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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公子问道:“尤浩洋掳来的那个妇人,现在何处?”
青衣人禀报道:“押在地牢之中,她……似乎快要分娩了。”
姜公子怔了怔,本来他是不会在乎谢小蛮的死活的,正如杨帆所料,掳人不是他的主意,可是人既然掳来了,放人就是一种示弱,他不会杀害小蛮,却也不会特别的关照,小蛮生或死,听天由命也就是了。
但是姜公子此刻重新焕发了斗志,他已经想到一个办法,如果得以实施,虽然会让他声名狼藉,却未必不能达成目的,这样一来他反而不能让小蛮出意外了,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小蛮的孩子。
姜公子眉头一皱,问道:“府上可有会接生的人?”
那青衣人一怔,傻傻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姜公子眉头一皱,又道:“方才那个医士呢,唤他来见我!”
片刻功夫,背了药箱回到自己住处,宽了衣袍刚刚躺下的那个医士衣冠不整地又被带到姜公子的面前。
“叶晓鹏见过公子!”
那医士不知道这位公子爷急着召他做什么,心中忐忑之及,及至听姜公子说要让他为一个产妇接生,慌得这医士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小老儿不通妇科之事,哪能为产妇接生,这……这……小老儿从未见过妇人产子,根本……根本不知无措……”
叶医士说着,额头汗都下来了。
他是专治跌打损伤的医生,当年作学徒的时候,白天跟着师傅学习望闻问切,负责抓药、辩识药材,晚上识字、背方子,就这么硬生生地熬练成了一代名医。可是妇人产子这种事情,准确说来,压根就不是该医生负责的事儿,他连一般的妇科疾病都看不了,让他接生可不难为死了他。
叶郎中被逼急了,闭着眼睛把脚一跺,带着哭音儿道:“公子要小老儿接生,那小老儿就去接生,可……可那产妇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小老儿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姜公子瞪了他半晌,缓缓闭上眼睛,长长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压下了心头欲待发作的怒火,沉声吩咐道:“传令全府,谁会接生,马上给我带来!实在没有,就去外面抓一个生产过的妇人回来!”
姜公子生平之中最古怪的一道命令被迅速地传达下去,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一个女人被带到了他的面前。
站在面前的女人三十五六岁年纪,可是一身淡青色贴身短打,却透着股子飒爽精神。纤腰一束,凹凸有致,葫芦状的身材非常姣好。尤其是火把照耀下,她的眼角虽已有了细密的鱼尾纹,可是一双大眼睛晶光粲灿,闪烁如星,流波转盼,灵活之极。
姜公子从长安过来,身边自然带了很多高手护卫,就算沈沐出塞,车往西域,虽然身边没有几个人,可远出十里之外,四面八方都有他的部下提前替他剪除一切威胁,姜公子的轻车简从实际上也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整个显宗虽在他的掌控之下,却不尽是他的心腹,继嗣堂毕竟是由各大世家的力量联合组成,成员也极其复杂,所以他要做一些私密性太强的事情,放在身边的人就只能是他绝对信得过的人。
这个女人是放在外围警戒卢氏大宅外围安全的人,自然不是他的心腹,不过他倒不必担心让这个女人替一个产妇接生,就能被她察觉什么,眼下也不容他再去找一个更合适的女人来了。他此刻就站在地牢门口,已经能够清晰地听到小蛮痛苦的呼喊。
姜公子蹙眉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疑惑地道:“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这个眼神像一个青春少女般充满活力的三旬美妇答道:“属下平素并不是这个样子,公子自然不甚熟悉。”
“嗯,你擅长……”
“杀人!”
姜公子窒了一窒,咳嗽一声道:“我是说,你……会接生?”
“哦,属下懂得接生!”
“这地牢里有一个女人,马上就要分娩了!”
“是!”
“我要她们母子平安!”
“属下……尽力而为!”
铁栅栏门在姜公子的身后轰然打开,青衣女杀手闪身冲了进去。
片刻之后,里面传出啊的一声惊呼:“这妇人难产了!”
姜公子脚下一虚,脸色登时变得极其难看。
(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章 新生
“哇~~哇~~~”
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唤醒了黎明。
守在地牢门口的一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这些人都是来自三山五岳的好汉,被姜公子网罗到旗下,他们平生惟一的使命就是杀人,每一个人手上的人命都数不胜数,一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可就是这么些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却是头一回为了一个妇人的分娩、一个新生儿的诞生聚拢在这里,听着产妇的痛苦呐喊,紧攥双拳,陪着她一起用力,憋出一脑门白毛汗。当那负责接生的女杀手大叫“难产!产妇已经晕厥”时,他们也是心惊肉跳,提心吊胆。
最初他们聚拢在这里,仅仅是因为知道这个孕妇和她即将产下的婴儿对公子有大用,公子是穷途末路还是起死回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一女一子,他们心中只是把这个孕妇当成一个筹码。
可是他们在地牢口站了一夜,亲耳听着那个女杀手不时喊出产妇此刻的情形,听着那新生命诞生的艰辛和痛苦,心神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住了,他们陪着痛苦不堪的小蛮一起咬牙切齿、一起急促呼吸,当那新生儿响亮有力的啼哭声传出来时,他们也像卸下了一个大包袱似的长出了一口气,一个个的喜形于色。
他们已经习惯了给人送去死亡,头一次让他们面对新生,这个感觉无比漫长的夜,对他们无疑也是一场洗礼、一次感悟。
姜公子盘膝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在心底一遍遍地推敲着翻盘的可能,机会渺茫,但并非全无机会。现在惟一的变数,就是不知小蛮母女是死是活,但无论如何,有一件事都是需要马上做的:天明撤离!
思量许久,姜公子缓缓张开眼睛,拿起几案上的铃铛摇了摇。
障子门拉开了,一个白衣侍卫肃然立在门口。
姜公子道:“传令下去,速做准备,城门一开,便全体离开,返回洛阳!”
“是!”
白衣人躬身施礼,刚弯下腰,就被一个人推开了。
美丽女杀手有气无力地从外边走进来,满头大汗,好象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向姜公子欠身道:“公子,属下……幸不辱命!只不过……”
姜公子先是精神一振,听她“不过”,又有些紧张,急忙问道:“怎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概总有几个月了吧,在公孙不凡府邸对面的槐树下,就有了一个固定的摊贩,这个摊贩只卖甑糕,现作的甑糕。
他做出的甑糕色泽鲜润,绵软粘甜,浓香扑鼻,久食不厌,不只这条巷子里的小孩子喜欢吃,就是大人也常买一块品尝。
因为他一早就出摊,有些懒婆娘早晨懒得做饭,就会到他摊子上买一块甑糕回去,加了热水一煮,煮成八宝粥一样的稀粥,充作一家人的早餐,所以他的生意还满红火的。
今天一大早,小贩又准时出现在槐树下,架好那口大陶甑,先放红枣儿,再放葡萄干,然后是糯米,接着再放红枣……,一层一层,有条不紊。陶甑下边已经起了炭火,热气还没蒸腾上来。
甑糕这东西至少得两三个时辰才能蒸好,这一坛子正在制作的甑糕是用来下午卖的,旁边案板上还有一块正晾着的甑糕,是昨夜在家做好,一早拿来贩卖。
正对面公孙府的大门开了,小贩头也不抬,只顾埋头做着自己的生意。
杨帆一身皂青色劲衣,腰间悬了一口狭锋单刀,钢质最普通的那种钢刀,像一株挺拔的青松,脚下一双抓地虎有力地叩着地面,走到他的面前。
小贩连上堆起生意人最常见的笑容,眨着一双还有眼屎的小眯缝眼说道:“客官起得忒早,要买甑糕吗?”
杨帆的声音不高,但像雄狮低低的咆哮,那并不太高的声音隐隐有种轰鸣的感觉:“我要姜公子的住处!”
小贩眨了眨眼,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当然不是一个真正的生意人,他到这里来,是从小蛮入驻公孙府的当天开始的,他接受的使命只是就近照顾,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及时传达上去。
但是昨夜的事情他真的一无所知,偶尔一夜不睡到也没有什么,但他真的没有想到会有人到公孙府上掳人。他当然也清楚杨帆是谁,只是没有想到杨帆就这么大模大样地叫破了自己的身份,虽说时间还早,街上没有别的客人。
杨帆没容他继续眨眼睛,他的手“砰”地一声落在案板上,震得那一大团甑糕都跳了一下:“我要姜公子的消息!”
小贩吓了一跳,急忙推起小车,一迭声道:“好好好,我这就……”
杨帆抬了一下脚,小车就飞了起来,一车蒸好的甑糕,还有刚刚装好的一甑糯米大枣全都飞到了路边深深的排水沟里,耳边响起杨帆近乎咆哮的声音:“立刻!马上!”
小贩二话不说,撒开双腿一溜烟儿地逃出了巷子,他根本不会怀疑,再慢上刹那,他就会被杨帆的铁拳一拳一拳砸得像那蒸好的糯米一般松软、劲道…………姜公子还是头一回走进地牢这种他认为很阴秽的地方,走进去的时候,他还用一方雪白的手帕捂住了鼻子。
好在卢家这处地牢用处根本不大,平时是充作地窖的,里边倒没有什么肮脏的气味,只是不如外面空气清鲜而已,姜公子这才放下了手帕。
小蛮躺卧之处是一篷杂草,她被关进来时,由下人现从马廊抱来的,枯草干净柔软,一夜的功夫,还没被地牢里的潮气浸得湿软生虫,现在躺在上面倒也不是十分难受。
手下人都知道公子爱洁,室中已经打扫过,血迹和水迹也用干土掩盖了,姜公子站在小蛮几步外,站住身子,只见小蛮侧身卧在柴草中,脸颊有种苍白憔悴的感觉,只是因为已经被人在晕迷中拭了面,不至于看到满脸汗渍。
姜公子皱了皱眉,道:“她还没有醒?”
一个手下立即走了过去,那个负责接手的女杀手并没有跟下来,她不算姜公子的心腹,接下来的事情是不会让她听到的。
小蛮昨夜难产,也亏得那个女杀手不但懂得接生,而且胆子也大,大胆处置,费尽周折,总算保住了她母子平安,只是小蛮也耗尽了全部气力,昏昏沉沉的直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那个杀手轻轻推了推小蛮的肩膀,小蛮无力地张开眼睛,先是一阵迷茫,渐渐恢复了意识。
姜公子就站在她面前,挺拔得仿佛雪山上的一朵白莲,她却视而不见,她迅速想到的是她晕迷之前,正因难产而难以诞下的孩子。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小蛮一俟发觉身边没有她的孩子,立即像一只发了狂的母豹,明明她的身上已经没了一丝气力,这时力道之大,那个杀手几乎按不住她。
姜公子温文尔雅地道:“你的孩子没事,他很平安!你……”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把孩子还给我……”
小蛮恢复了些意识,眼睛发红地盯着姜公子,作势就要扑上去,另一个杀手也急忙上前帮忙,与同伴一起将她牢牢摁住。
姜公子道:“我说过了你的孩子平安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