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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凤钗-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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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风气。只是自打那以后,他那大名没人叫了,背地里”呆二子”绰号却是传开了去。柳胜河夫妇虽晓得,只也不好堵住众人的口。回去教训自己儿子,他却浑不当回事,自己夫妻俩也只能暗地里叹口气罢了。晓得这儿子日后莫说接自己的班,便是寻常的商铺伙计也做不好,见还有一身结实力气,早早就送去武馆里学了拳脚刀枪,日后能当个老爷身边的护卫也好。

前几个月明瑜刚掌家之时,有天叫春鸢去找柳嫂子问个事,柳嫂子不在,恰巧在他家院子里碰到回来的柳向阳,便问了几句话。这柳向阳一看见春鸢,脸就涨得通红,吭吭哧哧了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春鸢晓得他是个老实人,也不像别的丫头那样惯于拿人打趣,见问不出什么,道了声谢就回来了。不想这柳向阳头回遇到见自己磕巴竟不发笑的女孩,人又长得青葱,就此在心里就落下了根,武馆也不去了,逢春鸢有事被派出府就必定抢着替她赶车,次数多了几回,渐渐就被人看出来传开了话。吓得柳嫂子急忙把儿子赶去了武馆不让他回荣荫堂,又亲自到江氏面前辟谣请罪。江氏安抚了几句,事情也就过去了。江氏身边的雪南素来与春鸢交好,忍不住又偷偷告诉了她。春鸢这才晓得原来自个儿之前竟让人在背后这样与那呆二子扯到了一处去,又羞又气,哭了半天才被明瑜给劝了出来,赌咒说往后再也不去那柳嫂子家,姑娘若是有事就派别人去。明瑜应了,渐渐这才消停了下来。没想到此刻却又突然这样被提起,春鸢自然恼羞翻脸。

明瑜见过那柳向阳,浓眉大眼只觉得是个忠厚的人,倒并非真的傻里傻气,这才冒出这一句拿春鸢打趣。见她柳眉倒竖地扑了过来抓自己的痒,急忙又钻进被窝里躲避,却哪里躲得开春鸢的手,笑得差点没断了气,讨饶不已,春鸢这才歇了手,捋了下自己有些掉落下来的鬓发,气呼呼道:“下次再敢这样口无遮拦,我就真生气了。”

“好姐姐,再也不敢有下回了!”明瑜极力忍住笑,又皱眉哎哟了一声,“脚还疼……”

春鸢急忙又捧住她脚揉了起来,明瑜舒服地叹了口气,缩回脚道:“好了。晚上周妈妈也不在,你再铺个卧铺也麻烦,就睡我这里吧,两人更暖和些。”

春鸢应了下来,下去自己洗了手脚,又换了个新热的汤婆子,这才吹了灯,与明瑜一道睡了下去。

***

明瑜第二日醒来,睁眼便见绵纸糊的窗外一片透亮,昨夜睡她外面的春鸢早不见人了,坐起身叫了一声,见她从外进来笑道:“姑娘醒了?这一觉睡得长,都快午点了。”

明瑜啊了一声,急忙掀开被子要下榻,嘴里问道:“我外祖好些了没?”

春鸢上前一边帮她穿衣,一边应道:“方才过去看过了,周妈妈说老太爷昨夜只嚷着头疼腿骨疼,一早吃了药,吃了粥点,精神却一下好了起来,又恨不得立刻就要见你的样子,打发周妈妈来看过了好几回,晓得你还在睡,这才忍了下来……”

明瑜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外祖在旁人看来脾性古怪,只她却晓得老人家不过是直心直性而已,如今年纪越大,愈发得不拘一格起来,怕他久等了心急,匆忙穿好了衣服,到套袜子时,才发觉一双脚掌竟已肿了起来。

春鸢看在眼中,急忙又去取那蛇油膏,心疼道:“我一入寒手脚就生冻疮,这才带了的,只是寻常药膏而已,姑娘先凑合用着,我跟管家说声,叫他去弄好的冻伤膏来。”

明瑜笑道:“都是娘生肉长的,你能用,我就用不得了?不过些须小事,不必再弄得人尽皆知,仿似我有多娇气似的。先过两天看看,若真不好再说。”

春鸢无奈,只好作罢。搽好了药膏,又替她小心套了袜子。昨日穿过的那双靴子还湿淋着,自然不能再穿了,幸而过来时包袱里有另备的一双鞋,拿了过来。明瑜慢慢套了进去,许是脚肿胀的缘故,感觉鞋子绷紧了不少,踩下去就一阵疼。忍住走跳了几步,也就习惯了。又匆匆洗漱用了口还热着的早饭,立刻就往外祖的南屋里去。

外面一轮雪后艳阳正高照,映得积雪愈发白亮,檐廊黑色瓦当上不住往下滴着融化的雪水。明瑜到了江夔的南屋,门口遇见画童半青。那半青大约昨日被柳胜河教训狠了,此刻眼睛还有些发肿,看见明瑜过来,头一低,哧溜就跑了。明瑜笑了下,推门而入,愣了一下,见外祖靠坐在榻上,头包绷带,腿缠架子,人却正兴致勃勃地盯着身前特意放置的一张红木小几上的什么东西,边上却立着那谢醉桥,此刻正观着壁上的一幅画轴。

明瑜正要退出,江夔抬头,眼睛一亮,立刻朝她招手,嘴里道:“瑜丫头,快过来,给你瞧个好东西!”

明瑜晓得外祖性子偏悖,世人所持的男女之防观念,在他看来却是男娼女盗的遮羞布。既然已撞进了,那谢醉桥也扭头看见自己,再退出倒显小气,索性便进去,朝谢醉桥见过礼,道:“昨日幸而有少公子相助,我外祖才平安无虞。多谢少公子。”

谢醉桥笑着摆手道:“不过顺手之劳而已。便是陌路,遇到这般的事情也须出手,何况是老太爷,阮小姐不必挂怀。且道谢的话昨晚起贵府大管家便已经说了不知多少,我如今都能倒背如流了。”

明瑜一怔,倒没想到这人还有几分调侃的诙谐,正色道:“受人之助,道谢乃是礼节,自然要的。”

“瑜丫头,少在那里酸腐了。我和醉桥相谈虽不到半日,却深以为知己。你少说句谢他也不会怪的。快些过来瞧这东西!”

明瑜听外祖又在叫自己,转头看了过去。

她方才虽听春鸢说他今早精神好了些,却也没想到会好到这般地步,瞧着只差没手舞足蹈了,便走了过去,叫了声“外祖”,这才道:“昨日刚出险情,今早应该好生歇息才是……”

明瑜话没说完,就被江夔打断道:“傻丫头,小半年不见,怎的你也学乌杏满口大道理了?岂不知心胸舒畅才是最大良药?我和醉桥相谈甚欢,见了这东西高兴,比干躺在这里与那乌杏大眼对小眼岂不是来得更好?”

乌杏是周妈妈从前做丫头时的名字。如今荣荫堂里除了老太太身边的容妈妈,就数她最有脸面了。此刻听到她被自己外祖这般叫出名字,心中一阵好笑,正要说话,听见身后门被推开的声音,回头看去,见周妈妈虎着脸进来,手上托盘里放了碗药汁,忍着气道:“老太爷,旁人都是愈老愈得人敬,你倒好,越发没个老人样了!哪有在客人面前这般说道人的道理,也不怕被人笑话!”

明瑜忍住了笑,急忙过去要接她手中的盘,春鸢已是抢先端了送去。周妈妈眼角瞥了下谢醉桥,见他已转过了身背对,仿佛在忍着笑的样子,自觉大失颜面,急忙趁老太爷喝药的功夫,偷偷拉明瑜出来,到了走廊上,这才低声诉苦起来:“大姑娘,你倒是评评理,老太爷昨日摔得那般狠,昨夜嚷了一夜的疼,今早方好些,我叫他趁机多歇息才好。不想他晓得那将军府的谢公子在,定要请了过来说话。谢公子带了这竹坨块过来,怕扰了他休息,说了会话要告辞离去,他却拉住一个劲地说话,又把那竹根当宝贝似地左看右看,看了一早上都没看够,还几次催着要我去把你叫醒过来同看。我不过略劝他几句,他反倒嫌我聒噪。你说这东西就算出自将军府,它也就是坨竹根,有什么好看的……”

周妈妈还在喋喋不休,明瑜已听见里面外祖又在叫自己,急忙拍了下周妈妈手,低声道:“我晓得了,等下就劝他好生歇息。”

“来来,瑜丫头,你过来瞧瞧这东西。它虽是坨竹根,只经了名家之手,就变成造物之奇。今日考下你的眼力,可能说出它的来历?我听说你如今在家帮你娘管着家事,怕你一心要当管家婆,把从前的风雅灵气都给磨掉了。”

江夔已喝完药,见明瑜进来,看着她笑眯眯道,眉毛一跳一跳,眼里放出快活的光。

19

19、第十九章 。。。 
 
 
明瑜到他近前,见是把竹子根雕的小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壶身上利用竹节的褶纹依势雕出两个对弈的长衫高士,一人悠闲盘腿,另一人屈膝倾身,神情紧张,壶身和壶盖极似一段古松,壶把壶流又做成松枝形状,周身缀满松叶,状极流畅自然,再拿过来翻看几眼,心中便已经有数了。

竹一直被视作高洁的象征,比起犀玉雕品,竹雕更为文人雅士所青睐,自古名家不断,到两百多年前朝的丰远年间达到鼎盛,按地域分“北许”“南苍”两派。

北许的名家代表人物许鹤本身就工于书画,所以许氏雕竹,以画为正法,又糅合笔法,创了透雕、浮雕、留青等技法,层次分明,布局大气,喜雕山水古松、青藤仙草、鹤鹿神仙,无不惟妙惟肖,神韵俱绝。而南苍的代表人物陵州人氏苍错,字向正,他则喜利用竹根的盘根错节,线刻加刮磨即卓然成器,如同写意山水。这两派代表人物的作品,因为年代长远,传世稀少,据说皇宫中也藏了几件,连正德皇帝也时常把玩,可见其珍妙之处。

这把高士松下对弈壶,观其走势刻法,显然是南苍的风格,刀法出类拔萃,且在底座的凹处有小篆体的“回”字印,正是苍错一向惯用的标记,再加上外祖这般的如获至宝,想来就是苍错的传世之作了。

“怎么样,看出来没有?”

江夔催促明瑜,眼中满是期待。

“看样子应该是南苍一派的作品,只出自何人之手,却实在是看不出来。”

明瑜笑了下,把壶小心地放回了几上。

江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嚷了起来:“你这丫头,莫不是在逗我寻开心吧?这你怎会看不出来?我记着刚去年你还跟我说比起北许的工雕,你更喜苍向正的意境,怎的如今那苍向正的绝世佳作在你面前都说认不出来了?”

明瑜啊了一声,这才道:“竟是苍向正的?怪道看起来不一般。实在是外孙女眼拙了,往后有空再向外祖多多讨教。”

江夔叹了口气,一脸的惋惜:“我就说你那爹娘好生糊涂,好好的一个冰雪人儿硬要给捉去管什么家务,人纵有七窍玲珑之心,沾了那世俗之事,也难免要分心。等你爹过来,看我不好生教训他一顿!”

江夔上了年纪,心态愈发如童,有好东西就恨不得让旁人都知道。方才故意考问明瑜,只不过是想在谢醉桥面前卖弄自己这外孙女的聪慧才学,不想却被明瑜扫了个没趣,偷偷看了眼谢醉桥,见他立在一边面上始终带笑,并没什么异色,这才急忙又对明瑜解释道:“这把高士松下对弈壶本是醉桥的外祖翰林院安在松所藏。老头子宝贝得紧,从前我欲拿前朝山水大家董瑞的真迹去与他交换都不肯。我一时气不过,就与他立了个赌约,给他打个棋局,一年之内,他若能破,我输他董瑞真迹,他若破不了,就输我这对弈壶。他向来自负得紧,自然应赌。如今一年之约早过了,他果然破不了我的棋局,好在还是个知羞的人,这才托醉桥将这东西给我捎来。”

江夔说到此处,得意至极,竟哈哈大笑起来,忽然又哎哟一声捂了下头,想是牵动额角伤处。

明瑜听到安在松的名字,略微怔了下。这安在松她前世里也是晓得的,不仅是正德皇帝当年的太子太傅,更近的一层关系,便正好是她从前那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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