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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之下,他只好揽紧蓦嫣的腰,不惜以自己的背摩擦着岩石,稍稍缓冲下坠的速度。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那一刻,蓦嫣的心反倒是平静了。
眼前的聂云瀚虽然对她并不温柔,可是,她却能感觉到他这个硬汉不易外露的感情。虽然这情愫里还掺咱着别的什么,可是,他能跟着她跳下来,便已经是一种难得了。
蓦嫣没有说错,他们离崖底的距离的确已经不远了,不过,她也说错了一点,那就是,崖底并不是她想象中温泉水汇集的池子。
所以,在坠地的刹那,聂云瀚出于保护她的本能,让自己先坠地,以确保她安然无事。
不过,所幸的是,崖底一片平坦,那绵软的泥地,没让他们俩活活摔死,可是,聂云瀚为了保护蓦嫣,却甘愿拿自己做肉垫。
坠地的刹那,聂云瀚闷哼一声咬紧牙,蓦嫣却意外地觉出自己的手上有一点奇怪的滑腻感,她本以为是石壁上的水渍所致,没有太在意,可是,当她收回那死死抱住他不放的手后,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血!
她意识到了不对劲,将那沉重的身躯稍稍翻侧过来,这才发现,聂云瀚方才为了减缓下坠的速度,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摩擦山壁作为缓冲,背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难怪他此刻脸色这么难看,除了生闷气,恐怕还是因为剧烈的疼痛吧?!
“你,还好吧?!”蓦嫣倒抽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不敢再随意翻动他的身体。
好长时间之后,聂云瀚才自那剧烈的疼痛中舒缓过来,颓然吁了一口气,望着一脸愧疚的蓦嫣,脸色铁青,嘴角抽搐着,只是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话:
“你这个满口谎言的女人,又骗我!”
一语道破
聂云瀚所受的伤,不仅仅是背部大面积的严重擦伤,在坠地的一刹那,他为了保护蓦嫣,不惜让自己先坠地,那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他的腿骨脱了臼,不过稍稍的一动,也似乎会给他造成莫大的痛苦。
蓦嫣望了望四周,的确是有一眼温泉在汩汩流淌,莲生所说的药池倒是有的,只不过,却只有不到一平米的样子,那深度,与其称之为“池”,不如称之为“洼”。徐徐热气之中,无数的药材在水中翻滚,腾起的烟雾里硫磺味极淡,可药味却极重。
此时此刻,她只能用歉然的眼神看着痛苦不堪的聂云瀚,她不是故意要骗他的,事实上,她也是个无心的受骗者,因为,她所理解的“池”和莲生说理解的“池”,差距不是一点点,所以,才害得他——
“我不是故意的。”她想辩解,可是却发现那落落长的理由在面对他咬牙隐忍的疼痛时,有多么的苍白无力,最后,她只能压低声音说出一句根本就不算是解释的解释,用尽吃奶的力气,小心翼翼地协助他挪动到山壁前,以免那皮开肉绽的伤口不小心再受到摩擦,加重伤势。
聂云瀚闭上眼,不理她。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伤处疼得太厉害,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开口说话。
良久良久之后,他总算是费力地开了口,黝黑如墨的瞳眸里带着一丝隐藏得很好的情绪,甚至于,就连语气当中也带着一丝浅浅的自我调侃:“这下倒好,你是个残废,我又受了伤,若是没人知道我们跌了下来,恐怕,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应该不会的。”蓦嫣摇摇头,下意识地往断崖之上望了望,虽然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气馁:“午膳时间,莲生倘若在断崖边找不到我,定然会马上去告诉叶楚甚和狸猫——”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他们一定会来救你?!”聂云瀚唇边勾起一抹满是讽刺的浅笑,毫不客气地企图戳破她美好的寄望:“方才踢你下断崖的,便是个穿灰色道袍的小子,虽然我没看清他的模样,不过,指不定就是你说的那个莲生。”
“既是穿灰色道袍的,那就应该不是莲生。”蓦嫣转而看着聂云瀚,垂首敛眉,嘴上很确定地否认着,脸上是极为平静的表情。
她可以确定的是,昨日,向软衾将莲生送给了她,莲生当众脱下了那身灰色的道袍,便是表示,自己已经不再是神仙洞府的人了,那么,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莲生也都没有必要再穿上那道袍来害她,抹黑神仙洞府的声誉。
想了想,蓦嫣又抬起头:“那在背后踢我轮椅的人和方才袭击你的是同一个人么?”
“应该不是。”聂云瀚蹙起眉,像是在极力忍受着疼痛,末了,兀自冷笑一声:“尉迟非玉真是神通广大,就连这九嶷山上,也有他的内应眼线。”
“如果,方才袭击你的那个人真的是尉迟非玉派来潜藏在神仙洞府的眼线——”蓦嫣拖长了尾音,若有所思地咬着下唇,好一会儿之后,才慢吞吞地轻笑:“看来,狸猫他们就有危险了……”
只不过,她那声音平静无波、不冷不热,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担心。
“此时此刻,你竟然还惦记着萧胤那个卑鄙无耻的狗皇帝?”聂云瀚那墨黑的眸子因她这称得上有几分怪异的表情而一敛,语气很有几分涩然:“他真的有那么好?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难道看不出他是在利用你么?”
蓦嫣叹了一口气,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将视线专注与他,对他对视,像是想从他的眼睛望进他的心里,看清他的每一分所思所想。
可惜,聂云瀚却是将眼一闭,拒绝与她对视:“至于叶楚甚——”他半是嘲弄半是冷哼地嗤笑了一声,有些不屑一顾:“你以为他是那么容易便受人要挟的么?”
“我当然知道叶楚甚不是省油的灯。”蓦嫣轻笑着点头,可是,那笑容却有着说不出的凉薄:“我也知道萧胤是在利用我。”
是了,叶楚甚在她眼中,可是一只狐狸。
狐狸,自然是狡猾奸诈,老谋深算的,即便是算计了谁,利用了谁,那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若是和狸猫比起来,当然还是狸猫更胜一筹。
帝王心术,鬼神不言。
她既不是神,也还没成鬼,自然就更是捉摸不透了。
“叶楚甚明着里是萧胤的盟友,不仅供给白花花的银两,还四处张罗,从中穿针引线,让萧胤向南蛮大批量地购买易于携带的兵器。不过,一个机关算尽的奸商,又怎么会贸贸然做赔本生意呢?若说他没有算计,我是绝不会相信的。”看她似乎不是很在乎,聂云瀚眯起眼,咬牙切齿地低声道:“至于萧胤,他心知肚明,只要有你做筹码,收回青州的兵权是迟早的事,你以为,夺回了兵权,他还会这般善待你么?”
“你说的很对,他们对我好,都是另有目的的。”蓦嫣像是有些疲倦,背靠向潮湿的山壁,阖上双眼,干涩的唇瓣蠕动了一下,像是带着笑:“不过,聂将军,你又何必做出这副义正言辞的模样,难道你就全然清白,没有一点算计么?”
“我有算计?”聂云瀚虽然脸色苍白,可是那挑起的眉,那深邃的眸色,带着暴风雨前的黯沉与平静:“你倒是说说,我如何算计,又算计了谁?还是,我连命也不要,跳下断崖来救你,也是算计的一部分!?”
蓦嫣睁开眼,平静地看着他,可是,眼里却有着怎么也掩藏不住的酸涩:“送嫁的路上,你把那个假扮郡主的女子给拐上床了吧?”她说得很毫不掩饰,就连字句也是那般坦诚,不加任何委婉的修饰:“要不然,你是怎么知道她大腿上没有胎记的?难道,她一边对着你暗送秋波,一边又宽衣解带让你看尽全身?”
聂云瀚敛着的眸子掠过了一丝怪异的光芒,却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等待她接下来的言语。
“你本来的计划是在送嫁的途中把郡主拐上床,然后悄悄带着郡主回青州,杀尉迟非玉一个措手不及,借机统御卫王府。没想到,你却借着这件事,阴差阳错发现那个郡主是假扮的,也算是你甘愿献身的一个意外收获吧。”蓦嫣淡淡地笑,将自己一直以来的推测全然摆上了台面。从他的表情,她便明白,她猜对了。“你其实根本就不关心我的死活,否则,在墨兰坞,你见到萧胤,又怎么会毫不询问我的下落,只是举剑便要杀他呢?别说什么我欺骗了你,说到底,你的目的不是也想利用我吗?”
聂云瀚仍旧没有反驳,但是,眼眸之中已经开始凝聚杀气。
“尔后,你听我诉说了萧胤的所谓暴行,不疑有他,然后就对我刻意温柔,目的不过是让我这个受尽欺凌的弱女子对你全身心依赖,这样,有了我这张王牌。回到青州,依照你在军营中的号召力,尉迟非玉又能拿你如何?尉迟非玉需要一个死掉的郡主做起兵造反的借口,而你聂将军,则是需要一个活生生的郡主做夺权的棋子。甚至于,在地牢里,你早就猜到萧胤会以青州的统治权来收买你,却还是故意要演一场所谓忠诚义气的戏,为的不就是向我表示,你是一个对卫王忠心耿耿的人么?这样,即便是萧胤日后反悔,你也仍旧可以利用我达到你的目的。你一而再在而三地向我暗示萧胤在利用我,为的,也不过就是让我转而信任看似忠厚老实的你,进而依靠你么?”蓦嫣说着说着,像是倦极,靠着石壁,望着天空。
可惜,此时此刻,她满眼都是茫茫雾气,似乎永远也不会消散,碧蓝如洗的天空,只能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之中。那一刻,她是真的觉得累了。
身边没有一个值得全然信任的人,这种感觉,很孤独,很不是滋味。
以前,她写文时,总是津津有味地谋划着无数的阴谋阳谋,让自己笔下的角色在这样那样的桎梏中辗转灭顶,无法脱身,虐得兴之所至,觉得很是过瘾,可如今,当她也深陷在这诡谲的阴谋中,她才知道,当局者是如何的身不由己,而旁观者又是怎样的冷漠无情。
就如同那些撒狗血的八点档电视连续剧,往往,只有主角经历了悲苦至极的人生,才能引发观众的浓厚兴趣和莫大同情,可是,他人同情的背后,往往是希望你堕入更深一层的地狱,以增加传奇性和娱乐性。
人性,就是这么冷漠。
“就连刚才,你跟着我一起跳下来,只怕也是早就知道这个断崖不至于把你我摔死的吧?”望着那迷蒙的雾气,她也不去管聂云瀚眼中的杀气凝聚到了什么程度,只是像发泄一般滔滔不绝地诉说,只说到嗓子也有些干了,连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了:“甚至于,你肯拿自己做垫背,不让我受伤,不也是你的手段吗?你的伤不算很重,定然是死不了的,就快到午膳时间了,只要莲生发现我失踪,整个神仙洞府的人都会出来寻找,那么,我们便会得救。所以,用这些不足以致命的伤来换得我对你的全心信任,这,不就达到你的目的了?”
最后,她缓缓地睁开眸子看着脸已经有些扭曲的聂云瀚,澄澈的瞳眸深邃黝黑,像是一把剑,直入人心:“聂将军,你对一个人的好暗藏着那么多心计,平心而论,你真的是一个我可以全心依靠的人么?”
“看来,是我低估你了。”聂云瀚危险地眯起眼,已经无法抑制地将手掌蜷曲着,做好了灭口的准备。就连尉迟非玉也没有看透他深藏的心机,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竟然能看的一清二楚?
“一个女人如果太过聪明,便注定会短命!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希望自己身边的女人能看透自己全部的心思。”
“那你现在大可以立马动手杀了我。”她闭上眼,虚软的身体乏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