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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穿着白衣宛如圣女一般的女子踩着小碎步一摇一摇得朝祭月走来。她见到祭月三人时,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然后很好得用淡淡如栀子花香的笑容掩盖。
“小女子名为花香,愿为二位领路。”女子对着祭月三人盈盈一拜,动作举止都有大家之风。
祭月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问道,“卖艺还是卖身?”
“卖艺。”花香低头娇羞着答道,“如果公子想要花香卖身,也不是不可以……”
真是一幅引人犯罪的画面啊……祭月叹了口气,敲了一记花香头顶,没好气道,“糊弄人糊弄到本公子头上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偷梁换柱,狸猫换太子的事!行了,帮我安顿一下我的朋友,我自己去找独林之树。”
说着祭月弯腰钻进了小门。要见那个人一面可真不容易,处处都是机关。没想到当年那些鬼头鬼脑的小丫头都长大了,而且长得如此水灵,完全可做天仙楼新一代的顶梁柱。当年祭月常年征战,虽然名声显赫,但也令得无数孩子无家可归,无处安身。就在那时天仙楼的当家掌柜找上祭月,提出了收养这些孩子的意愿,于是达成了一系列协议。
这是一个无奈之举,也是一个不得不为之举。要不然那些孩子早就埋骨荒野,哪能活到今日,锦衣玉食,活得如此风光?
花香委屈得捂着脑袋,小时候她还被人敲过脑袋,如今长大了,谁还敢敲她脑袋?怎么说她现在都十八岁了,穿得都是贵的不得了的衣服,而且长得那么漂亮,这人怎么还能下得了手敲自己脑袋?!花香撇着嘴,在祭月身后扮一个鬼脸,然后对白羽一招手,迁怒得没好气道,“跟我走吧。”
祭月熟门熟路得穿过层层暗房,在最后一扇门前突然停下。那扇门后她去过无数次,那扇门后的人她曾经也时时见过,只是如今世事变幻,她非她,她又该以怎样面目去面对?在陵城,知道这个暗房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前任将军祭月,另一个是当今太后祭晓。如花香那些丫头只知道这里有暗房,但她们谁也没进去过,即使进去也如许多人一样找不到门。花香之前说的给祭月领路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引诱误导罢了,谁知道引到哪个房间让你们春宵一度,然后第二天漫天要价。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房间里传来一个暮气苍苍的声音,她拖着尾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祭月顿了顿,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所有勇气,慢慢推开最后一扇门。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近乡情更怯的缘故,只是此时此刻,她的续真得有些乱了。
屋子里黑洞洞的没有光线,原本照在祭月身后的夜明珠也一下子熄灭所有灯光。祭月顿时陷入一片不可知的黑暗之中。
“小姑娘,找老身有什么事吗?”房间中苍老的女子说道,因为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只能凭声音判断另一个人说话的心情。如果想找出说话人的位置,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一道道回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根本分辨不出。
祭月对着看不见的那个老人轻轻得喊了一声,
“……姑姑。”
姑姑,姑姑,姑姑,姑姑……声音在黑暗中一遍遍回响,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很久之后才彻底消失。这之间,身在黑暗的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时间在两个字之后仿佛凝固,然后彻底陷入无声。
那是……多么遥远的两个字……
第三卷 谁主沉浮 007 谈判
“小姑娘,你为什么要叫我姑姑?”半空中传来苍老的声音,在一声轻微得噗一声后,周围再没有回音。
虽然看不到人,但祭月仍然听出了声音中无尽的苍凉和哀伤。当年她死得时候,这个人一定很悲伤很悲伤吧。但她却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她在宫中死去,不能出手。因为她不仅是她的姑姑,也是当今太后祭晓的姑姑,所以她和祭晓之间的斗争,她不能插手。
当年初到陵城,如果没有她在背后默默帮助自己,帮助祭晓,便不会有后来的将军,现在但后。可她从不居功,面对位极人臣的两个绝世女子,她依然默默得站在黑暗中,她是微笑还是悲伤,没有人知道。
祭月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放肆,只有面对她不可以。祭月沉声道,“你是我的姑姑。”
老人轻轻笑起来,然后咳嗽一阵,祭月静静等待。
“小姑娘,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谁叫过我姑姑?”老人似乎有些愉快,她不问为什么这个陌生的女子为什么会在这里,只关心一个称呼。
祭月道,“我知道,大将军祭月和太后祭晓。”
对于祭月直呼的两个名字,老人不关心,别人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说大逆不道,谁能直呼大将军和当今太后名字?但她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问道,“那你是谁呢?”
祭月一愣,是啊,我是祭月,但我还是祭月吗?祭月默然,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在别人眼中她永远都是重家的二小姐,只有她一直坚定自己是祭月。可是现在她该怎么回答?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老人微嘲而高兴的声音传来,“小姑娘,你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我叫……月。”
“月?很好的一个名。”老人反复念了两遍这个名字,愉快得问道,“和祭月的那个月一样吗?”
“……是。”
老人有些不满,责怪祭月说话不爽快,“小姑娘,你回答的一点都不直率。”
“因为我不想对您有任何欺瞒。”祭月诚恳道,虽然只能声音来辨别,但祭月相信她一定能够明白。
“好吧,小姑娘,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想求我什么了?”老人说得平淡,但那份高高在上的语气怎么也掩盖不住。她用的字是“求”,将自己摆在了绝对的控制地位。
祭月没有争辩,此番前来的确是有求于她。如今的祭月手无寸铁,最大的名头就是重府二小姐,唯一的依仗就是白羽,勉强能够依靠的就是散落在各处旧部的消息。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是。
大汉却已经在风雨飘摇之际,平王爷的私自拥兵,左丞相的大权在握,右丞相的门下儒生,四大将军和骠骑将军的不和以及军权分裂,南方大燕的暗中作乱,西北大楚的勾结等等,所有的事情都像一根导火线上的炸点,等待一个时机,一点星火,它就要一下子爆炸,炸得惊天动地,改朝换代,甚至家国破碎……
而在这样一个危急时刻,能有和这些力量一拼的实力,只有面前这个黑暗中的老人才有,所以,她需要她的帮助。不仅为了那个她一手看到大的孩子,也为了大汉王朝六百多年的历史,更为了不让大汉百姓陷入水生火热之中,不让他们成为亡国之奴!
这是一片她深爱的土地,这是一片她守护了一生并将继续守护下去的土地;这是一个她深爱的大汉,这是一个她深爱了一生并将继续深爱下去的王朝。她在这里出生,成长,在这里展现过自己最美的青春和最闪耀的光芒,遇到过无数帮助过自己或者自己帮助过的人,见证了大汉每天都在一点点变化的痕迹,碰到先帝夜夜挑灯批阅奏章的辛苦,祝福过祭晓坐上皇后的祝愿,知道这里曾经留下过姥姥和老爷至真的爱情。
这是一个名叫祖国的地方,这是一个无数人可以为之奋斗也可以为之牺牲的地方!祭月永远记得那副裱在先帝书房长短不一的小诗,那首没有落款却让第一次见到就永远记住的小诗:
假如我是一只鸟,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然后我死了,连羽毛也腐烂在泥土里面……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这首诗,祭月回家一连抄了三十六张才满意得停下笔,随后三个月她更是抄了近一千张才写出最好的字,然后学着先帝将它裱在书房。她也说不清为何如此喜欢,仿佛冥冥中就有那么一股神奇的力量牵引着她,看着这首诗,她就会热血沸腾。
也许,正是这样一幅字决定了祭月一生的命运。
许多天以前,祭月还在为前路迷茫,考虑着既然自己已经重生,便不再是受着先帝重托,百姓信任,一身肩负重担的将军,她是不是可以卸下重担,尝试着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良家女?不求相夫教子,待字闺中,只求阅尽天下美人,踏遍万水千山,以天为盖,以地为庐,纵马高歌,潇洒一生!
可是,当她看到那一张张鬼画符一样的纸条时,她终究坐不住了。她无法眼睁睁得看着小皇帝生死不明的未来,无法眼睁睁得看着大汉百姓即将面对的家破人亡,无法眼睁睁得看着别人如切西瓜一样瓜分大汉朝权势,然后妄想一口吞没,无法眼睁睁得看着大燕和大楚虎视眈眈的目光!
这是大汉的土地!任何人不得来犯!这是大汉的土地!妄图为了一己之私而殃及百姓的人都不可放过!
“我要借你的力量和金钱。”祭月挺直脊椎,直言不讳。
老人沉默半响,虚弱得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保皇帝,护大汉,立国威!”祭月提高声音,一字一句道。
“你的心愿很美,但你也该知道我并不是大汉国人。”老人说道,声音里多了一份冷漠。
祭月丝毫不为所动,“但我也知道你不是大燕的人,也不是大楚的人。楼兰古国早在一百六十年前就被夏朝灭亡,夏朝又在十五年前被大汉所灭。所以,你欠大汉一份人情!”
谈判的时候,祭月绝对不会退半步,不会念及私情。谈判就是谈判,朝自己最有利的一面据理力争,把好处最大化!
老人咳嗽两声,缓了口气才徐徐道,“你错了,我欠大汉的人情早在十多年前就还清了。你以为大汉为什么还能存活到现在?大汉皇帝没有我的保护,能安然无恙地到现在?再往前眠城灾荒的救灾物资从哪里来?祭月那丫头造成家破人亡的孩子怎么处理?还有许许多多我就不说了。我为大汉做的够多,足够还清她为我报仇雪恨的事情。如果说现在是大汉欠我也不过分。”
老人这话说得没有错,相比祭月挥手间灭了一个夏朝,老人为这大汉做得的确多太多。但是,事情不是这么衡量的,不是所有的事情,感情都是能等价交换的。
祭月开口道,“姑姑的确为大汉做了许多,但是如果没有大汉,您也许有生之年都见不到夏朝灭亡;如果没有大汉,您也许早就埋骨他乡,活不到现在;如果没有大汉,谁给您足够的权利掌握天仙楼,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有些东西是无法衡量,无法交换,无法对比的。如果您要比您对大汉和大汉对您谁做得更多,我只能说没有您的大汉未来如何谁都不知道,但没有大汉的您一定活不到现在!”
祭月的话毫不留情,如一把锋利的刀切破凝固的空气,割下深深的痕迹。老人没有再开口,祭月知道她一定在思考,在想许多事情。曾经的?未来的?现在的?他的,她的,它的?她要考虑的人和事都太多。位高权重者,不得任意妄为,每一个决定都当谨慎再谨慎。
很久以后,老人才道,“虽然你的话打动了我,但即使我欠大汉,却也不是欠你的。没道理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姑娘上门找我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