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拴。
李瓶儿同西门庆猜枚吃了一回,又拿一副三十二扇象牙牌儿,桌上铺茜红苫条
,两个抹牌饮酒。吃一回,吩咐迎春房里秉烛。原来花子虚死了,迎春、绣春都已
被西门庆耍了,以此凡事不避,教他收拾铺床,拿果盒杯酒。又在床上紫锦帐里,
妇人露着粉般身子,西门庆香肩相并,玉体厮挨。两个看牌,拿大钟饮酒。因问西
门庆:“你那边房子几时收拾?”西门庆道:“且待二月间兴工,连你这边一所通
身打开,与那边花园取齐。前边起盖个山子卷棚,花园耍子。后边还盖三间玩花楼
。”妇人因指道:“奴这床后茶叶箱内,还藏三四十斤沉香、二百斤白蜡、两罐子
水银、八十斤胡椒。你明日都搬出来,替我卖了银子,凑着你盖房子使。你若不嫌
奴丑陋,到家好歹对大娘说,奴情愿与娘们做个姊妹,随问把我做第几个也罢。亲
亲,奴舍不的你。”说着,眼泪纷纷的落将下来。西门庆忙把汗巾儿抹拭,说道:
“你的情意,我已尽知。待你这边孝服满,我那边房子盖了才好。不然娶你过去,
没有住房。”妇人道:“既有实心娶奴家去,到明日好歹把奴的房盖的与他五娘在
一处,奴舍不的他好个人儿,与后边孟家三娘,见了奴且亲热。两个天生的打扮,
也不象两个姊妹,只象一个娘儿生的一般。惟有他大娘性儿不是好的,快眉眼里扫
人。”西门庆说道:“俺吴家的这个拙荆,他到是好性儿哩。不然手下怎生容得这
些人?明日这边与那边一样,盖三间楼与你居住,安两个角门儿出入。你心下如何
?”妇人道:“我的哥哥,这等才可奴的意!”于是两个颠鸾倒凤,淫欲无度。狂
到四更时分,方才就寝。枕上并肩交股,直睡到次日饭时不起来。
妇人且不梳头,迎春拿进粥来,只陪着西门庆吃了半盏粥儿,又拿酒来,二人
又吃。原来李瓶儿好马爬着,教西门庆坐在枕上,他倒插花往来自动。两个正在美
处,只见玳安儿外边打门,骑马来接。西门庆唤他在窗下问他话。玳安说:“家中
有三个川广客人,在家中坐着。有许多细货要科兑与傅二叔,只要一百两银子押合
同,约八月中找完银子。大娘使小的来请爹家去理会此事。”西门庆道:“你没说
我在这里?”玳安道:“小的只说爹在桂姨家,没说在这里。”西门庆道:“你看
不晓事!教傅二叔打发他便了,又来请我怎的?”玳安道:“傅二叔讲来,客人不
肯,直等爹去,方才批合同。”李瓶儿道:“既是家中使孩子来请,买卖要紧,你
不去,惹的大娘不怪么?”西门庆道:“你不知,贼蛮奴才,行市迟,货物没处发
兑,才上门脱与人。若快时,他就张致了。满清河县,除了我家铺子大,发货多,
随问多少时,不怕他不来寻我。”妇人道:“买卖不与道路为仇,只依奴到家打发
了再来。往后日子多如柳叶儿哩。”西门庆于是依李瓶儿之言,慢慢起来,梳头净
面,戴网巾,穿衣服。李瓶儿收拾饭与他吃了,西门庆一直带着个眼纱,骑马来家
。
铺子里有四五个客人,等候秤货兑银。批了合同,打发去了。走到潘金莲房中
,金莲便问:“你昨日往那里去来?实说便罢,不然我就嚷的尘邓邓的。”西门庆
道:“你们都在花家吃酒,我和他们灯市里走了走,就同往里边吃酒,过一夜。今
日小厮接我方才来家。”金莲道:“我知小厮去接,那院里有你魂儿?罢么,贼负
心,你还哄我哩!那淫妇昨日打发俺们来了,弄神弄鬼的。晚夕叫了你去,[入日
]捣了一夜,[入日]捣的了,才放来了。玳安这贼囚根子,久惯儿牢成,对着他
大娘又一样话儿,对着我又是一样话儿。先是他回马来家,他大娘问他:‘你爹怎
的不来?在谁家吃酒哩?’他回说:‘和傅二叔众人看了灯回来,都在院里李桂姨
家吃酒,叫我明早接去哩。”落后我叫了问他,他笑不言语。问的急了,才说:‘
爹在狮子街花二娘那里哩!’贼囚根,他怎的就知我和你一心一话!想必你叫他说
来。”西门庆道:“我那里教他?”于是隐瞒不住,方才把李瓶儿“晚夕请我去到
那里,与我递酒,说空过你们来了。又哭哭啼啼告诉我说,他没人手,后半截空,
晚夕害怕,一心要教我娶他。问几时收拾这房子。他还有些香烛细货,也值几百两
银子,教我会经纪,替他打发。银子教我收,凑着盖房子。上紧修盖,他要和你一
处住,与你做个姊妹,恐怕你不肯。”妇人道:“我也不多着个影儿在这里,巴不
的来总好。我这里也空落落的,得他来与老娘做伴儿。自古舡多不碍港,车多不碍
路,我不肯招他,当初那个怎么招我来?搀奴甚么分儿也怎的?倒只怕人心不似奴
心。你还问声大姐姐去。”西门庆道:“虽故是恁说,他孝服未满哩。”说毕,妇
人与西门庆脱白绫袄,袖子里滑浪一声掉出个物件儿来,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弹子
大,认了半日,竟不知甚么东西。但见:
原是番兵出产,逢人荐转在京。身躯小内玲珑。得人轻借力,辗转作
蝉鸣。解使佳人心颤,惯能助肾威风。号称金面勇先锋。战降功第一,扬
名勉子铃。
妇人认了半日,问道:“是甚么东西儿?怎和把人半边胳膊都麻了?”西门庆笑道
:“这物件你就不知道了,名唤做勉铃,南方勉甸国出来的。好的也值四五两银子
。”妇人道:“此物使到那里?”西门庆道:“先把他放入炉内,然后行事,妙不
可言。”妇人道:“你与李瓶儿也干来?”西门庆于是把晚间之事,从头告诉一遍
。说得金莲淫心顿起,两个白日里掩上房门,解衣上床交欢。正是:
不知子晋缘何事,才学吹箫便作仙。
话休饶舌。一日西门庆会了经纪,把李瓶儿的香蜡等物,都秤了斤两,共卖了
三百八十两银子。李瓶儿只留下一百八十两盘缠,其余都付与西门庆收了,凑着盖
房使。教阴阳择用二月初八日兴土动工。将五百两银子委付大家人来招并主管贲四
,卸砖瓦木石,管工计帐。这贲四名唤贲第传,年少生的浮浪嚣虚,百能百巧。原
是内相勤儿出身,因不守本分,被赶出来。初时跟着人做兄弟,次后投入大人家做
家人,把人家奶子拐出来做了浑家,却在故衣行做经纪。琵琶箫管都会。西门庆见
他这般本事,常照管他在生药铺中秤货讨人钱使。以此凡大小事情,少他不得。当
日贲四、来招督管各作匠人兴工。先拆毁花家那边旧房,打开墙垣,筑起地脚,盖
起卷棚山子、各亭台耍子去处。非止一日,不必尽说。
光阴迅速,日月如梭。西门庆起盖花园,约个月有余。却是三月上旬,乃花子
虚百日。李瓶儿预先请过西门庆去,和他计议,要把花子虚灵烧了:“房子卖的卖
,不的,你着人来看守。你早把奴娶过去罢!随你把奴作第几个,奴情愿伏侍你铺
床叠被。”说着泪如雨下。西门庆道:“你休烦恼。我这话对房下和潘五姐也说过
了,直待与你把房盖完,那时你孝服将满,娶你过门不迟。”李瓶儿道:“你既有
真心娶奴,先早把奴房撺掇盖了。娶过奴去,到你家住一日,死也甘心。省得奴在
这里度日如年。”西门庆道:“你的话,我知道了。”李瓶儿道:“再不的,我烧
了灵,先搬在五娘那边住两日。等你盖了新房子,搬移不迟。你好歹到家和五娘说
,我还等你的话。这三月初十日,是他百日,我好念经烧灵。”西门庆应诺,与妇
人歇了一夜。
到次日来家,一五一十对潘金莲说了。金莲道:“可知好哩!奴巴不的腾两间
房与他住。你还问声大姐姐去。我落得河水不洗船。”西门庆一直走到月娘房里来
,月娘正梳头。西门庆把李瓶儿要嫁一节,从头至尾说一遍。月娘道:“你不好娶
他的。他头一件,孝服不满;第二件,你当初和他男子汉相交;第三件,你又和他
老婆有连手,买了他房子,收着他寄放的许多东西。常言:机儿不快梭儿快。我闻
得人说,他家房族中花大是个刁徒泼皮。倘一时有些声口,倒没的惹虱子头上搔。
奴说的是好话。赵钱孙李,你依不依随你!”几句说的西门庆闭口无言。走出前厅
来,坐在椅子上沉吟:又不好回李瓶儿话,又不好不去的。寻思了半日,还进入金
莲房里来。金莲问道:“大姐姐怎么说?”西门庆把月娘的话告诉了一遍。金莲道
:“大姐姐说的也是。你又买了他房子,又娶他老婆,当初又与他汉子相交,既做
朋友,没丝也有寸,交官儿也看乔了。”西门庆道:“这个也罢了。到只怕花大那
厮没圈子跳,知道挟制他孝服不满,在中间鬼浑。怎生计较?我如今又不好回他的
。”金莲道:“呸!有甚难处的事?你到那里只说:‘我到家对五娘说来,他的楼
上堆着许多药料,你这家伙去到那里没处堆放,亦发再宽待些时,你这边房子也七
八盖了,撺掇匠人早些装修油漆停当,你这里孝服也将满。那里娶你过去,却不齐
备些。强似搬在五娘楼上,荤不荤,素不素,挤在一处甚么样子!’管情他也罢了
。”
西门庆听言大喜,那里等的时分,就走到李瓶儿家。妇人便问:“所言之事如
何?”西门庆道:“五娘说来,一发等收拾油漆你新房子,你搬去不迟。如今他那
边楼上,堆的破零零的,你这些东西过去那里堆放?还有一件打搅,只怕你家大伯
子说你孝服不满,如之奈何?”妇人道:“他不敢管我的事。休说各衣另饭,当官
写立分单,已倒断开了,只我先嫁由爹娘,后嫁由自己。常言:嫂叔不通问,大伯
管不的我暗地里事。我如今见过不的日子,他顾不的我。他但若放出个屁来,我教
那贼花子坐着死不敢睡着死。大官人你放心,他不敢惹我。”因问:“你这房子,
也得几时方收拾完备?”西门庆道:“我如今吩咐匠人,先替你盖出这三间楼来,
及至油漆了,也到五月头上。”妇人道:“我的哥哥,你上紧些。奴情愿等到那时
候也罢。”说毕,丫鬟摆上酒,两个欢娱饮酒过夜。西门庆自此,没三五日不来,
俱不必细说。
光阴迅速,西门庆家中已盖了两月房屋。三间玩花楼,装修将完,只少卷棚还
未安磉。一日,五月蕤宾时节,正是:
家家门插艾叶,处处户挂灵符。
李瓶儿治了一席酒,请过西门庆来,一者解粽,二者商议过门之事。择五月十五日
,先请僧人念经烧灵,然后西门庆这边择娶妇人过门。西门庆因问李瓶儿道:“你
烧灵那日,花大、花三、花四请他不请?”妇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