割,然而他那削鬼如泥的匕首割在“触手”上却立刻就翻卷了刀刃。
桑宁还从来没见华玉盏的匕首会失效过,压低了声音不安的问:“华老师,这是什么啊……?”
华玉盏却也只能摇头,“这下面有些东西被关进去的时候我都还没出生,搞不好他们自己被关了太久都忘记自己是什么东西。”——所以他又怎么知道这什么鬼。
远处正有一团黑影也正向这个方向走来,再不躲开就要撞个正着。华玉盏用力握一下桑宁的手,“别怕,你就跟他说话。”说完翻身一跃人已经上了高墙顶。
桑宁深呼吸——不怕,华老师说不怕她就不怕。
那一团东西慢慢靠近停在桑宁面前,虽然华老师说要跟它说话……可是临到跟前桑宁看到的就是那团黑影慢慢凝聚,变成一具烧焦的人形似的黑漆漆的东西,仿佛一碰就会散掉簌簌地落着炭灰样的黑灰,没有耳朵也没有嘴,这要怎么跟它说话?
☆、第四课时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挡着您的路了,请不用理会我,请——”
桑宁的脚还被定在地上,只能尽力往旁边挪了挪腾出点地方,期望对方可以就这么走过去。不过比起远处活色生香的桑小豪,似乎还是近在眼前的桑宁让它更感兴趣一些。
这焦黑的人形物又瘦又长足有三米高,它深深的低下头去“观察”着桑宁,但它并没有眼睛,只是低下头去感觉着,用不知道究竟是否存在的鼻子嗅着,身上焦黑的渣渣簌簌地掉落下来,险些落了桑宁一身。
嗅了一会儿它的手也伸出来慢慢摸索着,长长的手掌上只有四根手指,一边向桑宁靠近一边也簌簌掉着焦灰,眼看就要沾到桑宁身上。这时华玉盏蓦地从高高的墙头跳下来,一脚正踹中那东西的后脑,整个人形物顿时碎成了焦黑的粉尘四散而去。
虽然要拿桑宁来吸引对方的注意让他心里各种不舒服,但以他现在被镇压的这点妖力也只能用这种方法偷袭。
他蹲下来看了看那些海藻似的黑色触手,判断自己没办法砍断也就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吩咐桑宁:“你来砍!”
桑宁虽然有些疑惑华老师都砍不动的东西难道自己可以吗,不过还是乖乖按他的吩咐去做,拿出他给她的匕首一刀下去黑色的触手竟然真的断了。
她诧异的看着手里的匕首两眼都快要放出光来了——难道只有这一把才是真正削鬼如泥的宝刀吗?
华玉盏看到她的目光就知道她又在想什么,拉上她免得她继续发呆——“别看了,刀具店批发的,八十块一把。你想要的话我那儿还有一打,回去再给你几把。”
桑宁已经出离诧异了,“刀具店?人类的??”——还批发价??
“现在可不是铁匠遍地的时代,将就着用。”
“可是它怎么——”
“因为使用的时候注入了妖力,可是现在我自身的妖力很弱所以刀也不再起作用。”
桑宁这回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了,“但是我这把还是一样好用啊,果然这一把还是不太一样……?”
“匕首都一样,只有使用的人不一样。”华玉盏似笑非笑地回头看她一眼,“你见过我使用这把匕首,你认为它很好用,所以它在你手上就好用。”
桑宁正被绕得有点晕,华玉盏突然提醒她:“桑小豪就在附近了。”
桑宁立刻回神,看到他们面前的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阴影,一个个都是似人非人的形状有大有小,状似漫无目的的聚集在这间院子里晃来晃去。
他们躲在院门外,华玉盏不无赞赏的低声说:“看来桑小豪自己领会了怎么跟这些东西周旋,倒是很有当守园人的潜质——”
他像是说得意有所指,仿佛对桑宁又像是自语地继续说:“如果你没有在这个时候转生,被桑宴指定,那么桑宴消失之后本该从他这一代有桑家血脉的人中产生下一个守园人,以血缘远近来说他中奖的机会还挺大。”——其实他想说的是,本该就是他了。
桑宁似乎隐隐的从华玉盏话里听出一点埋怨的意味,他是觉得她替桑小豪挡住了这些灾难吗?
她瞅瞅华玉盏,“——所以你才欺负他的吗?”
“……”华玉盏对此不予置评,他转移了话题:“桑小豪混淆了他的气息让它们分辨不清,我猜是用衣服、毛发和血之类的,他现在也只有这些东西能用。不过这招你就不用学了,对你这个小木头人没什么作用。”
——那还告诉她干嘛?转移话题不用转移得这么明显吧。
“如果那小子是在保护牧文心,他应该是把牧文心藏在别处,自己把那些东西引开,再藏到这个被安排好的院子里让它们找不到目标,过一会儿它们自己就会散了。”
“所以小豪一定在这个院子里?”
“对,至少这些东西散开之前他不能动,不然这些东西会追着他走的。”他说着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黑影游荡的院子,“说不定这小子可以派上点用处……”
怎么说也是正统的桑园继承人,哪儿能让他一个人太清闲?
他们耐心地躲在院子外面等着,也许是之前华玉盏总是对桑园讳莫如深,让桑宁总是觉得这里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但真的身在这里,虽然漆黑得不似黑夜反倒像是在地底一般压抑的黑暗,四处游荡的黑影和它们凝结出的焦黑瘦长的人形也的确都很诡异,只是对这里莫名的熟悉感冲淡了这些诡异所带来的恐惧。
人在熟悉的地方是最容易感到安心的,所以她并不那么害怕,她只是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家。虽然家里被很多不速之客占据。
不过她不打算表露出来,就这样让华老师担心她被吓到而小心地按在怀里护着她的感觉也挺好……
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越来越在意这个总是神出鬼没让人琢磨不透,还总是把她往鬼怪堆里扔的无良老师,知道了他的那些付出也没有办法不去在意。
她想他应该是喜欢她的,只是这喜欢里究竟有几分是给桑宁的,几分是给月见的?
她一直很在意这一点,没有办法无视。因为月见对她来说就像一个完全无关的人,丝毫没有前世今生的真实感。
可是当她走进桑园的时候却觉得那似乎没那么重要了,她不记得自己是否是月见,但她知道自己就是那个生在桑园,在这里活完短短一辈子的人。
因为这整座的古宅简直就像一个喋喋念不休的老人,总算抓住了她这个久别归家的游子于是不停不停的在她耳边诉说这一点。
突然华玉盏说了一声:“躲在这里别动。”就闪身进了院子,桑宁这才注意到在她的注意力都在华老师和耳边那些喋喋不休不成语言的语言上时,院子里大部分的阴影都已经散了,只剩下几个还在游荡。
院子侧门处有一个人影正在避过鬼怪耳目想要小心地溜出去,如果让他溜走了又还要重新去寻找他。
这家伙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不能等到阴影完全散了再走呢?
虽然是这么想着,却也不禁害怕小豪这么冒失也要急着离开,会不会是文心有什么危险。毕竟小豪在这里躲躲藏藏了这么久,要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早就已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吞吃入腹了。
她终究是有点沉不住气,悄悄跟在华老师身后避过那些游荡的黑影向正在溜走的人靠近过去。
华玉盏曾为妖怪界的一代大盗,区区一个桑小豪又哪里逃脱得掉。他几乎是刚出院门就被华玉盏摁住,从身后一把捂住鼻口防止他出声,直接往角落里拖去。
桑小豪显然一瞬间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吓得脸色都变了拼命想要挣扎,只是随即看到了跟来的桑宁——他跟桑宁一对眼显然都愣了一下。
是的桑宁是很诧异,她虽然知道逃亡了这么多天的人也别指望能有多整洁,可也没想到看到桑小豪全身上下光溜溜得只剩一条裤衩,靠身上抹着泥灰来掩盖黑暗里自己太过显眼的肤色。头发也乱七八糟得像被狗啃过,明显侧面少了一大片。
为了救牧文心,这孩子也是真拼,桑宁虽然很感动很感激很感叹……可是这么四目相对还真不知道普通姐弟这种时候是要怎么样,其实看看自己弟弟只穿裤衩的狼狈相也没什么的对吧?
只是桑小豪那张抹着泥灰的脸隔着泥灰都透出一股恼羞成怒的通红,桑宁顿时也有些尴尬了。
毕竟他们没有从小一起长大,就算知道是姐弟也没什么真实感,何况小豪之前也没承认过他们的关系。
桑小豪终于从恼羞成怒里回过神来,扒开华玉盏的手,低声嚷着:“你们怎么才来啊!文心姐要不行了!”
桑宁这回真是吓了一跳——不行了?什么叫不行了!?倒是说清楚啊!
华玉盏也没多废话,推了他一把,“带路。”
他们虽然立刻就动身,但一路躲躲藏藏走的也没有多快。桑宁抓住机会就问:“文心怎么了?受伤了?严重吗?伤哪儿了?”
桑小豪一对上桑宁就一脸别扭,从牧文心那里知道了桑宁的事,想到在自己安稳度日的时候还有个姐姐生活得那么水深火热。人好容易回到家来了,自己却那种态度还喊人怪物……
他一面无地自容一面却又不肯服软,都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啊,谁都不说他怎么知道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姐姐还真的是他姐姐……
他别扭着,没什么好气的说:“我怎么知道她怎么了!她没受伤,就是来了这个鬼地方之后一直就呼吸困难,人也越来越弱了……”
华玉盏听完拍了拍桑宁安慰她说:“没事的,普通人受不了这里的阴气,回去养一养找人驱驱邪就好了。找到她之后你就先把她收进空间里,隔离开这里的空气就不会有问题了。”
桑宁忙点着头应下来,桑小豪在一旁问:“那我怎么没事?”
但他的问题只换来华玉盏的白眼——没错他就是迁怒桑小豪怎么样?他就是讨厌看着桑小豪什么都不知道安安稳稳的过着普通人的日子,在这里的人本该是他的。
……
不久之前那个男孩子跟她说,“文心姐,你在这里等等,千万别动,我去把它们引开!”
这句话几天以来她好像听过了很多次,但是她觉得很恍惚——谁是文心姐?是她吗?那是她的名字?为什么她有些不记得了,头脑里有些混沌,像是有另一个影子要渐渐替代了自己。
这种感觉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