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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知道了。”张却对朱挽的郁闷一无所觉,“哎,我听人说焙过的垩粉能止血,我这里正好有垩粉,你要不要试一试?”
上面静了一下,然后就听朱挽说:“那就试试吧。”
“哦,你等一下。”
张丰生着火,在陶片上放了一些石灰粉烤了一会,也不知道需要怎样的火候,只能估摸着来,焙好之后用碗盛着来到密室门口。
朱挽伸手来接,张丰问:“哎,朱挽,你伤在什么地方?”
“背上。”
“哦。那,我帮你包扎吧?”
“不用,你一个女儿家,不方便,我自己来吧。”
“背上不要紧,我帮你吧,你自己才不方便。”张丰说完钻进密室,只是背上而已,她可以帮忙。
朱挽有些窘,不过主要并不是因为张丰是女孩,张丰瘦瘦小小又光着头的样子,实在不容易让人想到男女之防,朱挽主要还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衣服太不合体。
张丰看见他短袖短腿像个倭寇似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她让朱挽背转身,就着洞口的光线查看他的伤势,就见一条长长的伤口趴在他的背上,显得很狰狞,伤口的深浅她辨别不出,不过现在已经不再流血了,可伤口周围却很脏,显然朱挽擦身的时候避过了那里。
“你等一下,我去拿些凉开水来,先把伤口清洗一下再上药包扎。”张丰说完返身钻出去了。
“唉——,算了吧,”朱挽说,见张丰根本不理他,便放低了声音嘟囔道:“真麻烦,一个叫花子,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讲究。”
张丰很快就回来了,跪在朱挽身后用一块干净的旧布蘸了水仔细地擦洗伤口上的污血,朱挽虽然有准备,仍然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吧?我在水里放了点盐,这样虽然比较疼,伤口却不容易发炎,你忍忍啊。”
张丰语气虽然轻柔,其中却没有任何安抚和同情的意思,朱挽心想这小叫花子可真狠。
“哎,你从哪知道的这些事情?”朱挽问。
“你管我。”张丰毫不客气的说。
“呵呵,你这是报恩呢还是报仇啊?”朱挽忍着痛笑道。
“自然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张丰哼道,“难不成还有人只报恩不报仇的?”
朱挽笑了,“恩怨分明,好!”
“好什么好,你老实点吧,俯低点,我要上药了。”张丰拿起石灰粉的时候有点犹豫,总觉得有点儿戏的意思,不禁问:“这个药我只是听说,却从来没试过,你真的要用吗?”
“没事,用吧。”朱挽心想,偏方嘛,试试何妨。他身上没什么钱,他也不敢指望不久前还在要饭的人能拿出闲钱来给他买药,虽然没听说过垩粉能治伤,但以她那个谨慎劲,没把握的话只怕也不会让他用,让人郁闷的是,她对自己伤那么重视,对自己的人却没什么尊敬之意。
“哦。”张丰应着,很快把石灰粉撒了他一背,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卷旧布条把作品缠上。
“哎,你到底惹了谁,被人追杀成这样?”张丰忍不住问道。
“扶风府的司仓参军蔡棋栽赃陷害,使无辜之人蒙冤而死,我去刺杀他,被他府上鹰犬杀伤。”朱挽语气中有着激愤。
张丰劝道:“天下不平事多了,管也管不过来,你还是多顾着自己点吧,不要枉送了性命才是。”
“我们游侠图的就是快意恩仇,若我能够像你一样受得委曲,我也不会做游侠了。”朱挽不以为然。
“你和那个被陷害的人有什么关系?”她猜就算游侠也不会无缘无故打抱不平的。
“我和他家长子有意气之交。”朱挽说。
张丰想:果然。又想,能让这样的人欠自己一个人情,就是冒点风险也值了。
替朱挽包扎好伤口,张丰走到通风口那里,琢磨着要在那开一个大点的洞,这样送个饭递个水的就不用总往山上跑了,还不容易暴露目标,可说是既方便又隐蔽。
“下面是什么地方?”朱挽跟过来问。
“浴室。”
“噢。”
张丰便又回去拿铁锹,朱挽当时也没反对,当天的午饭和晚饭也都是从那个洞递上去的,晚上出来放风,朱挽问张裕他们家有没有茅厕,张裕指给他,朱挽进了卫生间一看,差点没气死,出来就对张丰吼道:“你竟然从茅厕里给我递饭递水!这也就罢了,你竟然让我藏身在那种地方!亏你还好意思说那是密室,任何人进了茅厕都会想到那上面一定有个‘密室’吧!幸好没人来搜,不然我真让你害死了!”
张丰一想果然不密,上面是山,又不是吊顶,能从上面垂下钩子来肯定是另有乾坤,只好讪讪地说:“那个只是做浴室时顺带开出来的,以后我会挖一间谁也找不到的密室。”
朱挽在张丰家呆了十天,伤口表面一开始结痂他就走了,这些天,张丰虽然时时提心吊胆,可是心里偏偏又有一种莫名的踏实,便对张裕说:“裕儿,快点长大哦。”一个成年男子,无论如何还是挺壮胆的。
朱挽离开以后,张家又恢复了平静,张丰带着好奇的心情,兴致盎然地体验了端午、七夕和中秋等节日习俗,很快又迎来了重阳节。
重阳登高以辞青,采茱萸和菊花,在山上聚会饮酒,这既是风俗,也是时尚。
且不说秋收之后闲下来的农人要趁着节日扶老携幼地出来轻松一下,就只从长安城涌出来的人就差不多要将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填满了,桑树岭也不可避免的热闹起来。
张丰灵机一动,决定向游人兜售自家产品。
没有看家是不行的,原本张丰觉得自己经验比较丰富,买东西肯定比张裕在行,应该让张裕在家自己去推销,可是这么热闹的日子,张裕哪愿意被绑在家里,一个劲地说自己走路比较快,能多跑些地方,卖出去的东西肯定更多,张丰看穿他的心思后,便不再和他争,捡了几个玩偶和几只漂亮的碗装在篮子里,又包了些重阳糕让他带上,便打发他出门去了。而她自己则照常在家里做事。
只是这样的日子要想静下心来实在很难,张丰呆在自已家里,不是听到头顶上有人高谈阔论,就是有人到她家门前要求歇脚或是讨水喝,张丰没有办法,索性不拉胚了,在自己的矮墙上摆了两罐清水,几个陶碗,又摆了几只陶偶,自己就坐在山影里的墙头上捏起了泥人。有人要歇脚,她就请人家墙头上坐会,要水喝就请他自己倒,问什么话她也随便答一两句,顺便也问问人家要不要买个碗或是玩偶。
张丰到目前为止只有碗做得比较好,其他东西都做得不成样子,像陶罐陶盆之类,也就只有自家凑和用用,拿出去是会丢死人的。而张丰的碗虽然因为烧制的温度太低,质地不够坚硬细致,但形状周正,花纹也相当美丽,比普通的陶碗甚至瓷碗都漂亮很多。
她捏的泥偶也只有两种样子,胖娃娃和娃娃猫,捏得多了,也就从熟中生出巧来,造型简简单单,颜色也很单调,却让人觉得活灵活现,非常可爱。
水是免费的,人家受了她的款待,又见她推销的东西也确实不错,有的人便也不吝花一两个铜板照顾一下她的生意,因此张丰干着活,也做成了几桩生意,这让她心里美滋滋的。现在她已经完全不介意被打扰了,反而盼着多几个人来喝水歇脚。
不过她是不会把这种心思摆在脸上的,因为那会令人反感,过分的热情会人心生警觉,对此她有切身体会。所以当她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并没有理会,直到有人出声,她才停下手上的活看向来人。
“小哥,打扰一下。”
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张丰抬起头,就见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穿着一件石青色的大袖宽袍,正站在她面前一脸温和的看着她,见她抬头,便接着说:“某家内急,可否借你家茅厕方便一下?”
一听是个借厕所的,张丰就有些不太舒服,可有人三急,不行这个方便就太不人道,因此朝着卫生间的门指了一下说:“请便,用完后请记得用土掩埋。”她家厕所其实是个积肥池,定期清理。
那个上完厕所出来,好奇的问:“小哥,我见你家茅厕里挂着陶罐,甚是不解,不知小哥可否为我一解心中疑惑?”
“淋浴之用。”张丰刻画着凯蒂猫的五官,简洁地答道。
“哦,哦,”那人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说,“受教了。”
“郎君看我这玩偶做得可好?要不要给家中小公子,小娘子捎一个玩?”张丰头也不抬地问道。
“哦,好,那就拿两个玩偶吧。”
张丰一笑,心想这也是个好说话的人,挑了两个特别趣致的偶人,又把饭桌上盛野花的小提篮腾出来做包装,递给他说:“承惠三个铜钱。”
所谓名士
郭锦沿着山脚向松树下高谈阔论的几位友人走去,隔着十数步,就听见刘旭说:“听说天王要在长安为晋国王室修建府邸,看来伐晋之期不远矣。”
姚充说:“六月间进军失利,这个时候朝堂上怕是不会有多少人赞成伐晋吧?”
刘旭说:“如今朝野上下只顾着享受奢华,日夜醉舞狂歌,料来反对出兵者不在少数,不过挡不挡得住天王的雄心却难说了。”
郭锦在刘旭身边坐下,笑劝道:“映黎,莫论国事。”
刘旭取笑他道:“盛春,你太拘泥了!撒泡尿都这么麻烦,也不嫌累得慌,如你这般,哪得自在!你莫要劝我,我是决计不会做你这样的迂腐之人的,去去去,不要把你的腐儒之气传给我。”
姚充笑道:“似你这般随处便溺,盛春正可赠你一句‘有辱斯文’,谅你也无可辩驳。”
刘旭说:“谁说无可辩驳?我刘旭率性而活,无饰无伪,是谓赤子,老子云:‘含德之厚,比于赤子。’由此可知,我刘某人正是个德行深厚之人。”
郭锦点头笑道:“不错,映黎竟日滔滔,声音却从不嘶哑,亦正好应了那句‘终日号而不嗄’,不用说也是元气淳和的缘故。”
刘旭傲然道:“正是。”
闭目养神的沈悛噗的一笑,懒洋洋地问道:“这么说你的子孙根也是整天挺得直直的喽?”
姚充、郭锦闻言都忍不住大笑,姚充一边笑一边说:“改之此言大妙!映黎,卷起袖子让我等看看,是不是拳头也攥得紧紧的?”
刘旭伸出双拳,在姚充和沈悛肩膀上一人赏了一拳说:“现在可知道了?”
姚充也不恼,摇头晃脑地吟诵道:“‘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全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咦,映黎果然赤子也。”
沈悛依旧懒洋洋的说:“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足见此人是个祸害。”
刘旭终于动了气,说道:“沈悛!天底下就没有比你的舌头更毒的东西!”
沈悛却好像没听见他的怒吼一样,拿起郭锦放在地上的小篮子把玩了一下,问郭锦:“你在哪找到方便的地方了?”
郭锦说:“你也想如厕?那边山弯内有一户人家,这两个陶偶亦是从彼处所购。”
“臭否?”沈悛问。
“不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