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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你这么是干什么?”江雪追到青芷院外,大声问。
南宇涣停住脚步,转过身,眼中泪水充溢,“那三个头是代我亲娘磕的。”
说完,南宇涣大步向家庙的方向走去。江雪猜到南宇涣一定把沐容清劫持到了家庙,那是他的生母彻夜哀嚎,最终丧命的地方,他要杀沐容清祭他的母亲。江雪快步跟上他,想劝他两句,又认为他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唉!”
“站住,不许跟来。”
南宇涣想孤注一掷,杀不杀沐容清,他都是死路一条。他很清楚他没了皇子的身份,对于沐家来说他只是弃子。丑闻传开,皇上曾经是潘王政敌,斩草必会除根,决不通融于他。即使他是沐家的外孙,沐家只会自保,决不会管他的死活。
江雪看着南宇涣的背影消失在竹丛中,暗叹一声,喊过冷香吩咐了两句,又让仙草扶柳姨娘回去。她迟疑片刻,叫上两个婆子跟她一起朝家庙走去。
家庙黑漆剥落的木门敞开,里面蛛丝交错,破败狼藉。外面冰雪晶莹,绿竹苍翠,红日释放出些许暖意,也难抵青砖灰瓦的家庙,触目可见的森寒阴凉。
沐容清被绑在家庙门口的杨树上,嘴里塞着一团巾布,丢钗弃履,衣衫凌乱。她面色青黄,目光沉暗,目光追着南宇涣,眼底不时闪过侥幸。
庙门口,一张破旧的方桌上摆着几样吃食,花瓷碗里插着三柱清香,方桌一边放着一把长剑。南宇涣冲着庙里九叩九拜之后,双手颤抖着抽出长剑。沐容清看到寒剑出鞘,全身不由打起了哆嗦,她拼命挣把,喉咙咕噜着,嘴里呜呜直叫。
南宇涣怒哼冷笑,并不理会沐容清。他注视着家庙,又疯又哑的女人仿佛就在庙里,冲他敞开胸怀,招手徵笑。回想起那个女人曾经被他谩骂戏耍,他心底涌出无边的罪责与悔疚,更有深不见底的怒恨。他咬紧牙关,转身看着红砖绿瓦辉煌、亭台楼阁林立的沐家宅院,嘴角挑起噬血的冷笑。
江雪来到竹丛边,看到此情此景,便明白南宇涣已不畏死,他想杀沐容清祭他的生母,这也是对皇权、对沐家最极端的挑衅与报复。她转头看了看,身后人影全无,她怔了片刻,示意两婆子跟她一起上前阻止。她想阻止南宇涣杀沐容清,并不是她萌生出圣母情怀,要宽容原谅他们。南宇涣对慕容商会的栽脏挑衅,沐容清害死九小姐,又屡次陷害暗杀于她,他们的所作所为永远不可能在她的记忆中抹去。她之所以要阻止,是想拖延时间,她让冷香去报信,可沐家人还没来。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人来得越多越热闹,最好连沐乾柱也惊动了。南宇涣有今天,沐容静得此报,跟沐乾柱的冷血残忍密不可分。
“二皇子,你就想这样杀了她吗?”
南宇涣拿剑指着江雪,阻止她们靠近,“你少管。”
沐容清看到江雪,眼中光芒乍盛,嘴里呜动着,摇头晃脑地求救,好象一个溺水多时,即将殒命的人突然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眼前的女孩是她一直想置于死地的人,就算不能救她,能拖延时间,让她多看看人世间的太阳,她也知足了。
江雪睥睨着沐容清,九小姐的仇、沐容静的恨,还有她无端遭受的暗杀和陷害,都齐齐化做绵延不绝的怨愤弥散心间。此时,即使让她手刃沐容清,也难消她心头之恨。然而,真恨极一个人时,无须亲手杀她,而是看着她无力求生,在等待死亡的恐惧中消磨掉一点一滴的意志,慢慢崩溃至死。沐容清是南宇涣的幕后帮凶,真相大白,他们反目成仇,就要你死我活,还有比这更大快人心的事吗?
“我不会阻止你杀她,只是觉得把她一剑刺死,太便宜她了。她设计毁了静姑姑的清白,还让静姑姑疯哑无助,在家庙里受尽折磨、含冤而死。她怕自己残害骨肉、取而代之的事情泄露,连一个六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她所做的孽、犯的罪,千刀万剐不为过,我只是想看着她求生的希望完全破灭之后,慢慢死去。”
南宇涣长剑横在江雪的脖子上,牙齿打着哆嗦,问:“你全知道了?”
“当然。”
“那你就要跟她一块死。”
江雪挑起嘴角,摇头冷笑,“你真的很愚蠢,现在还是杀人灭口的时候吗?这件事在京城广为流传,没有九成人知道,也有七八成人知道,你杀了过来吗?”
“……”
“放开她。”
沐宸钰凌空跃起,长剑弹出,挑飞南宇涣的剑,身形一转,揽着江雪的腰,把她带出几步远,落到竹丛旁边。散碎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沉声低语传来,其中夹杂着苍老的咳嗽声。江雪知道沐家的死士已经包围了家庙,沐乾柱就要到了。
南宇涣再不动手,只能束手被擒,他已不是皇子,必死无疑。沐容清手里有皇上的把柄,皇上不让她死,会有千万借口替她开脱。而沐家一向不问是非曲直,他们只保能给家族带来荣光、对家族有用的人。
沐容清听到脚步声,嘴里呜呜咽咽地喊着,眼底希望重生,脸上密布得意的狠厉。江雪冷哼一声,沐容清必须死,否则后患无穷。她要替自己、替九小姐报仇,就要让南宇涣在沐容清萌生希望的时候动手。
江雪趁沐宸钰不注意,抢过他的剑,扔给南宇涣,“动手,替静姑姑报仇。”她突然的举动令沐宸钰非(提供下载…3uww)常吃惊,沐宸钰反映过来,刚要阻止,江雪脚下一滑,顺势倒进他的怀里。沐宸钰犹豫了一下,抱住了她,却不及阻止南宇涣了。
南宇涣拣起剑,双手用力,一剑刺穿了沐容清的胸膛,腥红色的血喷涌而出。他快速拨出剑,又狠命一剑刺去,剑柄没入了沐容清的身体。鲜血汩汩流淌,染红了遍地白雪,沥沥血腥弥散着妖冶诡异的红雾,渐渐向四周漫延。
“娘,儿子不孝,替你报仇了,爹,……你瞑目吧!”
两个健壮的小厮抬着一架软藤椅快步走来,沐乾柱坐在藤椅上,身上盖着皮褥,连声咳嗽。沐容初和沐宸霆、沐宸雷兄弟护在藤椅两边,神色焦急。
软藤椅落地的时刻,沐容清拼尽最后的力气,哀嚎自喉咙底部发出。她睁大眼睛瞪着沐乾柱,满眼仇恨与不甘,头猛然歪下,血自嘴角喷出,染透了巾布。
沐乾柱全身一阵颤抖,他拄着藤椅,狠厉指挥,“将逆贼余孽拿下。”
南宇涣哈哈大笑,他是潘王的儿子,在外祖父眼里,他是逆贼余孽。他纵身跃起,想拣起地上的剑自刎,剑被一个死士一脚踢飞,他也被人控制了。
沐乾柱猛咳几声,歪倒在藤椅里,沐容初忙让沐宸雷侍俸沐乾柱回崇威院,请医调治,让沐宸霆进宫报信,又呵令死士把南宇涣关进家庙,严加看管。
江雪在南宇涣一剑刺入沐容清胸膛的时候,就装晕倒在沐宸钰怀里。众人忙乱成一片,她来这里的原因及所行所见,没人多问一句。沐宸钰把她交给两个婆子,让她们扶她回去。刚离开家庙,她便松了口气,摆脱婆子的搀扶,步伐轻快,向青芷院走去。沐容清已死,她又解除了一桩心事,该好好庆祝庆祝。她刚回到青芷院歇了一口气,便有沐府的婆子带着成亲王府两个小太监进来,说是奉沐侧妃令,要接她回王府。她轻哼一声,没说什么,只吩咐冷香收拾了一些随身物品,又安慰了柳姨娘几句,就跟他们回了王府。
回到王府,天已过午,两个太监带她到莹露阁复命请安。沐云露没见她,直接让一个婆子带她到浣衣房,连溢梅斋都不让她回。江雪强忍怒气,边走边跟婆子问长问短套近乎,从婆子口中得知沐云露自太后寿宴回来就病了,关桑柔被贬到浣衣房为奴,是关太后亲自下了懿旨,南成远想求情也被驳回了。
江雪暗笑,南成远想求情是假,关太后恨关桑柔是真。就因为一颗子母珠,扰乱了寿宴,堂堂一国太后背负千万人所指,却无法与神仙辩白,只能沉默。此事不是关桑柔所为,却因她而起,关太后要找借口发泄无端愤怒,关桑柔无疑是最合适的人。真是恶有恶报,大快人心,她要借此事大做文章,再出一口恶气。她突然停住脚步,压低声音,说:“嬷嬷,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婆子见她神秘兮兮,知她定有隐秘,忙退到她身边,问:“什么事?快说。”
“我可以说,你可千万答应我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事传出去会死人的。”
“好好好,你告诉我,我决不跟任何说。”
“你还记得我房里的玉香吗?因为陷害我被打死的那个丫头。”
“记得,记得,她才死几天呀!她、她怎么了?”
江雪冷厉一笑,凑到婆子身边,神色诡异地说:“太后寿宴之前的晚上,我梦到玉香了,她说她陷害我是受人指使的。指使她的人答应保她活命,却没做到,她阴魂不散,要让她们全部陪葬,我问她谁指使她,她说有关侧妃,还有……,”
婆子吓得变了脸,兴趣却私毫未减,忙问:“还有谁?快说呀!”
“还有沐侧妃。玉香说关侧妃最坏,要让她先交霉运,而且活不过这今年。”
关桑柔也在浣衣房为奴,要想痛打落水狗,让她活不过这今年是小事一桩。
“那沐侧妃呢,会怎么样?”
“沐侧妃先生病,至于什么时候死,她也说了,可我当时吓坏了,没记住。”
婆子一脸忧惧,喊了两个打杂的太监送她到浣衣房,自己则跑回去散播传言报信去了。沐云露本身不是为恶的人,却头脑简单,很容易被利用,不辨是非,还有很古怪的脾气。玉香托梦的事散播开,心中没鬼的人都会恐惧几分。从当时扔情景看,沐云露一定参与了这起陷害,那就让她加重病情、生死由命吧!
江雪拿出两块碎银,很可怜地说:“两位小公公,我被王爷贬身为奴,刚回王府就要去浣衣房,我的丫头暖香还不知道,麻烦两位去说句话。”
两个小太监抢过银子,眉开眼笑,“你在这等着,不许动,我们去传话。”
盏茶功夫,暖香和小路子就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太监提着包袱箱笼。小路子见了她忙请安,恭敬客气不减从前,还把一应物品的清单拿出来供她查点。就她现在的气势,根本不象被贬去为奴,倒象是升迁搬家一样。
“小路子,你带他们先过去,把房间再打扫一遍,把东西(。3uww。)整 理好。”
小路子答应着,指挥几个搬东西的太监,“你们跟我来,快点。”
看着小路子几人走远,江雪点头一笑,暖香做得不错,把小路子也收为己用了。暖香扶着她向浣衣房走去,连走边说这几天王府内院发生的事。除了关桑柔被贬为终生奴仆,洛侧妃和花侧妃都中毒被救,沐云露重病,也没什么大事。
“九小姐,奴婢跟小路子说你对慕容玖有恩,得了她一些报答的银子。只要小路伺候得好,还答应送他一座院子,接他父母进京,给他哥哥找份差事。”
“只要他听话,这些都是小事,你答应他的好处,要让他严加保密。”
“奴婢明白,他人小鬼大,从不多问,更不多说。”
江雪点了点头,有钱能使鬼推磨,更有钱了,让磨去推鬼都是小事一桩。贬身为奴,她要过得舒舒服服,还有几件大事要做。做完这几件事,她会狠狠刺激南成远,然后风风光光地离开王府,最好让南成远摆仪仗恭送她。
到了浣衣房,江雪不禁提了一口气,亭台辉煌、楼宇巍峨的成亲王府竟然还有这么残败破旧的地方。这里与王府的内院隔着一座大花园,几排下人住的简陋房舍,还有一条污水漉。跨过污水漉上的破石桥,才是浣衣房,女奴们居住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