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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子里,有许多她认识的熟面孔,也有几位她未曾见过的,尤其是那位身着白袍的。玉面青年人,站在赌桌前倒有一股神威,而依在这名白袍青年身旁的两个中年汉子,更令海大娘心里震惊,因为这两个人始终那么冷漠的望着她,她见过的人不少,就没遇上这样沉冷的客人,她的手在碗里运转,眸光却在桌子上堆起的银子上面打转,嘴里却道:
“下,下,骰子离手,有变没有?”
几个汉子唯恐失了这庄的机会,纷纷忙乎的下注,海大娘的眸子在台面上溜溜一转,唰地一声,骰子已进了碗里,三颗骰子在碗里滴溜溜的直转,转了许久,突然一停,六点大豹子,通杀,围在桌前的汉子俱啊了一声,全傻在那儿,海大娘手法熟练极了,立刻命人将桌上的银子收了。
哪知,人丛中突然伸进个头来,向桌上那些银子瞄了一眼,大手一伸,道:
“慢点!”
海大娘一愣,道:“这位爷——”
那位汉子嘿嘿一笑道:“骰子庄,轮流做,我老屠看了心痒,你——海大娘这一庄先别收,由我老屠跟你赌一把,这些银子算你海大娘下的,我做庄,你来下,赢了,我加倍奉还,输了,嘿嘿,这里可全是我老屠的。”
海大娘在道上干了这么久,还没碰上这样霸王硬上弓的人物,她场面见多了,硬碰硬的场合总有那么一两回,嘴角上淡淡的牵出一丝微笑,道:
“朋友!玩赌,多大我都奉陪,不过这是现对现,你朋友有……”
老屠大嘴一咧,道:“那容易!”
只见他从地上拿出一个麻袋,随手往麻袋里一摸,手里已多了个金元宝,明亮澄黄,沉甸甸的,往桌上一放,咧嘴笑道:“海大娘,这够吧?”
全部场子里的人俱瞪大了眼睛,啊地一声,他们虽然都是在外面混世面的,但头一回看见有人提了一麻袋金元宝上赌桌的,仅桌上那一锭金元宝,已够一般人劳碌一辈子的,他们全愣愣的望着这个陌生客。
海大娘神色一变,道:“好!”
老屠一听海大娘应了话儿,伸手往碗里一抓,斗地摔了出去,全部的人都紧张的憋了气,而老屠却连看都不看一眼,那骰子真怪,转了又转,最后在碗里互相一碰,三颗骰子陡地定住,全是六点朝上,老屠在大伙的惊异声中,伸手将那些银子往地上的麻袋里一捞,全进了袋子里。海大娘真沉得住气,面上神色依然,道:
“爷,你请下注,换我当庄了!”
老屠嘿嘿一笑道:“好!”
伸手麻袋之中,拿了约有一两的碎银子,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嘿嘿地道:“就一两吧!”
全场都被他的举动给弄愣了,刚才那一注他至少也赢了七八百两,换他下注,他只赌一两,海大娘的脸色变了,长吸口气,道:“我的爷,你不是来搅局吧?”
老屠哼地一声道:“你这是什么话?大赌小玩由人赌,场子上也没规定至少多少,最多多少,老子玩大玩小由不得你来决定!”
海大娘冷冷的道:“这种赌法倒像是出老千!”
老屠把眼一瞪,吼道:“妈的!你这娘们,居然敢说我老屠出老千,呸!老子玩这个也不是玩假的,‘六六顺’要玩不起别玩,省得丢人现眼!”
说完话将那只粗麻袋往肩上一背,转身就要走。
他这一嚷嚷,全场子都静下来了,海大娘是个历经大风大浪的人,一瞧老屠这副泼辣像,顿知今天有人砸场子,“六六顺”赌场开张迄今,凭着邓雄的老面子,江湖上敢在这里闹事的还不多,而这位姓屠的故意寻事,这事就显得不寻常了。
她淡淡一笑道:“朋友这么就走了?”
老屠一回头,道:“怎么,大娘还想留下我?”
海大娘嘿嘿地道:“朋友如果就这样一走了之,小女子很难向我们当家邓老爷子交待,你至少……”
话语间,已有两个雄壮的汉子向老屠身边靠去,老屠斜瞄了人堆里的锥子和蝎子一眼,眨了眨眼,那意思是告诉他们有热闹可看了,铁无情始终稳得住,面上挂着一丝很耐人寻味的笑意,蝎子很内行的道:“铁老大,他们要给老屠教训了!”
铁无情淡淡嗯一声道:“漏子捅的愈大愈好,最好邓雄能立刻出面!”
那两个雄猛的汉子将老屠一夹,两个人的手已暗暗的搭在老屠的背后,只听左边那个汉子嘿嘿地道:“朋友,咱们到内间谈谈!”
老屠哇地一声道:“怎么,‘六六顺’还有撑腰的?朋友,别跟我姓屠的玩这一套,有什么话,咱们就在这里说!”
先前的汉子冷涩的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屠面上一冷,道:“你还想玩玩?”
这两个汉子都是场子上的老鼠,平日在邓雄的威名下,场子上还没出过漏子,今日老屠不识相,硬要砸场子,他们两个觉得这是唯一表现的机会,虽然场子上最忌这种事,但,如果不给这老屠教训,往后“六六顺”赌场在道上也就甭混了,两个人互相瞄了一眼,双双向老屠揪去,显然他们要将老屠给揪到后面,再修理一顿。
可惜,这两个混混看错了人,走了眼,老屠是何等人物,岂会任他们这种三脚猫的功夫得逞,暗中一运劲,那两个汉子顿时被震得往外仰去。
老屠冷冷大笑道:“朋友,站好,别摔跤了!”
海大娘神情一变道:“原来是个会家子!”
她自认功夫很好,寻常人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出手,此刻,她一看场子里的任老八、齐老九都不是人家的对手,顿知自己不出手是不行了,否则,便无法压住阵脚,如果“六六顺”真给人砸了,往后场子就非收不可了!她身子如一缕喷出的轻烟,嗖地一声自桌后跃了过来,那只纤纤的玉手已奇快的探了出去,遥空点向老屠的凤椎穴上,这一招还真狠,一下子就要老屠躺下,哪知老屠身子一仰,挥手一掌拍在海娘子的脸上,道:“好毒的女人!”
那一掌还真脆,啪地一声,已将海大娘给扇倒在地上,海大娘那种娇滴滴,吹弹可破的一张脸,突然烙上五根手指印,顿时肿得老高,此刻,她才惊觉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汉子决不是普通之人,以她那么快速的身子居然经不起人家一掌,那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种公然的掌掴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件莫大的耻辱,她怒火如火上浇油,理智早被怒火烧昏了,一跃起来,整个人如箭般射了过去。
陡地一声大喝,道:“住手!”
她那射出的身子犹在半空,耳际已被这声断喝震得嗡嗡直响,她迅快的一刹身子,凝立在地上,道:“梅总管!”
梅老总早已稳健的挺立在那里,他有一副硬朗的身子骨,铁饼似的一张脸,“六六顺”赌坊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须他过问指使,在“六六顺”里就如老板似的那么有权威。上上下下,对这位梅总管都得敬畏三分,就算海大娘是这里的掌锅,她还是对这位老总忍让三分。
梅老总出了面,海大娘终于长吐了口气,在她的印象里,梅总管没有摆不平的事情,任何事情到了他手里,总有个解决的办法,尤其道上的事,梅总管对各门各派各帮各会,全部扯得上那么一点关系,人头上,很罩得住,哪一路英雄汉子多多少少都会买个面子。
梅总管嘿嘿一笑道:“屠先生请息怒,场子里的兄弟不长眼,有所得罪,尚请看在我们邓当家的薄面上!”
老屠一瞪眼,道:“邓雄是个什么东西,要我看他的那张厚皮!”
这是存心给邓雄面子上不好看,梅总管神情一变,他是个很冷静的汉子,在这种情况下,他立刻向手下,道:“清场!”
那是很明白的表示,今天“六六顺”不作买卖了,场子里那群跑腿的立刻将赌客们请出去,那些赌客虽然不愿意失去这种热闹场面,无奈“六六顺”的爷们都是沾不得的道上兄弟,于是,识趣点的都自动离开了。
还剩下几个不愿走的,全站在那不动,梅总管这才有机会向四周瞄了瞄,他这一看心弦剧烈的一震,因为蝎子和锥子他很熟悉,虽没交情,但对这两个大杀手的事绩可知道得太多了。
他呵呵地道:“真想不到‘六六顺’今日来了这么多贵客!”
蝎子和锥子恍如未闻,只是不屑的冷笑着。
屠一刀呸的一声道:“姓梅的!今天你把我老屠留在这里,告诉你,请神容易,送神难,我老屠别的本事没有,杀个人可容易得很!”
梅总管嘿嘿的道:“姓屠的!别人不认识你,我可晓得你是谁,十大恶人之一屠一刀,天下不知道的有几个?不过,进了‘六六顺’,嘿嘿!要想活着走出这里,那可不容易!”
随着他的话声,“六六顺”的杀手已自四处拥了过来,“六六顺”能在江湖上打出相当的知名度,自然决非泛泛之辈,手底还真有几位不可忽视的人物,眼前就有两位很让人头痛的人物,一位是站在梅总管身后的童叩门,另一位便是羽阳老怪,这两个人物可都是狠角色,都是一方的枭霸,他们一出现,连屠一刀都倒吸了口冷气。
童叩门哼地一声道:
“我当是哪一位人物呢,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这里胡闹,原来是你这杀人魔王,老屠!看在我姓童的面上,放下那袋银子,立刻滚——”
屠一刀大嘴一咧,道:
“妈的,老童,你把我姓屠的看扁了!凭你老童那点能耐就想唬住你爷爷,呸!老童,你看错人了!”
童叩门怒声道:
“妈的,给你脸你不要脸!”
一柄剑已如寒星般的穿了过来,此人剑法当真别树一格,在闪烁间已到了屠一刀的面前,屠一刀的刀更快,当地一声已将对方的剑架开,道:
“有种咱们一对一!”
哪知羽阳老怪呸的一声道:
“去你的,今日不砸碎了你这婊子养的就不算人养的!”
蝎子在旁边冷冷地道:
“怎么,还想以多胜少?”
羽阳老怪一瞪眼,道:
“哟,这儿还有人抱不平?”
当他目光和蝎子那阴冷的目光一触的刹那,他的心猛地一沉,他真没想到名震江湖的大杀手蝎子和锥子都在场,而且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咬咬牙,道:
“蝎子,咱们河水不犯井水!”
蝎子冷冷地道:
“你已犯着我了!”
一怔,羽阳老怪道:
“这是哪的话,我老怪可跟你这一行扯不上边,如果有什么误会,嘿嘿,我老怪在这里愿意赔不是,可是,今日我们‘六六顺’赌场的事,希望你别插手,否则惹上事非,嘿嘿,那可是永无止尽的事!”
面上杀机一涌,蝎子道:
“你想干掉我朋友,我就饶不了你!”
他真是超级杀手,嘴里的话才如冰渣子落地,手里的剑已向羽阳老怪当胸穿去,羽阳老怪的身形立刻向左边一移,谁知锥子已从旁边推出一掌,羽阳老怪全神贯注在蝎子身上,哪想到他身后的锥子更是厉害角色,当他方警觉身后带风的刹那,那一掌已击在他的肋骨间,呀地一声,他已连吐两口鲜血。
羽阳老怪颤声道:
“你!”
锥子冷冷地道:
“我是锥子,你听过吧?”
锥子之名如雷贯耳,锥子和蝎子连手,江湖上有谁能敌?两人都是杀手,杀手的手段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里杀死对方,他们出手决不会顾忌出手的方式,更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们,这就是杀手的本性。
梅总管厉吼道:
“妈的,你们太嚣张了!”
手一挥,二十几个汉子已挥剑冲了过来。
屠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