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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厅里除了我和项伟,已经没有其他的人了。我跟在项伟后面,认真而仔细地审视着面前这幅曾让我心中充满了回忆,充满了神往,充满了感动,充满了温暖和甜蜜;曾让我恬淡宁和;曾让我心潮澎湃;曾让我悲不自禁;曾让我一边流着泪一边奋笔疾书的画。就是这样的一幅画,我却没有能力把它留下来。我却不得不为了我的未来和它的栖身之地,把它存放到千里之外。
“你也别太难过了,画终究是你的画,你可以随时去看它的嘛。”项伟一边看着画,一边头也不回地对我说。
我不知道这是他在劝我,还是自己在宽慰自己,但我想他心里肯定也是充满了不舍。我不信他对这幅画会没有一点感情。
这样走走停停,一直到展厅闭馆,我们俩才默默地离开展厅。
已经到吃晚饭的时候了,没有太多的语言,我就跟着项伟去了一家安静而清爽的餐厅。饭吃得简单,也沉闷。我和项伟都吃得很少,好像彼此胃口都不好似的。我觉得他中午肯定没有吃好,那么一大帮人都要他招呼,能吃得好吗?我就让他再多吃点,可是他说他已经吃饱了。
“那吃饱了就走吧?”我对坐在餐桌边愣神儿的项伟说。
“你吃好了没?”他注视着我问道。
“我吃好了。就是觉得你吃得太少。”我看着他说。
“我还能让饿着自己?”他笑了笑说。
出了饭馆,我们就不约而同地沿着人行道向书画院的方向走去。大约是时间尚早的原因,马路上的汽车和自行车还正如潮水一般奔流着。
我跟在项伟身后,彼此相距大致也就半米的样子。项伟从出了饭馆,就这样悠闲从容地在前面走着,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这样默默地走了两个路口后,我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项伟,今天没有见到苏颖啊!”我试探地问道。
“她出国了。”项伟淡淡地说。
“出国了?”我颇感吃惊道,“什么时候呀?”
“去年年底。”
“去哪儿了?”我追问道。
“澳大利亚。”
“去澳大利亚干什么呀?和谁一起去的?我是说她的父母去了吗?”我上前一步,走到项伟身边问道。
“她一个人去的,准备去读研究生吧。”项伟看着脚下的人行道说。
“她邀请你和她一起去了吗?”顿了顿,我又轻声问道。
“姜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我和她是不可能的。”项伟注视着我有些阴郁地说。
“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
“怎么般配?”项伟反问道。
“先从个子上说吧,你一米八的块头,苏颖我觉得也差不多就是一米七的样子。再说外表,你长得潇洒英俊,苏颖呢也是亭亭玉立,顾盼生辉。性格上,你沉稳持重,她活泼开朗。更重要的是,她父亲将来可能还会对你的事业有所帮助。”
“你别恶心我了。”项伟含笑道,“你这不是骂我吗?我靠老丈人发家,那我成什么了我!”
我注视着项伟,一下子愣住了。
“还是俗人的思维定式。”
“想要不俗是需要资本的。”我说,感到心里异常失落。
“如果你想得到什么,那自然是要资本的。但你如果什么都放下了,其实你也就什么都不需要了。”
“问题是,我们不能什么都放得下!”我叹息道。
沉默了片刻,项伟又问道:“哎,对了,你今天下午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有两件事情要告诉我吗?你好像才给我说了一件吧?”
我就把浙江美院招聘助教,我也想报名的事情告诉了他。
“那不错呀。你如果能聘上浙江美院的助教,那你站的高度,你面对的画家,就是全国性的了。”
项伟笑了一下,把话题扯到了今天上午的开幕式上。
“明天报纸上的消息就出来了。你明天去我办公室就能看到了。电视,可能今天晚上的新闻就播出来了。”项伟说。
“那我得给我妈打个电话。”我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从包里往外掏手机。
“姜水吗?你妈俺刚才在电视上看见了你。不赖,省委副书记、宣传部长都去了。你妈还正怨你不给她提前打个电话哩。”
听得出,父亲心里很高兴。在父亲高兴的声音背景下,我听到母亲隐隐约约的声音:“姜水吗?我给她说。”
“你看,我这刚说了一句。”是父亲不悦的声音。
“我先说,我说了你再说。”又传来母亲带着些微恳求与急切的声音。
“好,好,你说去吧。”父亲在母亲面前总是以让步告终。
“姜水呀,你上电视咋不给我打个电话说说哩,你给我说说,我也能给你姨你舅、你表姐你表哥,还有我那些老伙计说说让他们也看看呗。你说这是多光彩的事儿。”母亲埋怨道,但那声音里却是掩不住的兴奋和快乐。
“你们看到就行了。我明天回去,见面再说吧。”
“你明天就准备回去吗?”项伟若有所思地点头道。
“浙江美院的报名时间截止到星期天。我再不抓紧就赶不上了。”我说。
“那你明天上午就走吧,回头我把报纸给你寄过去。”
“给王教授和李院长也寄一份吧。”我说,“这次多亏他们两个了。”
“没问题。”项伟欣然道,“另外,准备给你做专访的那几家报社的记者,我让他们星期一之后再和你联系吧?”
“行。”我点头道,“又让你费心了。”
“你给我说这话就太客气了。”项伟注视着我柔声说。
我看着他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一丝别扭的情绪忽然像掠过苇荡的疾风拂过我的心间。这个让我颇感意外的感觉,使我心里不禁一阵迷惘。
这样沉默地走着,快走到书画院的时候,我幽幽地注视着和我并肩而行的项伟道:“项伟,你身边的那些女孩,是不是因为绝望才选择了出国?”
“我不知道。”项伟轻声说,“也可能有一点这方面的因素吧。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挺对不起她们。可是如果我不拒绝她们,会对她们伤害更大。”项伟神色沉郁地说。
我凝视着项伟因忧郁而显得格外深沉的面孔,心里不禁一阵难过。
这一夜,我又失眠了。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项伟就是我理想中的男人。对他的想念以及由他引起的种种惆怅足可以证明这一点。可是今天我才忽然发现,项伟的自尊心太强了!他的这种太强的自尊心不仅影响了他的大气、厚重和睿智,而且让他很自恋。
这个发现让我很失落,一种蓦然失去寄托的空虚感海浪一样朝我砸了过来。我的心不由猛然痛了一下。
可是为什么这么久我都没有发现呢?我认真地想了想,认为还是和我所处的环境有关系。我的生活是那么闭塞,又是那么单调,身边一个侯太广那样粗野,连最起码对人的尊重都不知道。在备受压制和奴役的情况下忽然受到项伟给予我的尊重、呵护和宠爱,我的内心怎么能承受得住这种冲击!
我心潮澎湃,这些年与项伟相处的片段像电影的特写镜头一样,不断在我脑海里涌现。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看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
“唉,干脆起床吧!早点坐车回家整理资料,准备应聘浙江美院助教这件事情吧!”我惆怅地想。
想到回家需要做的事,我再也躺不住了,我猛地从床上坐起,而与此同时,一夜都没有闲住的脑袋,这会儿却让我晕得心里一阵发慌。我急忙闭上眼睛,双手下意识地就捂住了脸。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后,我觉得头晕得轻了许多,我慢慢睁开眼睛,放下捂着脸的手,试着下了床。
大巴上了高速公路之后,我看了看表,已经快八点了,想项伟这会儿也该睡醒了,就给他发了个信息,告诉他我已经上高速了。大约过了五分钟的时间,项伟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怎么起这么早呀?”电话里传来项伟睡意蒙的声音,“我昨天晚上回来又看了会儿书,看得晚了些。你怎么样?回去就睡了吧。”
“嗯,你看到几点才睡呀?”我问道。虽然有了昨晚的认识,但心里还是挂念着他。
“三点吧。我没看表。”项伟的声音还是带着浓浓的睡意。
“那你还继续睡吧,回去之后我再和你联系。”我说。
“我真得再睡会儿,头蒙得不行。你路上注意安全啊。”
我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打开门,屋里静悄悄的,我轻轻放下手提袋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确定确实没有一个人。
咦,侯太广不在家。太好了。正好给王教授和李院长打电话。我的心情立刻就开朗了许多。
“王教授吗?我是姜水。”我声音的甜润让我自己都感到很吃惊。
“哦,姜水呀,你回去了是吗?”王教授和蔼地问道。
“嗯,刚到家。”我精神饱满地说,“我想着不是明天报名就截止了嘛,想赶快回来把材料整理整理,抓紧时间寄过去。”
“对,对,这个事情得抓紧。不过也别太着急,要把东西准备充分。”
“谢谢王教授。”我感激道。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王教授问道。
“那幅《万里兰溪图》,我想还是捐给浙江吧。”
“那不着急,你再考虑考虑。”
“我已经考虑好了,也征求了朋友的意见。我真得好好谢谢你。你看你忙成这样,还挤时间来参加我画展的开幕式。”
“既然考虑好了,我最近就筹措这个事情。争取早点办成,这对你应聘浙江美院的助教也是会有帮助的,你知道不知道?”
“那就又得让你费不少心了。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好好画画就行了。”王教授爽朗地说,“我会争取给你多要点奖励的,这方面你就放心吧。”
“哦,那太谢谢您了。”我说,“不过,王教授,我是这个意思啊,奖励能多给点当然更好,如果不行,也别太勉强了。就是展厅的事情还要请您多费费心,您也知道,我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才把《万里兰溪图》画出来,其中倾注的心血和时间就不说了,单从感情上说,我也想让它有一个好的归宿,能有更多的人看到它,喜欢它。”
“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不是给李院长说了嘛,让你考虑考虑。好,先这样吧,我这里还有客人。”
放下王教授的电话,我心里不禁一阵惆怅。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好像都在忙,而只有我,整天处于这种无所事事的闲散状态。
李院长的电话更简短,我刚给他说完我已经给王教授打了电话,同意把《万里兰溪图》捐给浙江,他就问我,还准备不准备往怡阳拉。
“我是不想拉呀,不过不拉展览完之后还能不能放在书画院呢?”我担心地说。
“那,你如果暂时找不到存放的地方,就还先放这儿吧。”
我急忙对李院长表示千恩万谢,也确实呀,如果书画院不给我提供这个放画的地方,我真不知道该把这么一大堆画放到哪儿。
放下李院长的电话,我的心思就又回到了侯太广那里,今天是星期六的呀,他们又不上班。他去哪儿了呀,中午还回来不回来?他如果不回来,我正好可以去我妈家,给我妈汇报汇报这几天的情况,顺便把乐乐也接回来,又好几天没见到乐乐了,小家伙估计也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