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滟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碍事的人这么一走,这屋子里一下子空空落落了好些,陈澜总算是觉得耳根清净了。因而,她就自然而然揽着朱氏的胳膊,含笑问道:“老太太,小四昨天还说在这儿等我的,如今怎的不在?”
朱氏本还想问苏仪的事,但听陈澜一问陈衍,她立时把那事先抛在了脑后,眉开眼笑地说:“他连假都请好了,要是没事当然会在家里等着你,只是今天杜阁老正巧休沐,一大早就差了人来,十万尖急似的把人叫了过去。他临走时还叫苦连天来着,只可惜骑马的时候不能温书,也不知道今天这一关能否过得。”
“四弟聪明伶俐,无论读书习武又都肯下苦功夫,杜阁老是丈人翁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哪里真会为难他?”陈滟也不急着说自己的事,在旁边笑吟吟地凑趣道,“况且,听说此前内阁连轴转一般上上下下没个消停,杜阁老难得下值就请了四弟过去,足可见这器重之心了。考较之后,若是四弟争气,兴许杜阁老一时高兴,赏他一些东西也不一定。”
这一来一去两年多,眼看陈衍长大成人,心里最高兴的就是陈澜。此时陈滟这话虽有些逢迎的成分,可毕竟悦耳动听,因而她不禁冲着陈滟微微一笑。
“四妹妹就别夸他了,给他听见也不知道会神气成什么样子。”她顿了一顿,感到朱氏仿佛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她这才含笑问道,“四妹妹刚刚说妹夫昨天从都察院转了兵部?须知御史矜贵,妹夫又才升了六品不久,怎么会突然去了兵部?”,“我也纳闷,可老爷回来之后却高兴得很,说是调了武选司员外郎。虽说上头还有两位郎中在,可就是我也知道,这武选司是最炙手可热的缺。家里的出入都是我管,没见老爷动用大笔的银子,这肥缺从天而降,实在是让人不安得很。”陈滟见朱氏眉头紧皱,陈澜则是若有所思,知道这话头已经说够了,就顺势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老太太和三姐姐别笑话我,我没见识,总觉得这天上掉下来的缺让人心里七上八下。
“他只一味顾着升官发财,有你帮他看着,是他十辈子修不来的福气!”朱氏半晌才摇了摇头,随即看着陈滟叹道,“想不到你嫁了出去,人倒是没了从前的毛躁,这为人处事思量事情也长进了不少,比你姐姐强多了。早知道……”,”
那话头一下子戛然而止。而陈滟假装没听懂似的低下了头,捏着帕子的手却不知不觉用上了力气。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已经看开了,马夫人和陈冰母女千挑万拣的汝宁伯世子,到头来却因父亲丢了爵位浑浑噩噩,如今杨家连普通官宦人家都不如了;三叔阳宁侯陈瑛给陈汐费的劲也不少,而罗姨娘更是借了罗贵妃的势选了直接就有爵位的襄阳伯,可如今陈汐赫然守了望门寡;陈澜是嫁得最好,可这后头的辛苦又有多少?
她既然已经嫁进了苏家,就至少得把苏仪的前程将来看好,否则,她的丈夫一旦遭了挫折,凭那心性,兴许比她那个沉迷酒色的父亲陈玖还要不如!
“四妹妹,你那小姑子的婚事如今如何了?”,陈澜突然开口问了一句,见陈滟面色一变,她不禁心中一动。果然,下一刻,陈滟就极其勉强地说道:“都是先前家里那位成日里东挑西捡,我辛辛苦苦找的几户人家她全都有这样那样的不满,一心只等着攀龙附凤。须知婉儿的年纪比我还大两岁,这不过是痴心妄想,也亏得老爷竟然也赞成等着礼部的结果。”
“什么可能?”
随着这声音,陈衍风风火火地撞开门帘闯进了屋子。见陈滟竟然也在,他怔了一怔,笑嘻嘻地把手中抱着的一个大包袱不管三七二十一往炕上东边的西首空位上一堆,这才一一行礼见过。及至朱氏让他坐车,他更是涎着脸上前紧挨祖母坐了。
“真是累死我了,杜阁老整整盘问了我半个时辰,差点连冷汗都给他问出来了,还好没挨训。”陈衍仿佛是心有余悸似的吁了一口气,这才指了指旁边的东西说,“不但如此,还得了好些彩头。有杜阁老家亲戚送来的野生木耳和香菇,有腌的咸菜酱瓜,还有……”
“停停,这些吃的东西你随手就往老太太炕上放?”陈澜一时听得哭笑不得。
“姐,我哪里能这么不知轻重?那些土产我都直接让人送到老太太的小厨房了,那些酱菜之类的,则是让丫头给老太太收好了,万一胃。不好正用得着。至于这些……”他嘿嘿一笑,这才站起身上前解开,却见里头是一堆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听说是西洋来的什么胭脂花粉之类的,杜阁老是在御前伴驾时作诗赢得彩头,留着一些给筝儿妹妹,还有一些送人,其余的一股脑儿都送了给我。见者有份,四姐姐也不妨捎带些回去。”
陈衍从前眼里除了陈澜,从来就没别的兄弟姊妹,此时此刻见他这么说着,挑出四样就笑吟吟捧了过来塞了给她,陈滟自是连声道谢不迭,又说了好一番奉承夸奖。又留着说笑了好一会儿,她知道人家祖孙,姐弟久别重逢有的是话要说,就直接告辞了回家。
等到陈滟一走,陈衍才立时原形毕露,一屁股在陈澜身边坐下就问道:“四姐来做什么?是不是四姐夫又出什么幺蛾子?”
“怎么说话的?”
尽管知道朱氏必定不以为忤,陈澜还是老习惯上来,伸出手就在陈衍脑门上弹了一指头,见弟弟眨己眼睛看着自己,她这才把事情原委说了。结果,就只见陈衍没好气地撇了撤嘴。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敢情就是这个!我昨晚上回了侯府就听说啦,今早去杜府时特意向杜阁老打探了打探,听说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对四姐夫这么个酸腐书生很不喜(霸…提供下载)欢,所以武选司正好因为之前的武选舞弊闹得沸沸扬扬,一时出缺,就紧赶着把人扫地出门,这不,人果然是欢欢喜喜去上任了。”说了这么一通,他接过旁边陈澜递过来的茶水,咕嘟咕嘟痛喝了一气,随即又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杜阁老还加了一句,这是官面上的说法,只姑且一听罢了,那位右副都御史是不喜(霸…提供下载)欢四姐夫,可他却是元辅宋阁老的得意门生。”
第四百二十章 一别经年,人各不同
相比陈滟的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陈澜却是又去看了陈汐,见其虽说带发修行,可眉眼间反而少了几分冷艳,多了几分恬淡,有些话便说不出来了,最后回来陪着朱氏用了午饭方才告辞离去。只上车了之后,人前一直言笑盈盈的她却立时敛去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怔仲。死缠烂打硬是要跟着陈澜一块去安国长公主府的陈衍见姐姐这光景,也知机地没做声。
直到马车缓缓前行,好一阵子都没见陈澜回神,他这才干巴巴地咳嗽了一声,又低着头小声说:“这几年宫中的林御医和大姑父荐的那位张大夫常常来给老太太诊脉问诊,虽然在老太太面前都是说些老生常谈的话,但毕竟禁不住我追问。从前那趟小中风虽然平安度过,可老太太年纪大了,气血两亏,这要是安安生生,也许还能有三五载,可若是有个什么小毛小病,一不留神就难说得很了。”
陈澜虽不通多少医术,但察言观色,她自然发现朱氏的身体比三年前更加不济,甚至精神也大为不足,只这么见一回人,午饭之后就已经困倦上来,而眼睛之中更是神光不足。于是,在陈衍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她不觉深深叹了一口气,倚在靠背上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之,姐,一切有我呢,你就别那么操心了。”陈衍冠盖吧岁月手打轻轻握住了陈澜的手,继而咧嘴笑道,“我明年就要娶亲了,兴许给这喜事一冲,老太太就立刻好起来也不一定,不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吗?三叔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呢,而且有了先前的教训,他就是回来,也不敢如从前那般肆无忌惮,再说,我已经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那曾经青涩的人儿已经渐渐蜕变,尽管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确认了这个事实,可陈澜总觉得心底有几分空落落的。沉默了好半晌,她终究没有出声,只是冲陈衍点了点头。
阳宁侯府位于西城,而安国长公主府却位于东城,因而这一路异常漫长。在那有韵律的车轱辘声中,陈澜虽昨夜睡得很好,可终究是旅途劳顿,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瞌睡。随着车的一阵阵颠簸,原本靠在一边厢壁上的头渐渐被颠得调换了方向,最后自然而然往右边一歪,就这么靠在了陈衍的肩膀上。
这动静顿时把半梦半醒的陈衍给惊着了,一侧脑袋,他就发现姐姐的头正枕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那张脸上,微微有些乱的额发,修长的睫毛,微微闭着的眼睛,那熟悉的眉眼此时却没了平时的镇定自若,多出了几分柔弱来……只是茫然了一瞬间,他就立时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让陈澜靠得更舒服些,手却把窗帘撩开了一些,眼睛也落在了窗外。
三年多了,这三年多他比过去十几年都要拼命都要努力,就是为了能不负姐姐的期望,就是为了让自己和姐姐都能平安喜乐!如今好不容易团圆,他不会让任何人搅和了这种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幸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澜突然听到外间仿佛是什么人正在说话的声音。恍惚之间睁开眼睛,辨明自己是在马车中,她一愣之下立时坐直了身子,环顾四周却发现陈衍不见了,而这马车也已经停稳了下来。低头发现身上盖了一件厚厚的大氅,仿佛是之前看见陈衍穿在身上的,她不觉一把将大氅卷好抄在手中,待要下车时却有些犹豫。
因为阔别许久的陈衍比从前更加缠人,随行的云姑姑和两个丫头都在后头的青帷小油车上。她刚刚分明是在车上睡着了,如今鬓发散乱自不必说,若是贸贸然下车,这幅光景落入别人眼中,不知道又会编排出什么话来。斟酌良久,她便凑近了前头车门,透过卷帘缝隙往外看去。当认出那个站在门口和陈衍说话的人时,她不觉皱了皱眉。
那不是别人,正是晋王!
马车之外,晋王和陈衍寒暄过后,这才笑道:“你这来得实在是不巧,我也走到门上才知道,九姑姑进宫去了。既然扑了个空,何妨到我那儿去坐坐?”
“多谢晋王殿下好意,只是今天我不是一个人,车上还有家姊。”陈衍冠盖吧岁月手打恭恭敬敬地垂下了头,避开了晋王那种有些刺人的目光,“家姊刚刚从江南回来,思母心切,所以我打算再陪着家姊去东安门外问一问。家姊毕竟曾经通籍宫中,若是方便,还可以顺便进宫一趟拜谒皇贵妃娘娘。”
这话说得异常圆滑,哪怕是车内窥视的陈澜也不觉暗自点头,赞许曾经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家伙如今真正成熟了。然而,就在这时候,她却发现晋王一下子拿眼睛往马车这边看了过来,竟是和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哪怕觉得对方不至于发现自己这偷窥,她仍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比起当年的形貌,如今的晋王不仅显得消瘦,而且那眼神和气度也内敛了许多。
“怪不得,原来是令姊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