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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糊糊的草药汁已经喝了半碗,剩下的半碗还冒着丝丝热气。影帝端起那碗,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一双阴晴不定的眸子探向锦书的眼,他想从那双眼里看见点什么,可是最后发现——他从那瞳仁里只看见了自己。
“皇上,有急事找锦书吗?”锦书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身子动了动,将掩在被子下面的一只胳膊拿出来,用手肘倚住床侧,使自己整个人歪向床外侧。
影帝动了下嘴角,忽然又低头看看跪在地上的春晓,没说话。
“春晓,出去候着,不叫你,你别进来!”锦书吩咐。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影帝朝床边坐了坐,脸色缓和了很多。“到底是什么病啊,害得我一直担心你!”
“皇上不是来探病的!”锦书冷森森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拒人千里之意。“皇上是刚从梨香苑来,梨香苑的焚香味道我记得,陆荣华用的是一般女子都不会选的竹草香。”
影帝没想到锦书突然说出自己刚才的行踪,有些意外。“陆荣华说,御医院的黄又全失踪了。”
“黄又全失踪难道归荣华负责吗?荒唐,御医院院长失踪按例应交由内务府宗人院调查。”
“可是,有人看见你宫里的归五在他失踪那夜去请了他!”影帝说。
“是吗?谁看见了?该不会是荣华娘年刚看见了吧?”锦书笑起来,一双眼却透出寒意。
“不但如此,朕还听说,你宫里的归五——不是太监。”皇帝站起来,俯身,一张脸与锦书保持在一个拳头的距离,形成一种压迫的姿势。
两双对视的眼睛有着针锋相对的凛冽。
锦书以肘支撑的斜侧的身子突然平卧,爆发出空洞的大笑。
“万岁是因为这个才来栖凤宫求证的吧?”笑声噶然止住。
“对,朕来是向锦书要答案的。”影帝已经不急不躁,将上身坐正了,端详着锦书的面容。“锦书这一病倒真有西施之态了。”
归五站在门外,低声询问:“娘娘,奴才归五来了。”
就听锦书回道:“进来!”
甫一踏进寝室,就看见了影帝端正的坐在床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归五赶紧跪倒,“奴才给皇上请安!”
影帝也不说话,上下左右的看着归五,足足有五分钟时间。“果然是美貌风流,怪不得淑妃娘娘喜欢呢。”
“归五,脱裤子——给皇上瞧瞧!”锦书这句话连前奏都没有,把归五吓的不轻。
“娘娘,奴才这是不利的身子,怎么敢给万岁看?”
“你废什么话?是皇上要看你到底是不是太监!”锦书气愤的喊道。
影帝微皱眉,看着归五哆哆嗦嗦的解着自己的衣服,忽然有些不悦,到底为什么不悦,他也弄不明白。
“万岁,锦书的话要说清楚,今日——归五若是太监,万岁要就严惩那嚼舌的女人,另外,一年之内不许再踏进我这栖凤宫!”眼望着头顶的五彩琉璃灯,锦书坚定而果决。
闻听锦书的话,影帝的心思有了晃动,既然她这么坚决,那是以为自己稳赢的了。他会输吗?输掉一年的时间?
“慢——算了,别脱了。”终于缓过味,一年的时间他不就前功尽弃了吗?赶紧挥手制止了已经马上就褪下衣裤的归五。
瞧那年轻太监一副哆嗦恐惧的样子,料想也不会是冒充的,说话、走路、神态、脸色,活脱的不就是内宫太监吗?
陆荣华不也说了,她也没什么证据,罢了,于其这样伤了锦书的心,不如现在收手!
“锦书,朕刚才只不过就那么随便一问,你不要当真,朕相信你!”他拉过锦书的手,发觉那只手温暖而柔软,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冰凉。“锦书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啊,为什么都不告诉朕呢?”
“如若不是皇上宠爱过盛,我怎么会得病呢?太医说我是阴虚火旺,元神亏缺,内有症疾,需要静心调养。”
刚刚躲过一劫,锦书的情绪还在汹涌中。
归五看着锦书,他刚才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上了,如果皇帝不在最后关头喊那一个“慢”字,归五这颗脑袋就搬家了,冒充太监,混迹宫中,还伺候着皇帝盛宠的淑妃——他的胆子不小,可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如果他今天死了,留下锦书一个人面对的将是更加艰难的局面,他怎么能死呢?!
“他不会完全放下的,有机会还是要想办法给他证明一次。”
“我知道!刚才若不是你镇定沉着,或者今天我们要应对的就是另一番局面。”
“与虎谋皮,焉能大意!只是,我们小看了陆小燕,以为她已经完全听命于我,却没想到她是一条深藏不露的毒蛇。”
锦书坐起来,将那碗搁置的汤药一饮而尽,接过归五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重新挂上了温婉的笑容。
“春晓,放烟花——就放那四个紫色的火树系列的。”
紫色,是风烈国除了皇帝和凰后谁都不敢擅自用度的颜色,锦书放烟花,又专放紫色烟花,当然不是给自己看的。
梨香苑里,陆小燕静静的坐在自妃椅上,品已被浓郁的桂花茶,芬芳的香气缭绕在梨香苑。
她在等,等着听到来自东南方向的栖凤宫的动静,她知道皇帝已经去了,接下来的栖凤宫该有一番惊天动地的闹腾。皇帝比任何男人都更善妒,当然是对他在乎的女人,像自己这样只当作一种生活点缀的配角,就另当别论了。
枯坐了半晌,她竖起的耳朵里依然只有自己宫里的声音。
站起来,走到门口,向着东南巴望去。只见一道紫红色的烟花升起来,升到半空,突然炸开,绽开一棵树的形状,缀在树上的是无数的花朵……
花落下去,又一只烟火升腾起来。一双龙凤围绕着那颗紫树盘旋而上,翩翩起舞。
金龙逝去,随后是两颗同时升起的烟花:紫树成林,一副瑰丽的山河美景;另一颗,紫树红霞,一个倾国美人拂面含笑。
栖凤宫里刚刚放起的这四颗火树系列的烟花,是锦书特意命人特别制造的,本来想在元宵夜放,增加团圆的气氛的。可是今夜放,也别有深意。
这四颗烟花的名字分别是:花开富贵、龙凤呈祥、江山如画、美人不老。
陆小燕望着这四颗烟花,只觉得胃中一阵翻腾,巨大的失落和愤懑搅动着她的胸膛,一餐饭食全数喷在她亲手贴的鲜红的门联上,呕吐的饭屑,迅速浸湿的红色卷纸,她颓唐的扶住门框,矮下身子。
梨香苑里,传出奴才们一阵的大呼小叫。
颠覆古代之癫狂书女 琴木木 囚女卷 第一四七章 赏雪
年终于过去了,皇宫里弥漫了数日的硫磺味道渐渐散去。往年,过完年之后的天会一天比一天暖,可今年不同,冬的寒气始终笼罩着皇宫。
午后,阴沉沉的天空像蒙上一层灰纱般,让人的情绪始终无法开怀。锦书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还不能做剧烈的活动。
站在栖凤宫的大殿,手按着沉香木雕就的殿门,信步走下台阶,仰头望着天。脸上突然有了零丁的凉,手指轻抹,一点水丝。原来,是下雪了。
片刻之后,身后的春晓也有了察觉,“娘娘,回内殿暖阁吧,瞧这天,怕是要下雪了,可千万别受寒了。”
“下雪好啊,我喜欢下雪呢!来了皇城两年,竟没下一场雪,连冬天都觉得没趣了。”锦书不理会春晓在身后的焦急,其实她根本没觉得冷。
天上飘下来的只是零零星星的小雪花,一点不像北方的大雪让人心里感觉那么痛快。“燕山雪花大如席!——这里的雪太小太嫩,没有气势。”
“哎呀,娘娘,哪有你说的那么大的雪花啊,要是那雪花如席子般大,还不把人都砸坏了,娘娘真会逗闷子。”春晓听了,还以为锦书在逗着她玩。
锦书回头,看春晓倒把手捂在了头顶,仿佛真怕那大雪花砸到她似的,微笑着说:“春晓,你去帮本宫办件事吧——办好了有赏!”
“好,娘娘吩咐好了。”
“你让小顺子去昭阳宫请皇上来,就说我请万岁来栖凤宫赏雪,另外,赶紧把归管事叫来!”
“娘娘,奴才多嘴,今天万岁若是来了,怕晚上就不会回去了,我听庞公公说,皇上这几天都熬渴的快吃人了,天天在早朝上发脾气呢。”春晓撅着嘴,两只脚没动地方。
“你这蹄子,还不信你家娘娘能摆平皇上吗?快去!”看着春晓有些不太情愿的离开,锦书心里是温暖的。栖凤宫的奴才们现在胆大的很,有时敢公然的顶撞她,不执行号令,日子久了,谁都知道自己家的娘娘在栖凤宫里和在别处摆出来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就是稍微犯了些小错,娘娘也是舍不得打舍不得罚的。所以,凡是栖凤宫的奴才都忠心的无以复加,除了他们的娘娘,甚至连生身父母也排不到他们心里的第一位去。
这是任何一个外人都不能离间的团体,这是一个充满温暖关爱的空间,如果不是因为锦书的心在这个空间里能得到暂时的缓解和安慰的话,或者她真的就疯掉了。
影帝来的比锦书想像的还要快很多。便装的一身素白的外衣飘进栖凤宫的时候,锦书有些眼花,素白——白,她以为她眼花。揉了揉眼,却看见那身素白的人是皇帝。
“锦书这么有情趣,邀请朕赏雪,朕巴巴的就赶来了,把御书房里的一干议事大臣都扔下了。”影帝笑容干净,那是发自真心的笑。
地上此时已经铺了浅浅淡淡的一层薄雪,那层雪是透明的,人踩上去稍有些滑。高台上,锦书已命人简单搭建了一个观雪的棚子,黄色的绸布用四根竹竿挑起来,竹竿又分别绑在四把木椅的椅背上。棚子下,锦书围着一个四人的圆木桌端坐着。
“万岁来的太快了,我这里还没准备好呢。锦书站起来,将一把椅子拽到自己身边,让影帝坐下去。“万岁真不会做人情,把那些大臣扔在御书房可不好,直接让他们一起来赏雪岂不是更好?”
“哼,他们也配和锦书赏雪吗?”影帝哼了哼,表示不屑。
香雪从身后将几个暖手袋塞在锦书怀里,桌子上点着炭火的一个铁炉烧的红红的。不一会,雨柔、云惜将茶水、点心、干果等一样样的送过来。
“赏雪怎么不去园子里,那边有好几个亭子都不错,何必这么费事的搭亭子?”影帝问。
“亭子里怎么有这么空旷开阔的视野,站在这栖凤宫的高台上,看一片渺茫天地,才更有味道。”锦书笑应。
“好,那朕就陪你赏赏这渺茫天地好了。只是,这雪下的有些小,好像不尽兴,不如再给它加点劲道——”影帝说着,双掌平行旋动,一阵白气升到半空,眨眼后,雪花一下子变得极大,纷纷扬扬,仿如鹅毛。
“好!”锦书喝彩,拍掌称绝。
“万岁,有雪无诗可不风雅,今日万岁陪锦书斗斗诗文如何?”
“好啊,难得锦书这么好的心情,朕奉陪到底。不知锦书想怎么个斗法?”
“万岁我们来做一个七绝轱辘——就是我说七个字成一句话,然后我们分别做两首诗,这一句话要分别在一、二、三、四句上,做不出来就输了,如何?”
“恩,那好!”影帝点头。
“万岁可听好了,锦书就做这一、二句的两个位置。我这句是:山高雾锁踏云低。
山高雾锁踏云低,一路寒风伴雨凄。
古寺钟鸣听梵语,红尘碌碌莫痴迷。
绝顶凌空瀑作梯,山高雾锁踏云低。
林中古道无人迹,明月年年在此栖。”
影帝的一杯茶还未喝下,锦书已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