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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薛蟠也不得不感叹,薛之文这样的运气简直是逆天了。虽然他到达大洋洲的时间比较晚,可是他发现的地方,那可都是响当当的。光听名字,也比之前那些个夷人发现的名字长的连记都记不住的群岛要强。
然后问题也就出现了。在这种大航海圈地为王的时代,虽然说你可以在你发现的土地上插一根旗子来宣示这些土地是你的。可是你也不能阻止别人拿着枪杆过来抢你嘴里的肥肉。虽然现在还没有人发现那些地方,但是凭借薛之文游荡四海的经验,他确定也不过是几十年甚至几年的时间,这些个地方都会被发现。
到时候,谁拥有主动权和强大的火力,谁便拥有了所有权。
因此薛之文在按照海上的规矩插根儿破旗宣示了所有权之后,便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确保徒臻快点给这些个岛屿赐名,并且名正言顺的将其收之麾下。当然派遣军队过来驻扎更是一定要的。
并且从这一点的处理中就能看出薛之文的脑子比较灵活。
之所以这么说,就不得不谈到中国人那种天朝上国的矜持和自骨子里便有的异常强大的乡土之性。
通常情况下,天朝的百姓都是骄傲而善良的。因为长久时间处于世界顶端的优渥和文化传承接连不断的优越感让他们不由自主的藐视化外的一切事物。他们将不属于自己的百姓称之为夷人,称之为鬼子。他们将自己不熟悉的物理化学等称之为奇淫巧计,他们永远将自己家乡之外的地方或者人成为异乡,异客。并且在垂垂老矣魂归来兮的那一刻,总是要强调着落叶归根。无论是文采斐然的“独在异乡为异客”还是土掉渣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总之在他们的心中,外界的一切都没有自己家的高贵和重要。
而在粘杆处某些官员的用心提点下,薛之文所做的一切,都是针对着这样一群人的内心来的。
比如,大雍朝自开朝起便受圣人教化,主张王者之师,主张出师有名。因此薛之文在回来之前特地用大量的丝绸和瓷器以及口感良好的食物贿赂了当地百姓和他们首领。并且向他们绘声绘色的描绘了大雍朝的富庶和开明,引诱这些个土帽儿主动跟他上了船,他又吩咐文官草拟了国土进献书让所有的土帽们签字画押——当然他们不会签字,不过按个手印还是没问题的。
然后这些个言语不通的土帽们在薛之文的手舞足蹈下一个个按了手印,乐颠颠的捧着一批批丝绸,一罐罐瓷器乖乖的上船了。
再比如,为了确保富庶安逸的大雍朝子民们能晓得新土地的富庶和机遇,薛之文又抱回了两商队的海外特产尤其是和国内相比便宜的不要命的金银珠宝和香料等物。为的就是用重利蛊惑那些个想要发财的世家显贵以及豪门商户们……
去的时候用了三年半,回到琉球群岛的时候用了不到半年。薛之文因为心念家人,便脱离大部队轻舟简行一路北上。却在刚刚到了扬州的时候便被外出办事的高维认了出来。于是众人相携而行,一起进了京城。又一路进了皇宫面见圣上。这也就是薛蟠在招标会上被小夏子突兀的叫进宫中的缘故。
而满载着异土特产和百姓的薛家商队,则慢慢悠悠的走在半路上。估计再有个十天八天的功夫,也就到了京城了。当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些个商队里的人还是乔装过了的。虽然以薛之文的心性,他更想将这一切喧闹的沸反盈天,举世皆知。可惜在习惯了藏匿于人后的粘杆处人眼中,低调的令人毫无防范却能随时戳人一刀的隐蔽更为重要。
听到这里,薛蟠不由得狐疑问道:“不是我说,开疆扩土可是再荣耀不过的事情了。这样的事情张扬都还张扬不过来呢,非你们还遮遮掩掩的瞒着。高大哥真是越来越低调了。平白少了多少人的恭维和孝敬啊!”
一旁站着的高维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这也是万全之策。况且,薛家商队此番进京还没得到圣上的朱笔御批,真要是让周围的州省官员知道了,恐怕这商队里头的奇珍异宝就要缩水大半了,到时候看心疼的要哭的人是谁。
再者……他这不也是听从圣上的吩咐嘛!圣上在得知薛家商队返还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下令封锁消息,将人秘密带上京来,自己所做一切,可都是奉旨行事啊!
面无表情的高维随意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徒臻,只能默默流泪。
薛之文见状,也只得翻了翻白眼,确定了即便过去了三四年的时间,自家侄子的嚣张跋扈依旧,甚至隐隐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没治了。
倒是龙椅上的徒臻笑容和煦的看了薛蟠一眼,方才冲着薛之文开口笑道:“薛卿家奔波多年方才回京,想必也劳累疲乏。进献朝贺的事情倒也不必操心,一切有朕,你只等着商队进京之后的封赏便是。”
薛之文微微愣神,从薛掌柜一下子变成了薛卿家,他一时还有些接受不来。不过不得不说的是,这种叫法真叫人觉得豪气冲天。也不枉费他在海上苦苦漂泊了三四年,从白身进阶为官身的感觉,这是不错。
不过回过神来,还是赶紧躬身拜谢,山呼万岁。
而另一厢,徒臻也有些感慨万千的看着薛之文。再一次确定了薛家满门都是他徒臻的贵人。薛蟠更是有“旺夫之象”的贤德之“妻”。也不枉他费劲心机的筹谋该如何取缔后宫,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专宠蟠儿一个了。
从落魄如丧家犬的逃难皇子,到如今大权在握正跃跃欲试总揽江山的青年帝王。徒臻觉得自己每一词命运的转折背后都有一位薛家的人给支撑着。比如最先发展势力的时候,蟠儿让他认识了师先生;比如后来和上皇对弈的时候,薛之章在其后的出谋划策;现如今童太后秘密串联京中大半世家准备谋夺朝廷的话语权,薛之文又带着无比强悍的不世之功从天而降。
这种顺风顺水的美妙感觉让徒臻差点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尤其是薛之文在这个节骨眼赶回来,对徒臻来说,绝对是一项可以游刃操控的砝码。
想到这里,徒臻突然说道:“蟠儿,朕决定了。年节过后,朕要更改年号。”
薛蟠一愣,有些不明白徒臻为什么好好地提到了这个话题。
站在一旁的薛之文却暗暗叹息。对于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野心的帝王来说,“天启”绝对不是什么好年号。当初徒臻之所以会选择这两个字作为年号,恐怕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意义要更大一些。
可此一时彼一时,薛之文一路上京自然也打听了这四年来朝廷发生的大事儿。年少的帝王终于熬过了父皇的独揽大权,正雄心勃勃的计划了未来的一切,希望自己能成为功勋卓著青史留名的帝王。那么很显然的,“天启”这个年号就不太合适了。
毕竟,有朝以来,以“天启”为年号的皇帝,好像最后的结局都不怎么样。
在这种前提下,刚刚创建了不世之功的徒臻想要更改年号,也就顺理成章了。
对于这些个猫腻,薛蟠自然是不太了解的。不过他也能隐约的感受到徒臻迫切的想要挣脱上皇留给他的阴影和压抑。因此他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开口笑道:“圣上若是想改年号的话,自然要和内阁以及翰林的那帮子去说。尤其是翰林院的一棒子清流,这些个掉书袋的没什么别的本事,引经据典最厉害了。圣上一定要他们选一个意义好的,最好是别人都没用过的年号才是。”
徒臻闻言,轻松的勾了勾嘴角,定定看了薛蟠一眼,开口笑道:“好。”
接下来,薛之文和徒臻两个就商队进京朝贺一事又商谈了一会子。薛之文还表示他虽然轻车简从和高维独自回京,却也亲自挑选了一些土特产带回京中。其中最为金贵稀奇的宝石等物自然进献给了圣上,不过剩下留给薛家人的,倒也价值不菲。
当然,送礼的和收礼的全都不在乎价值几何。薛蟠关心的也只是二伯出去好久之后,给自己都带回了什么东西。
于是两人在傍晚相携出了皇宫,身后是徒臻派遣帮两人搬箱子的侍卫,一路打马回了忠信侯府。薛之文打量着四周的景色,不由叹息说道:“只不过是四年而已,于我眼中,却仿佛隔世一般。”
薛蟠闻言,回过头去冲着薛之文笑了笑,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四年的音讯全无,颠沛流离。薛蟠并不晓得薛之文究竟吃了多少的苦遭了多少的罪。但是薛蟠也知道,这四年来薛之文所经历的一切,绝对是身在京城忙着稳固地位或者是身在金陵忙着教育子嗣的薛家人无法想象的惊险和广阔。而这样的经历和闯荡,也给他温润爽朗的二伯平坦了几分威严和杀气。让他的二伯看起来,比时下的大雍朝百姓多了几分契阔爽朗和不羁放诞。从他眉宇间弥漫出的强大的骄傲和自信,薛蟠能想象得到,自己的二伯一定是自得意满,春风得意的。几日之后,朝贺商队的归来更会让他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可无论是怎样的惊心动魄,盖世奇功,在薛蟠的心中,这一切都没有一个有血有肉会说会笑的二伯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重要。
他有些激动的勾了勾嘴角,无比庆幸的想到:“真好,二伯他完完整整的回来了。”
不过片刻,众人便到了忠信侯府。早早就得到消息的忠信侯府大开了中门,两旁衣着光鲜的小厮束手而立,门前燃放者炮竹和烟花,还有临街的小孩子们围着嬉闹。薛之章和薛蝌则站在门口一脸激动的等着。
瞧见薛蟠和薛之文的身影后,薛蝌失声叫道:“爹——”
薛之文看着朝自己跑来的十八大九的半大伙子,英俊爽朗,身材修长,和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容激动万分。薛之文有些激动的跳下了马匹,情难自禁的搂住薛蝌叫道:“蝌儿。”
然后克制的放开了薛蝌,后退一步打量半晌,夕阳西下,现在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衬着门上灯笼的光芒,依稀可见薛蝌的个头已经和自己差不多了。他其实比薛蟠还小了一岁,结果四年过去了,他竟然窜的比薛蟠还高了一点儿。
薛之文满意的点了点头,拍着薛蝌的肩膀笑道:“好伙子!”
说着,又忍不住涕泪纵横的抱住了薛蝌。薛蝌也嚎啕大哭的抱住了薛之文。
见此情景,阶矶之上的薛之章也走下来,锤了薛之文一拳道:“整整四年的时间你音讯全无,现如今回来了,站在门口哭什么,还不进屋去?”
薛之文连忙推开了薛蝌,用袖口擦擦眼泪,开口说道:“这四年……让大哥担心了。”
薛之章冷哼一声,看着满脸黝黑,身材精瘦的薛之文也忍不住一阵心酸,连忙搂着薛之文的肩膀进了大门。院子里薛夫人领着宝钗和宝琴迎了上来。宝琴忍不住的扑上来哭道:“爹爹,你终于回来了。”
于是霎时间众人又是一阵的抱头痛哭,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团团坐在正堂里了。小丫头子们服侍着一群男男女女的盥洗完毕。薛宝钗,宝琴和薛蝌几个又缠着薛之文问那片新土地的事情。只听薛之文又是一阵耐心的唠唠叨叨。
那是一片前朝人从来没有踏足过的土地,那是一片真正遗失在世人面前的宝贵财富。在此之前,甚至没有人会想象得到那一片茫茫无际的海上竟然也会存在一片资源丰富的大陆。而他们在寻找的这一路上也充满了血腥和杀戮,交易和圈套。其中的艰难险阻,薛之文有些说了出来,有些却也记不住了。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