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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双手在袖中紧紧攥起,眼中阴霾翻涌,“太子妃身子如何?可会留疾?”
太医恭敬垂首:“太子妃原本体弱,这次出血大伤,恐怕得费些心思好生调理,否则……”太医欲言又止,皇后已瞧出话中端倪,心中惴惴颤动,太子却连声追问,太医抹了把额上虚汗,回道:“否则只怕再难有孕。”
太子一下子僵住,如被当头浇下一盆冰水,耳畔瓮声作响,脑中只剩空白一片。
皇后狠狠拂袖,目光似刀般剜向瑟缩殿中的淑妃,切齿斥骂,“贱人!”
淑妃惊惶害怕,眼泪扑梭梭的滚落衣襟。
太子排开众人,一人当先入了内殿,殿中昏暗,沉沉药香中还有挥散不去的血腥气。侍女端走了满盆的血水,血中似乎还有一团肉块,太子看了眼,顿觉刺目,心中疼痛如绞,那本该是他们的孩子。
太子妃静卧榻上,长发披散满枕,脸上苍白无色,阖目的样子寂寂如睡莲。太子坐到榻旁,抬手轻拢她鬓角散发。纤密浓长的睫毛动了动,她幽幽睁开眼,深褐色的瞳仁里映出他伤心欲绝的脸孔。
“旻晗……”她轻声唤了他的名字,语气细弱,“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她再也说不出其他,一切的一切,再说也只是枉然,泪水悄无声息的淌过眼角,掩入发鬓。
“我们还年轻,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太子握住她削瘦的五指抵在颊边,脸上硬是撑出微末笑意,“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将养身体。”
忽而有温热的液体沿着指尖滚入掌心,是……他的眼泪?
她第一次发现如他这般骄傲高贵的男子也会伤心而至哭泣。
“旻蕊。”从帘外传来焦切呼喊,太子从床榻上起身,退站在一旁。
息国夫人由曦凰搀扶,踉跄走入殿中,衣摆上还留有雨水痕迹,长长裙帛在玉砖地上拖出蜿蜒湿痕。
“孩子,你怎会这样。”息国夫人坐倒榻旁,握着太子妃的手,泪水无声溅湿了被衾,脸上悲伤与痛惜交织,同太子妃苍白容颜相映,也不知哪个更显得憔悴。
“或许,这就是报应。”太子妃喃喃自语,目光茫然的望着悬帐上垂着的紫玉丝络。
“姐姐,你不要胡思乱想。”曦凰跪在榻前,用指腹拭去旻蕊脸颊上的泪水,感觉到她肌肤冰凉的温度,语声哽咽,“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许多许多的孩子。”
旻蕊侧过脸看她,唇角勾动,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泪水几欲夺眶而出。此刻,她恨极了那个多管闲事的耶律宝隆,那个爱美逐欢的肃王,甚至恨极了自己,空有一身功夫却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眼睁睁看着她们受人欺辱,而束手无策。
“曦凰。”旻蕊轻声唤她,含着泪水的眼瞳中有抹坚定的光彩,她用极细极低,几乎只有曦凰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就算让我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做的。”即便一早知道会有今日失子之痛,她还是会设计昌平,还是会让她代替曦凰远嫁出番。对此,她从没有过犹豫。
“姐姐。”曦凰从衣襟内掏出一方贴身带着的绢帕,绢面上绣了两朵相依相扶的菡萏,暗喻她们姐妹会一生相互扶持。这是旻蕊送给她的及笄礼物,她一直小心珍藏着。
“这块帕子你还留着,真好。”她虚弱的微笑,大约是疲累极了,她闭上了眼。
曦凰眼中闪过云涌,她扶膝起身,回头看到太子站在宫窗下,隔着珠帘,那颀长身影显出几分落寞。她走过前去,一手打起帘子,对着太子道:“是昌平对不对?”她已全然忘记礼数和尊卑,胸中只余下怒火几乎将她烧为灰烬。
太子转眸看她,冰冷的脸上再无任何的表情,只有那双透着血丝的眼瞳中有泯灭不去的恨意。
曦凰攥着珠帘的手狠狠一拂,转身大步踏去。殿外,皇帝和皇后愕然的看着德凝郡主如旋风一样刮出东宫,不足半刻,太子疾步而出跟了上去,内侍手足慌乱的打伞跟上。
皇帝这才像是反应了过来,也忙跟了上去,不一会儿,东宫殿内的人潮退了个一干二净。
淑芳殿内的宫人已被遣尽,大殿上空荡荡的,琉璃宫灯垂曳檐角被风吹得在空中飞旋打转,雨丝扑进门槛,沿着砖上花纹流淌开来。
昌平换上了公主的紫纬深衣,头上凤鬓嵯峨,珠玉玲珑,端端是个国色天香的天之娇女。她手中轻摇纨扇,坐在殿中凤榻上。看着曦凰浑身湿透的走入殿中,唇畔勾笑,挑出几分讥嘲。
惊雷震动,闪电蓦地划过,劈亮了半边天幕,曦凰一步一步朝昌平走去,身上雨水沿着衣衫褶皱滴在玉阶上,顺着她的步子,拖出一条笔直的线。
“听说那个贱人的孩子没了?”昌平用纨扇半遮了脸,阴恻恻的笑着,现如今的她如疯魔了一般,哪还有公主的半分矜贵温顺。
“你说谁是贱人?”曦凰走到凤榻前,居高看她,语中杀意凛然,脸上却是在笑。
“你说呢?”昌平半仰起头,挪开脸前纨扇,对着曦凰吐出恶毒语言,“不就是你的好姐姐?这次没要她的命,真是可惜呢。”
“啪嗒”一声,绡纱纨羽的轻扇被人狠狠投掷开去,玉柄扇骨敲到青纹地砖上,顿时摔作两截。
“被说中了?恼羞成怒么?”昌平漫不经心的抬手轻掠鬓角,齐整容冠,看也不看曦凰。
“东旻瑶!”曦凰突然唤她的名字,昌平冷眼斜睨她,斥道:“本公主的名讳也是你等贱民可以随便唤的……”语声未落,曦凰已扬手朝她脸颊上掴去。
“啪”的一声清脆,伴着珠玉坠地的声音,昌平白皙粉颊力透五个指印,头上鬓发也被打了半散,唇角上渗出半缕鲜血。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曦凰,眼中惊怒交加,“你居然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还需要挑个黄道吉日么?”曦凰冷笑,反手又是一巴掌。
昌平双颊被她打得通红,如同敷了半盒胭脂,“你大胆!我堂堂帝姬也是你能动手的?”
“帝姬?”曦凰大笑出声,似乎是她讲了个十分有趣的笑话般,“你这时倒想起自己是帝姬了?为国出番的时候,怎么没听你想起自己是东朝帝姬,于国有推卸不开的责任?”
昌平恨声,眼眶逐渐泛红,“要不是她,出番的人绝不会是我。”
曦凰俯下身,目光与她平视,声音轻缓,字字却如淬毒,“那又怎么样?最后下旨让你出番的还不是最爱你的父皇?可惜,可惜你没我命好,有个爱我更甚自己的姐姐。”她收声,满意的看到昌平眼中绝望,“或者我们也可以说,天家无亲恩,在你父皇眼中,你也只是个东西,随手可丢,随手可抛。”
若非皇帝旨意,谁能逼她远嫁出番,若非太子暗中相帮,肃王又怎会看到她的舞蹈,昌平被她触痛心事,蓦地从榻上惊起,看着曦凰的眼中神色变幻莫测。
“曦凰!”太子的声音传入殿中,他似乎也是匆匆跑来,蟠龙绣云的明色朝服上溅染了湿痕。他走到殿上,将曦凰拉离玉阶上的凤榻,恰在此时,皇帝和皇后也刚巧而至,连德妃也来了,最后跟着的是淑妃。
淑妃一进殿中就见自己女儿双颊红肿,呜咽了一声哭着扑上前去将昌平抱住,昌平见皇帝和皇后来了也不见驾,只冷睇着曦凰,目光一瞬不瞬。
德妃见状,已知其中原由,八成是德凝郡主为姐抱不平,愤而打了昌平公主,她心中冷笑,率先发难,“昌平乃帝姬,金枝玉叶,怎能随意被人掌掴,这分明就是不将皇室放在眼中,是想造反么?”德妃一出口便先按了个忤逆不尊的大罪给曦凰,于情于理,曦凰都是有错的。
曦凰眼睛半眯,眼风斜扫了一下德妃,刚想开口,太子已经先一步的将她护在身后,冷冷开口:“昌平是我打的,德妃的意思,是我也想造反了?”
德妃怔住,万没想到太子居然挺身回护德凝郡主,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入殿前谁也没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昌平……
“昌平,到底是打了你,如实说来,自有皇上为你作主。”
“够了!”皇帝一声怒喝,如雷霆震耳,连淑妃的抽泣声也止住了,“你们还嫌不够乱吗?”
众人垂首,再不敢多言一语。寂静的宫殿内,想起女子幽幽笑声,似哭还笑,令人恻然,“你说的不错,你有个好姐姐,又有个好姐夫,你们是一家人,却只有我是外人。”昌平深深看了眼站在太子身后神态冷漠的曦凰,这真是一处大戏,可惜自己只是戏中一个微不足道,随手可抛的配角而已。
昌平曳动广袖,走到皇帝面前敛裙跪下,行止间再无轻慢态度,她跪地行三叩之礼,而后平静开口,“女儿愿远嫁突厥。”
“本就是你远嫁,还由得你愿不愿了?”皇后本也是满腹怒火,此时才得冷嘲开口。
昌平对皇后的讪讽仿若未闻,只是抬头看着皇帝,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女儿出嫁,想自选陪嫁的女子。”
公主和亲出嫁都会挑选几名王公亲贵家的女子,作为陪嫁,这也合乎礼制规矩。
太子已觉察昌平用意,方想说话,皇帝已拂袖阻止他开口。
“你说,你要谁?”
昌平巧笑嫣然,掸了掸裙袍从地上站起,慢慢走到曦凰面前,歪着头看她,以指尖挑去了唇角血渍,一双杏眸中流转着异样的光彩。
“德凝郡主,不妨陪我一起去突厥走一遭吧。”
别离
赐降旨意颁下,婚期定在来年正月,肃王入朝谢恩,次日同耶律宝隆北归。皇室嫁娶,依从周礼,十分繁琐冗长,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番南来北往,待一切落定,也已近十二月。
期间,鄞州银矿出了不大不小的事,几名矿工在挖掘时,挖通了另外一条矿脉,没想到毗邻银矿三尺之隔外居然还有条铁矿,勘查下来规模竟然不小。国内凡是用来铸造兵器的铁矿锡矿都由朝廷派人监管开采。事情禀上朝廷后,皇上当即将此事交给了还在鄞州的安国侯,银矿的事情刚尘埃落定,他又马不停蹄的接手了铁矿的事,这样一来,不到过年他是回不了帝都的了。
关于楚桓的事情,反倒没引起多□澜,楚桓右手被废是楚诘先在朝上提出来的,他婉转的请求皇上卸去楚桓骁骑营上将军一职,此话一出可谓满朝皆惊,骁骑营作为三大营之一,领的全是铁骑精兵,上将军的头衔有多少人暗中窥伺觊觎自然不言而喻。可惜三大营中的上将军各个似金打铁铸的,让人撼动不了,此番楚桓突然倒下,实在出人意外。不过殿中朝臣哪个不是人精儿,不肖一会儿,都已经有了各自的打算。
皇上问朝臣意见,武将方面都比较统一,带兵贵熟不贵生,自然该从楚桓手下的几个副将里面来挑选合适人选,只是老将军却进言,楚桓伤势未必无药可医,撤换将领一事不必急在一时。
老将军的心情大家都理解,毕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爱徒,怎么也不忍心看他就这么从高位上下来。可大家更清楚,一个将军若不能领军杀敌,挥斥方遒,他便再也没了资格领武上将一职。
皇上又问殿中文臣,大家心中虽然都有着算盘,但不清楚皇帝的想法,也没人敢贸然开口。皇上又问太子,心中可有合适人选,太子端端垂首,只道此任命事关重大,应由圣断独裁。殿中朝臣付应太子者众,皇上看了眼太子,而后颁旨下谕,楚桓仍领上将一衔,依旧由他在鄞州协助安国侯处理矿脉一事。
这么件大事就被皇上简单揭过,不少人揣测皇上对楚家殊恩厚宠,也有人觉得皇上担心汉王势孤,太子势大,所以才作此权势平衡,猜测者云云,只是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