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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曲镇北面有一片宽阔的草坝子,当地人叫它“冲钦卡多”草场,这片绿草坝上会突然冒出成千上万顶各式各样的帐篷,连绵数里,仿佛兴起一座规模宏大的帐篷城,而且规模竟然可与有几百年历史的那曲镇相比。逢到盛会,连周围地区的寺庙也都千里迢迢赶来参加,而且“小城”中最豪华的帐篷就是寺庙的。成为这片暂时性“城镇”的流动庙宇。
有了这个节日,四方牧民聚集,顾爽和郑卓然、尚凡,只开了尚凡的那辆揽胜,跟着王庆东直奔赛马节会场,寻找和他相熟的牧民朋友。
那曲地区位于唐古拉山和念青唐古拉两大山脉之间,多高山,平均海拔都在4450以上,为典型的高原气候。
王庆东在西藏定居了十多年,早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说与当地藏民一样也不夸张,尚凡和郑卓然虽然身体素质都不错,但毕竟是从东部平原生活习惯的,都有些高原反应,好在随身带的奥利携氧片和红景天、西洋参等还有不少,加之每晚顾爽都会给他们喝一杯太岁水,所以,他们的高原反应都不算太严重,只是感到微微有些气闷罢了,只是因为高原强烈的日晒,两人都晒黑了不少,两颊和鼻梁上有一些发红的晒伤了。倒是顾爽,除了刚刚到达高原的时候微微有些气闷外,这些天竟然没了什么感觉,脸色也仍旧白里透红,水润娇嫩,既没有缺氧导致的口唇颜色加深,也没有丝毫的晒伤,让众人暗暗惊奇之余,想及女性会更爱惜皮肤,大概是涂抹了什么防晒霜之类,也无人多加追究。
青藏线和青藏铁路都是贯穿那曲的,所以道路非常顺畅,三百多公里的路程,跑了不到六个小时就到了。
他们来的日子,赛马会已近尾声,可一穿过那曲镇,老远就看到一大片帐篷,密密麻麻的在碧绿的高山草原上铺展开来,就像夏日草原上生长出来的一朵朵巨大的蘑菇。另有高高飘扬的彩旗、气球之类,热闹非凡。
有王庆东这个向导在,顾爽三人也放松了不少,直接驱车过去。怕车子靠的太近会惊到马匹,所以,车子只能远远的停下。
因为赛马会吸引了不少游客前来观光,所以,有不少牧民租赁马匹代步。几人一人租了匹马,有牧民骑马在前边带队,其他的马匹就自动跟在头马后边,慢慢悠悠地往会场走。
顾爽自从进藏,骑过了牦牛,也不是第一次骑马了,知道这些供游人骑乘的马匹都是经过驯化了的,温驯的很,也就没了第一次的忐忑和不安。
随意地挽着马缰,顾爽坐在马背上,感受着马儿身躯乃至肌肉的温度,清朗的阳光照下来,让马儿颈背上的棕红色鬃毛带了点点金光,下边的肌肉腠理随着运动也闪着星点的光彩。
尚凡和郑卓然都是会骑马的,王庆东当年也是经常骑马的,上了马背之后,就都有些兴奋,和那牧民打声招呼,三人打马跑起来,只剩下顾爽信马由缰慢悠悠地走着。
王庆东的桑格此次也跟了来,王庆东不服老,与尚凡和郑卓然比着骑马,桑格看上去体格仍旧健壮,但毕竟已进了老年,哪里跟得上飞驰的骏马,很快就被甩在了后边。
说来也巧,这里人来人往,应该不会有什么野物活动,偏偏不知从哪里跳出一只迷了路的野兔,桑格追不上马儿,正憋着一肚子气呢,看到一只小小的野兔也敢到它面前逞威风,立刻就冲了上去,誓要让它见识见识自己的威风。
这只野兔本来就有些迷糊,被桑格猛地这么一追,吓得更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仓皇间,竟朝着顾爽骑得马儿撞上来。桑格憋着一肚子气,也不管什么了,紧跟在那只野兔身后冲上来。
马儿虽然温驯,但桑格此时卯足了劲儿,黑亮的毛发起伏着,白牙森森,眸光冰冷还是非常可怕的,那马儿不怕野兔,却被桑格惊到了,完全忘记了背上驮着的人,一尥蹶子,用了最大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顾爽放松精神,在马背上摇晃着晒着暖洋洋的日光浴,颇有些慵懒欲睡呢,马儿突然这么一跳一窜,幸亏她下意识地握紧了马缰,才堪堪没被甩下马背。却不想马儿一跳之下,竟完全没有停顿,立刻就冲了出去。
她虽然骑过两次马,但都是坐在马背上缓缓而行,什么时候让马儿跑过?更何况,今日马匹惊了之下的狂奔,又与人为驱赶马匹奔跑完全不同。这匹先前非常温驯的马,居然一边飞奔着,还偶尔弹跳翻腾几下,即使顾爽很快清醒过来,并迅速握紧了马缰,伏在马背之上,也几次差一点儿被甩下马背……马匹狂奔之中被甩下来,那可丝毫不比遭遇车祸轻快,说不定就会被摔断脖子脊椎啥的,那可就搭上这一条性命了。
马匹一受惊,带路的牧民就立刻催马追上来,可毕竟有个时间差,加之惊马速度飞快,根本不是正常马匹能够追上的。
顾爽根本没精力顾及这些,只是凭借脑海中有限的骑马知识,紧紧地握住马缰绳不撒手,同时,双脚努力踩住马镫,双腿也尽力夹住马背,整个人都趴在马身上,努力契合着马儿的动作,以免自己被受惊的马儿从背上甩出去,摔个半残或者一命呜呼。
很快,顾爽就觉得整个人都被狂躁的马儿颠的有些受不了了,肠胃翻滚着,隐隐欲呕;双手、双腿怕是被磨脱了皮,生生地疼;脑子也被甩动的渐渐糊涂起来……不知怎的,顾爽记起了转经筒上镌刻的六字真言,并下意识地念了起来: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随着她念起六字真言,她手腕上戴着的念珠居然发出一层隐隐的光辉来,光辉之中,从念珠之上浮起一个个隐约的金字,若是顾爽此时睁开眼睛看到的话,一定会认出,佛珠上浮起的金字和她那只转经筒上镌刻的六字真言梵文一样……
这金色的六字真言就如流水一样,光华流转中,绕着顾爽的手腕转动着,那真言上的金光却慢慢散开,落在狂奔的马儿身上。
随着顾爽念动六字真言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那金光散落在马儿身上的也越多,渐渐地,狂躁不堪的马匹竟是渐渐地恢复了清明,终于,在一个小湖边,那马匹终是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被折腾了一路,顾爽的手脚乃至身体都已经没了半分力气,手掌和双腿内侧更是疼的如水烫火燎一般钻心难忍,先前勉力趴在马匹背上,不过是临危保命的本能驱使着,才堪堪没有掉下来,此时马儿一停下来,她就觉得浑身再也没有半分力气。但心里对骑在马背上实在是怕了,当然要从马背上下来。可只勉强将脚从马镫里挪出来,手一松,脚一软,竟噗通一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还好,落地之处虽是沙烁,却没有大块的石头,相比之下还算松软,顾爽这一跤跌的实在,却也只是闷闷的疼,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害。
身边不远处,湖水净澈湛蓝,抬眼,就是高远幽静的湛蓝天空。高原的凉风吹过来,拂动了耳边的碎发,扫的脸颊痒痒的,顾爽才算真正醒过神来,明白自己终于捡了一条小命,干脆摊在河滩上,喘着气,暗念一声:唵嘛呢叭咪吽!
很快,那名牧民和郑卓然、尚凡、王庆东先后赶了过来。
郑卓然和尚凡赶到的时候,牧民已经把马匹牵到了一旁。顾爽却仍旧浑身无力地躺在地上。
一见如此,郑卓然和尚凡都变了脸色,抢到近前,顾爽却听到了匆忙的脚步声,转回头来,朝着他们轻轻一笑。
女子的衣服蓬乱还沾了不少灰土,发髻也早散了,头发乱蓬蓬地铺在地上,甚至脸上都抹了几道灰渍……整个人都狼狈的很。
可偏偏这样狼狈,还那么完全谈不上什么形象地躺在地上,就那样轻轻一笑,却让人感到在这颇有些荒凉的湖滩沙烁上,瞬间百花开遍。
不知怎的,两个心性完全不同的男人竟在同时想到了一个典故--拈花一笑!
释迦拈花,迦叶破颜一笑。
涅盘妙心,实相无相。于一切相,离一切相。
这个女子明明就在那里,配上她身后的净空、镜湖,却恍如就此空灵遁去,无处可寻。
那一瞬间,两人的心中同时大恸。可郑卓然是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将顾爽从湖滩上抱起来,紧紧地揽入怀中。尚凡却如呆如痴,愣在当地,没能做出任何动作。
虽然出了这么一场惊险,但顾爽并没有受多大的伤。手心和双腿内侧也不过只是擦伤,郑卓然抱起顾爽匆匆驱马赶回停车场,从车子上取了医药包,给顾爽处理了手和胳膊上的伤口。
刚刚在马背上保命、从马背上摔下来也只顾着庆幸,根本没注意到疼痛。此时被郑卓然用药水清理创口,才感受到一阵阵的剧痛,即使她足够隐忍,却仍忍不住疼的直吸冷气。
包扎好,郑卓然抬眼看了看顾爽,终是询问道:“可还有伤口?”
顾爽还未从手上的疼痛中缓过劲儿来,听郑卓然如此一问,不禁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郑卓然所问的意思,脸上一热,下意识地摇摇头,又紧接着点点头,却一把将医药包抢到手里,道:“你先下去!”
顾爽平日温婉和顺,但却大方端庄,极少有这种小女儿态流露,虽然境况不咋地,却还是让郑卓然心头一跳,竟下意识地伸出手,将她耳边垂落的乱发撩起,送到耳后。很满意地看到顾爽脸颊的红晕又加深了一层,这才不甘不愿又心满意足地下了车,将车门关好,自己就背对着车子站在车下守候。
远处,尚凡却仍旧独自呆呆地站在湖边,目光似乎是落在那如镜的湖面上,却又似乎放到了不知何处,久久不曾移动。
顾爽将腿内侧的伤清理包扎好,又匆匆换了身干净的衣裤,绾了头发,这才从车上下来。
郑卓然闻声回头看来,那灼灼的目光让顾爽大脸颊禁不住又有些发烧,急忙道:“走吧,我们去看看桑格……刚才,也不知道撞到马上没有……”
提起桑格,郑卓然不由皱了眉。他一直支持顾爽养狗,不过是因为她的安全考虑。若是为了一条狗伤了她,那就完全的本末倒置了。他甚至在想,即使藏獒,毕竟也只是一头畜生,毕竟没有人懂事。回去干脆再给她找些人,加强安保力量,养不养狗倒没什么关系了。
稍一迟疑,郑卓然还是没有直接阻止,而是关切道:“你的伤……”
顾爽赶忙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些小擦伤罢了。”
说完,害怕他继续纠结令人尴尬的伤口问题,自己抬脚就走。
王庆东并不知道顾爽出事是因为桑格的缘故,骑着马追了一阵子,却毕竟体力不够,干脆没有再追,返回来,桑格正好叼着那只倒霉的野兔跑到他的面前邀功。
这边一番乱,还有那个租马的牧民在,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那边的赛马会场。听说马受惊发狂,不少藏民赶了过来查看情况。
一个五十多岁的藏族汉子老远看到桑格,就赞了一声:“好獒!”
再看清桑格的主人后,不由哈哈大笑着跳下马,冲过来和王庆东拥抱在一起:“老王,你怎么来了?”
“哈哈,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能骑动马再来看看那曲草原!”
两人拥抱之后,那藏族汉子指着桑格道:“这是桑格吧?……唉,和我们一样,桑格也老啦!”
“嘁,”王庆东显然和这位藏族汉子非常熟稔,不屑地挑挑眉道,“你没看到桑格还能独自狩猎回野兔吗?不服,把你的波瓦找来,我们比一比。”
那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