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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想的那人,也看到她,想着她。只缩在慈宁宫一角,是永远不会改变好现在的处境的。”
我抿了一下嘴,太阳西移,照在帐子上一片透亮,很温暖。
可是我却觉得喜月讲的这个故事,显得这么阴冷,似乎是在阴寒黑暗的地方埋了很久很久,突然不知道是谁挖出来,让人看着就觉得一股凉意往身上缠绕。
喜月喝了一点水,继续用那种事不关己的淡然遥口气讲述这个复杂的长长的故事。
“以前象尽义务一样的进宫轮侍,渐渐变成了她渴望的机会。她见过几次皇上,却没有机会走到跟前去和好说话,让他注意自己。一天,又一天。”
“然后,废后却在这时候,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了。虽然没有以前的地位,风光,骄纵傲慢,但是变得和气的静妃却还是再一次阻挡了她向前和路——可能这就是人常言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静妃既得太后的宠爱,又重新得回皇上的关注。她的存在却象一抹灯影,只是掠过去,闪一下,却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关注和闪光。”
是么?
我在那时候曾经想过,我的存在的确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我没有想到,也许最恨我的,竟然是那个时候我一心想拉拢撮合她和皇帝亲近勾搭的董鄂。
“富贵美梦可能每个女子都做过,但是有的人梦醒后就忘了,有的人却牢牢记住。心里的念头一萌了芽,就再也灭不掉掐不去。瑞在的太后,当年也是个并不怎么得宠的妃子,却一步一步的走到现在那让所有人都低头屈膝的位置——别人可以,自己又怎么不可以?最起码,也要试一试才知道结果。”
“又一次选秀,又有许多新的**进了后宫——鱼更多,水更混。她一步一步的,走的很小心。但是小心一辈子,也总得迈出那要紧的一步。成功不成功,谁也不能预料,但是为了这一步,她已经投进去太大的代价,如果不继续向前,她实在不甘心。”
我猜疑着,却不知道喜月说的代价是指——
“对了,当初她支开贞贵人,买通吴良辅——”
喜月轻蔑一撇嘴:“吴良辅那时候可是风风光光的大总管,是一般人能买得通的么?”
我点点头,喜月说的是。吴良辅那位置上,宫里除了太后皇帝,谁不巴结他?呃,我倒是不巴结他……不过我是很例外的例外了。
“那,她花了多少钱呢?”
喜月看看睡在我里面的小澄儿,小声说:“她和吴良铺对食儿……”
对食?
我一下子懵了。我不是没常识,宫里的菜户,对食儿……这种极端扭曲人性的变态的特殊生态,可是,她,她和……
我张口结舌:“怎么会,她这人看起来那么,那么……”
喜月哼了一声:“怎么不会?你以为吴良辅他们那种阉奴是什么好东西么?他爪子伸的可长着呢,后宫那些不得宠的宫人,份位低的妃嫔。为了能见皇上一面,或是让敬事房太监摆绿头牌的时候做些手脚,把头面首饰当了也填不满他们的无底洞,敬事房好几个大太监都好……我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的,只是又能怎么样呢?那些女人她们愿意让太监揉搓作践来换一个很微小的,可以得见龙颜的机会,后宫里的所有女人都想攀上最高的那根枝,所以任何可能的机会她们都会抓住不放……”
我觉得后背上一阵阵的冷。
这是以前的我不知道的黑暗面。其实,我……也不是一无所知,我知道后宫的残酷黑暗扭曲和血腥,只是,我没有想过,会,会这么的……
喜月把茶端给我,我接过来灌了一大口。
“好了,不说这个。”她连忙安慰我一句,转了话题:“咱继续说正题。那些人,那些事儿,现在和咱们都没关系。”
我把水杯还她,有些艰难的说:“好……对食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当时自然不知道啊,这不都是后来一五一十的对出来的么。吴良辅从那次之后就不见了,咱们还都以为是被杖毙了或是怎么着了,却原来他受了一场要命的活罪,居然还逃了一口气出来。这个回头再说,我先接着上面的说。”
我点点头。
“可是再聪明的人也有失算想不到的时候。和硕襄亲王福晋觉得自己的胜算很大,她相信自己的才貌身段,相信自己的妩媚风情,肯定可以打动任何男人的心肠——可是她没想到,这会儿太后也会来永寿宫。虽然她已经仔细的盘算过,估量过,她已经挑了一个适当的时候,只不过,意外是谁也没有办法预料到的。”
是啊,我也觉得那一天,那一幕,真的非常巧。
若是我那会儿没有回去,太后也没有正好撞破那一幕。那会儿从药性上渐渐醒来的皇帝,单独面对着人比花娇,梨花带雨似的**乌云珠,他……会怎么样?他会想什么?说什么?她又会如何砌词,如何委婉,如何奉迎?
我想了想那个场面……没什么感觉,就不再钻这个牛角尖。现在想这个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毕竟,那时候的事情不会再按假发生一次。乌云珠什么都有,美貌,才华,心机手腕和胆量她样样不缺,唯独少了运气。
第一次选秀失败,然后嫁人,再接着她为自己确立了一个新目标并努力要将其变成现实……每一步,她都欠缺了运气。
只是,我却没有想过她多那么早就开始筹划设想这一切。思绪飞快的回转——第一次,在慈宁宫遇见她,她的神态,举止,说话……那时候我觉得她温婉和气,楚楚动人。可是那时候的她在想什么呢?她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儿?是曾经的那个蛮横的皇后,还是重新成为她的阻碍的恨不得拨之而后快的存在?
那时候的我还很小白心态,想着拉拢她和皇帝互相亲近,还觉得和她搞好关系以方便以后混日子……
真是笨哪我,要不是阴差阳错,她的运气超差,而我要没有太后罩着——八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看来我就属于运气超强的那一种人了。起码和她比起来,我的运气可是不错啊不错。
喜月正要接着说,外面轻轻一声咳嗽,她马上闭了嘴站起来:“爷回来了。”
光头迈进来,脸上带着微笑:“别这么拘束,你坐你的。”
虽然他这么说,喜月可没有真的一屁股再坐下。她站到一边,光头过来坐在我床边:“中午吃的饱吗?觉得胃口好不好?”
我点个头:“挺好的啊。老喝稀的喝得我都快闷死了,今天好不容易来点饭团儿,我也就多吃了两个,没什么不舒服。”
他的目光落在喜月准备的茶果上,笑着说:“你们在这里唠什么呢?怎么你不困吗?”
我咧嘴一笑:“随便聊聊呗,倒没觉得困。老睡睡的人都笨了,说会儿话解闷呗。”
喜月另拿了一个杯子,给光头也倒上茶,然后退到一边儿去。象她以前常干的一样,拿起针线活儿开始做手工。
唔,光头一来我们就不能再继续聊刚才的话题了。正说到一半,还没解开我心里的迷团呢,光头来的真不是时候。当然,喜月也是的,我问她刺客是谁,她倒一扯三千里,从LongLongago开始讲起,讲了半天,喝了半壶茶,还没有讲到重点。
小澄儿踢踢腿,挥挥手,翻了个身继续睡。我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午后和尚们不知道在念什么经,梵唱浅吟,让人觉得心里安定。尘世的一切在这时候似乎都离得很远,身边只剩下这么近的两个人,只剩下这么亲密的,安定的气息。
小澄儿咂咂嘴,眼皮动了几下,睁开眼说:“喜月姑姑,我要尿尿——”
喜月忙起来,过来把她抱起来:“好好好,这就去,你可忍住了哟,别撒在身上。”
我看着喜月匆匆抱着她走开,觉得心里很温馨,又有点心急。
我的身体虽然在慢慢恢复,但是起床走几步已经觉得很吃力,更不要说生活自理外加带孩子了。象小澄儿现在的分量,要把她一把抱起来跑去找马桶,我还不知道要养多久的力气才能办到呢。象电视里看的,那些躺了好久的植物人,一睁开眼就可以下床说话不算,活蹦乱跑的想干嘛干嘛……
当时看不觉得假,现在觉得真是太不现实了!
光头替我捋顺耳边的头发,忽然说:“我替你把头发梳一梳。”
我有点狐疑的看着他:“你会吗?”
他笑笑,然后真的找出柄木梳来。
我慢慢的靠着床头,半转过身。
他一手轻按着我的发根,一手拿着梳子替我慢慢梳理,动作很轻柔,完全没有我担心的那种硬拼死扯的可怕情形出现。
“疼吗?”
“不疼。”我想了想又觉得好笑:“你倒是省了事了,也不用梳头发扎辫子,洗头也方便,直接拿湿布一擦完事儿。”
他呵呵笑:“你要是也觉得好,那我以后就不留头发了。”
我侧过脸看他:“唔,这样也不错啊,一开始觉得有点怪怪的,不过看习惯了,觉得你光头其实也满好看的——对了,咱们总不能一直住庙里。你,有什么打算吗?”
他轻声说:“我心安处是故乡……其实我在哪里都觉得一样。你呢?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我想了想说:“我没想过。以前那会儿在宫里的时候,倒还想着,要是有一天出了宫,到哪里去生活,过什么样的日子?但是那会儿觉得不可能,所以没有认真当回事儿去琢磨这个。”
他说:“这个倒不要紧,你的身体还得养养,我们可以慢慢想,慢慢商量。我们一家三口……以后总归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得仔细想好了才行。”
一家人过日子……
我闭上眼,嘴角慢慢弯了起来。
第五部分 第五节
他替我把头发都梳顺,我转过头来,一眼就看见他正往袖子里掖头发。
“喂,你藏什么藏啊。”我伸过手去,把那几棵头发捏过来:“喂,你这一手儿跟谁学的啊?掉头发怎么了?还值得藏起来?”
他一笑:“我看苏嘛给母后梳头的时候这么干过,不过她藏的是白头发。我这还是头一次,手脚不俐落。看她手势挺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好了。”
我看着自己掉下来的头发,没有以前黑,也比以前细。
“我不忌惮,你也不用老练这个本事。”我笑笑:“嗳,说不定以前给你梳头的太监也会这一手儿呢。”
他说:“可能会吧?我可没注意赤过。”他把梳子放下:“你们刚才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一副不可告人的情状。”
我撇撇嘴:“我们在讲你的坏话啊。”
他笑:“真的?”
这时候突然不想隐瞒他,我说:“我刚才问喜月,那时候来的刺客是什么人。结果这个丫头说,事情得从头说起,于是就啰啰嗦嗦的绕了一个大圈子,讲了乌云珠的事情来了。你别看我们说了半天,你进来的时候,还是没说到正题来着。”
他问:“哦?说到哪里了?”
我捂着嘴吃吃笑:“正说到……某天我和太后娘娘回永寿宫,撞见不该撞见的事情。”
他神情自若,并没有尴尬或是恼羞成怒的样子,反而问:“是么?那讲的可真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