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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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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在傍晚,基督山由阿里陪着离开巴黎到欧特伊去了。第二天下午三点钟左右,铜锣一响,阿里被召到了伯爵的面前。

“阿里,”那黑奴一走进房间,他的主人做说道,“你以前常常对我说,你很擅长套马。”

阿里骄傲地挺直了身子,做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好极了。你能套住一头牛吗?”

阿里又作了一个肯定的手势。

“一只老虎呢?”

阿里点头表示能行。

“一只狮子呢?”

阿里作了一个抛绳索的动作,然后模仿绳索勒紧的声音。

“但你自信能套住两匹狂奔的马吗?”

那黑奴笑了。

“很好,”基督山说道。“待会儿有一辆马车要经过这儿,拉车的是两匹灰色有斑纹的马,就是昨天你看见我用的那一对,现在,你必须冒着生命的危险,在我的门前拉住那两匹马。”

阿里走到街上,在门前的走道上划了一条直线,然后他回来把那条线指给在一旁的伯爵看。伯爵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总是用这种特有的方式来称赞阿里的,阿里很喜欢这项差使,他镇定地走到房子和街道相接的拐角上,在一块界石上坐下来,开始抽他的长筒烟,而基督山则回到了屋里,不再管这件事了。快到五点钟的时候,伯爵显出异常的焦躁和不安,原来他算定那辆马车马上就要到了。他走进一间面对着街道的房间,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时不时地站住听听有没有车轮渐近的声音,然后用焦急的目光看看阿里,但见那黑奴依然含着他的长筒烟悠闲地在吞云吐雾,这至少证明他是正全神贯注地享受他心爱的玩意儿。突然间,他隐约听到了车轮急速滚动的声音,立刻一辆马车出现了,拉车的那一对马已野性大发,简直无法控制,只见它们拚命地向前冲,象是有魔鬼在驱赶着它们一样,那吓呆了的车夫竭力想控制住它们,但没有用。

马车里有一个少妇和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孩子。他们吓得连喊都喊不出来了,两人紧紧地搂在一起,象是决定至死都不分开似的。马车喀啦啦地叫着在粗糙的石头路上飞奔着,要是它在路上遇到了一点儿障碍,就一定会翻车的。它在街中央飞奔着,凡是看到它过来的人都发出了惊恐的喊叫声。

陡然地,阿里放下了他的长筒烟,从口袋里抽出了绳索,巧妙地一抛,那绳圈就套在了离他较近的那匹马的前蹄,然后忍痛让自己被马向前拖了几步,在这几步的时间里,那条巧妙地投出去的绳索已逐渐收紧,终于把那匹狂怒的马的两脚完全拴住了,使它跌倒在地上,这匹马跌到了车辕上,折断了车辕,使另外那匹马也无法再向前跑了。车夫利用这个机会急忙从他的座位上跳下来,但阿里这时已敏捷地抓住了第二匹马的鼻孔,用他的铁腕死命的抓住不放,直到那头发疯的牲畜痛苦地喷着气,软瘫在它的同伴旁边。这整个的过程还没有我们现在讲话的时间长。但就在这短暂的时间内,一个人带着几年仆人从屋子里冲出来,奔到了出事地点。当车夫打开车门的时候,这个人就帮忙把那个少妇抱了下来,这位太太此时仍一只手痉挛地抓住椅垫,一手紧紧地把她的儿子搂在她怀里。那小孩子已吓晕了过去,基督山把他们都抱进客厅里,放在一张沙发上。“放心吧,夫人,”他说道,“一切危险都已经过去了。”

那女人听到这几句话,就抬起头来,带着恳求的目光,指了指她那依旧昏迷不醒的孩子。

“我明白您的意思,夫人,”伯爵说道,并仔细把那孩子检查了一遍,“我向您担保,您丝毫不必担心,您的小宝贝一点也没有受伤,他只是吓昏了,一会儿就会好的。”

“您这样说只是想安慰我是吗?瞧他的脸色多白!我的孩子!我的爱德华!对妈妈说话呀!啊,阁下,快去请一位医生来吧!要能救活我的儿子,我愿意把全部家产都送给他!”

基督山向那惊恐万状的母亲示意,请她不必担心,然后他打开放在旁边的一个小箱子,从箱子里抽出了一只波希米亚出产的玻璃瓶,瓶子里装着一种红色的液体,他把那种液体滴了一滴到那孩子的嘴唇上,药水刚刚滴到嘴唇上,那孩子,虽然脸色依旧很苍白,却睁开了眼睛,急切地向四周看了看。看到这种情形,那母亲简直高兴得发昏了。“我这是在什么地方呀?”她大声说道,“谁使我们这样大难不死,这样走运啊?”

“夫人,”伯爵答道,“我能把您从危难中救出来,自觉极其荣幸,您现在就在敝舍。”

“这件事都怪我的好奇心作恶,”那贵妇人说道。“全巴黎的人都称赞腾格拉尔夫人的马长得漂亮,而我也太傻了,居然试试它们。”

“难道,”伯爵故意装出很惊奇的神色大声说道,“这两匹马是男爵夫人的?”

“是的,阁下,您认识她吧?”

“腾格拉尔夫人吗?我认识的,现在对于您能脱险我的确更觉得高兴了,我想不到您这次遭险竟是我无意中造成的。昨天我向男爵买了这两匹马,但由于男爵夫人很后悔把它们卖掉,所以我就冒昧地送还给了她,算是我的一件礼物,请她赏光收下。”

“咦,那么说您就是基督山伯爵了,爱米姆对我讲过许多关于您的事呢!”

“是的,夫人。”伯爵说道。

“我是爱洛伊丝·维尔福夫人。”伯爵鞠了一躬,看起来他象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似的。“您的义举,维尔福先生将会感激不尽的,当他知道是您救了他妻子和孩子的性命,他会多么地感谢您呀!真的,要不是您那个勇敢的仆人及时赶来搭救,这可爱的孩子和我必死无疑啦。”

“真的,想到您刚才的危险,我现在还有点后怕呢。”

“噢,我希望您允许我适当地回报一下那个忠诚勇敢的人。”

“夫人,”基督山答话,“我求您别宠坏了阿里,别给他太多的称赞和报酬。我不能让他养成每次出点力就希望能得到回报的这种习惯。阿里是我的奴隶,他救了你们的性命只是在为我效劳,而为我效劳是他的职责。”

“但他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呀!”维尔福夫人说道,伯爵这种威严的态度给她留下了一个很深的印象。

“夫人,他的生命,不是他的的,而是属于我的,因为我曾亲自教过他的命。”维尔福夫人不出声了,也许她在寻思,为什么这个奇人初次见面就能给她留下这样深刻的一个印象。在这短暂的沉默期间,基督山以一种极亲切的神色仔细地观察着那蜷伏在她怀里的孩子,观察着他的体貌。那个孩子长得很瘦弱脸色特别苍白。头发直而黑,虽然曾烫过但还是鬈曲不起来,有一大绺头发从他那凸出的前额上挂下来,直垂到他的肩头,那一双充满了狡猾阴险和顽皮执拗的眼睛显得十分机灵活泼。他的嘴巴很宽大,嘴唇极薄,还没有恢复血色;从这孩子的脸上,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的个性深沉而诡谲,他的相貌很象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而不象个八岁的孩子。他醒来的第一个动作是猛地一下子挣脱了他母亲的怀抱,向伯爵装救命良药的那只小箱子冲过去然后,在没得到任何人的许可下,开始把药瓶的塞子一个个地拨出来,这充分显示出他是一个从不受约束的、怪癖任性的、被宠坏了的孩子。

“别碰这些东西,我的小朋友,”伯爵急忙说道,“有些药水不但不能尝,就是闻一闻也是很危险的哪。”

维尔福夫人的脸色陡变,抓住她儿子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看到他没出事,她自己也向那只小箱子瞟了一眼,这一眼虽短,却意味深长,当然没有逃过伯爵的慧眼。这时,阿里走了进来。一看到他,维尔福夫人脸上立刻露出一种兴奋的表情,并把那孩子搂得更紧了一点,说道:“爱德华,你看到那个好人了吗?这个人刚才非常勇敢,刚才拉车的那两匹马发了疯,差一点把车子撞得粉碎,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拖住了它们。快谢谢他吧,我的孩子,要是没有他,我们俩可都没命了。”

那孩子撅起了嘴唇,以一种厌恶和藐视的态度转过头去说道:“他长得太丑了!”伯爵看到这种情形心里感到很满意,当他想到这个小孩子也可以使他的一部分计划有希望实现的时候,一个微笑偷偷地爬上了他的脸;维尔福夫人对儿子叱责了几句,但非常温和,谁看了都知道不会起什么作用。

“这位太太,”伯爵用阿拉伯语对阿里说道,“因为你救了他们的命,想叫她的儿子谢谢你,但那孩子不干,说你长得太丑了!”

阿里把他那聪明的脑袋转向那孩子,毫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他的鼻孔在痉挛般地一张一缩,基督山知道那句不知好歹的话已使那个阿拉伯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恕我冒昧地问一句,”维尔福夫人站起来准备告别的时候说道,“您经常住在这儿吗?”

“不,夫人,”基督山答道,“这是新近买的一个小地方——我的寓所在香榭丽舍大道三十号,我看您已经复原了,您一定是想回家了吧。我已吩咐把那两匹拉您来的马套在了我的车子上,并叫阿里,也就是你认为长得太丑的那个人,”他面带微笑对那孩子说道,“赶车送你们回家,而您的车夫则暂时留在这儿,照料修理您的车子。车子修好以后,我会用我自己的马直接送回给腾格拉尔夫人的。”

“可我不敢再用那两匹可怕的马拉我回去了。”维尔福夫人说道。

“您一会儿就会知道的,”基督山答道,“一到阿里的手里,它们就象羔羊一样驯服的。”

阿里的确证明了这一点。他走近那两匹被人费了很大的劲才扶起来的马,用浸过香油的海绵擦了擦它们那满是汗和白沫的前额与鼻孔,于是它们几乎立刻就呼噜呼噜地喘起粗气来,并且浑身不停地颤抖了几秒钟。然后,也不管那围观在马车周围的人群多么嘈杂,阿里静静地把那两匹驯服了的马套到了伯爵的四轮轻便马车上,把缰绳握在了手里,爬上了车头的座位,然后他“罗!”地喊了一声。使围观者极其惊讶的是:他们刚才还目睹这两匹马发疯般狂奔,倔强难治,但现在阿里却得用他的鞭子不客气地抽打几下它们才肯向前迈步。踯躅而行,这两匹有名的灰斑马现在变得迟钝愚笨,死气沉沉的了,它们走得是这样的艰难,以致维尔福夫人花了两个钟头才回到了圣·粤诺路她的家里。

她一到家,在家人的一阵惊叹平息之后,立刻写了下面这封信给腾格拉尔夫人:“亲爱的爱米娜:我刚才从九死一生的危险中奇迹般地逃了出来,这全得归功于我们昨天所谈到的那位基督山伯爵但我决想不到今天会看见他我记得当你称赞他的时候,我曾怎样无情地加以嘲笑,觉得你的话太夸张了,可是现在我却有充分的理由来相信:你对于这位奇人的描写虽然热情,但对于他的优点说的却远远不够。我一定竭力把我的这次奇遇讲得清楚一点。你必须知道,我亲爱的朋友,当我驾着你的马跑到达兰拉大街的时候,它们突然象发了疯似的向前直冲,以致只要有什么东西在前面挡住它们的去路,我和我那可怜的爱德华一定会撞得粉身碎骨,当时我觉得一切都完了,突然一个相貌古怪的人,或者说一个阿拉伯人或努比亚人,总之,是一个黑人,在伯爵的一个手势之下(他原是伯爵的仆人),突然上前来抓住了那匹暴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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