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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请问。”楚桓倒是落落大方。
曦凰略微思量了下,像是有点难以启齿,犹豫了片刻后,她还是问道:“楚将军是怎么认识我姐姐的?”她顿了下,又改口,“我说太子妃。”
楚桓目光一颤,似是想起了前尘记忆,眼底深处泛起淡淡明辉。
“那是在五年前……”他缓缓开口,用只言片语讲述着那一眼的惊心动魄。
那年他才十八,刚随骁骑大将军从漠北回来,五年的全部时光他都留在了北方、留在了边关,从壶关到昔阳再到邯桐,每一处都曾留下他的彪炳战绩,漠北二十四军,三十余万大军谁不晓得万老将军身旁有个剑法卓绝,冰雪玉颜的小将军。
他满含壮志的回了帝都,正碰上长安公主满周岁,皇上宫内设宴,相国一大早就拖着他进宫给丽妃贺喜。
两人说说笑笑的走到琼台下时,被人突然唤住,两人回眸,却见是太子正从琼台玉阶上走下来。两人忙执礼,太子笑言搀扶,还说第一次见到楚桓听说他剑法超卓,实在很想见识一番。
那时他也是少年轻狂,欲在太子面前逞威风,遂问侍卫借来一柄长剑。他师承名家,剑法以华丽绚烂称世,那剑花在阳光下朵朵绽放,光华璀璨,让人目眩。
他正舞到兴处,却突然听到琼台上亮起女子的惊呼声,他蓦然收了剑,回首抬眸……
有个女子从琼台上坠下,衣袂在空中翻飞,那越来越近的容颜,娇美如画,脸上全无惊惧,似乎还在笑……日光在她周围飞舞,那一瞬他以为见到了九天而来的仙子。
他伸出手,牢牢将她接住拥在了怀中,那是第一次他与她这样贴近,舍不得那温软生香的女子。亦是最后一次,没有希望的痴狂。
曦凰静静听着,觉察出他语中竭力掩藏的涩然酸楚,默然出神。
“这事我也记得,母亲还说当时太子妃掉下琼台的时候她吓的差点昏厥过去。”那时赵宸并不在宫中,后来听息国夫人说道,也觉冷汗透背,如果那时下面楚桓不在,没人接住旻蕊,这结果没人敢想象。
“这么高的琼台怎么会突然掉下去?身旁的侍女都在干什么?”曦凰蹙眉,当时境况的混乱她光想也能知道。
“或许是失足,或许是不小心……这事太子妃无意深究,反正没出什么事,大家也都不提了,只当是出意外。”
“哦,这样啊。”曦凰斜睨了楚桓一眼,他白净的脸上血迹斑斑,目光盯着地上,茫然出神,或许压根没听到她和赵宸的谈话。而他心中在想什么,曦凰能猜出个大概。
看起来不经意的一场风波,或许改变的不止一个人的命运。
三人又走了半刻钟,前方三尺开外的大树后走出一个人。
“有人?”赵宸发声,楚桓这才回神,手中长剑握紧。
“不要紧张,那是我师叔?”曦凰说道,话中带有些微笑意。
“师叔?”赵宸和楚桓两人同时惊呼,只是一人为疑惑一人为惊讶。
“以前每次来家替你递送东西的就是这位师叔?”赵宸问,目光又看向前面,那个年年蒙着脸的男子,让他分外好奇。
曦凰笑逐颜开,回头看了眼赵宸,“我就一个师叔好不好,这次他会送我们去鄞州。”
“你好像很开心?”赵宸被她愉快的心情感染,也笑了起来,其中只有楚桓还不明所以。
曦凰不无得意的说道:“当然了,只要有师叔在,就算面对千军万马,我们都不用怕的。”似乎只要有夜箴在地方,对曦凰来说那便是安全。
赵宸没想到曦凰如此倚靠自己的师叔,只以为他们应是师徒情深,不过对于夜箴的好奇愈发大了。
渐渐走近,月光下,他没有再覆黑巾,俊美的容颜清晰可见。
“你说什么?!”皇上手中茶杯‘砰’的一声敲上桌面,胸口因剧烈的喘息而不停上下起伏。
闻喜见状忙上前为皇上推背按揉,低声规劝道,“皇上忘记太医的嘱咐了,千万莫要动怒。”
皇上揉了揉胸口,当年征战留下的伤疾去不了病根,年年以药石镇着,年轻时不曾在意,可等上了岁数,才晓得一丝一毫的病痛都是那么难挨。
“你刚才所说可是真?有人在殓城要置他们于死地?”皇上闭目靠着石台,尽量平稳自己的气息。
“是的,老奴按照皇上的吩咐派了人一路暗中盯梢,确实有人在殓城动了手。”闻喜低声说道,手下施力均匀的为皇上揉背,“因为皇上有吩咐,所以他们没有出手。”
皇上掏出袖中一块丝帕按住额角,慢慢拭去冷汗,“他们现下可安全?”
“安国侯只受了小伤,其中全赖德凝郡主机变。不过楚将军伤的就比较重了。”闻喜将探听所得一一如实回道。
“曦凰……”皇上忽而苦笑,当日在殿上看见这孩子时,他就觉得她的眉眼像极了她的父亲,他从作皇子开始至登上帝位数十载下来,敢毫无畏惧的直视他眼睛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楚诘、一个是毓琛,还有就是这丫头。这世上诸人莫不是敬畏他这个皇帝,匍匐在他脚下的时候永远低着头颅,他看不见他们的眼睛,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有楚诘和毓琛,敬他,却不畏他,视他为君,更是知己,从来不会用低眉顺眼来掩藏自己的想法。而这丫头也是这样。
“闻喜,你觉得此事是何人所为?”皇上低低开口询问。
闻喜垂首退在一旁,声音低到不能再低,“老奴不知。”他不敢猜,也不能猜。
“你是真的不知,还是只不愿意同朕讲?”皇上渐渐松开按在胸口的手,冷冷哼笑道。
他蛮以为朝中诸臣及膝下皇子无一不在自己掌控之下。可此时却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兴风作浪,视他无物,还是认为他年老昏聩,什么都看不到了?这让他如何不恼不恨!
闻喜长眉垂颊,鹤发童颜的脸上并无任何惶恐惧色,“皇上心中早有计较,老奴何必多言。”
皇上五指箕张,覆上面前棋盘,黑白双子绞杀的棋面顿时被翻弄而至凌乱。
这世上能翻云覆雨的人,只有一个。
“太子,太子妃驾到。”远处传来内侍宣唱的声音。
皇上扬手,闻喜上前收拾掉桌面残局。
菡萏池中莲花盛展,其中玉石曲桥低砌,行走桥上时仿佛步步脚踏莲花。太子携太子妃正从曲桥上走过,太子玄裳朱衣,冠饰金瑙;太子妃被太子轻拥在臂弯间,柔顺的眉目低垂,额间一抹芙蓉花钿更衬出她容颜丽质,气贵清华。
皇上在角亭中看太子与太子妃俪影成双,燕尔情浓的样子,心中欣慰,火气也渐渐消了。
太子与太子妃越过曲桥,走入湖心中的角亭内,朝石案后的皇上执礼。
“儿臣,拜见父皇。”“臣媳,拜见父皇。”旻蕊屈膝裣衽。
皇上忙扬手让她起来,“太子妃已有身孕,以后一切虚礼皆免。”
“谢父皇。”旻蕊微微一笑,一旁太子忙伸手搀扶。
“快坐下,别站着。”皇上招手让太子妃近前。
太子扶了旻蕊在皇上身旁坐下。
“卢太医可有说,朕什么时候可以抱上皇孙?”皇上想到过不多久自己就能抱上孙子真是打心底里欢喜。
太子妃面薄,不知如何启齿,顿时绯透了双颊,太子笑回:“卢太医说大约是在来年五月中。”
“好好。”皇上抚须,乐得眉开眼笑,更不忘提点太子,“这段日子,你可得好生照顾着旻蕊,可不许有半点差池。”
太子笑诺,“父皇所言甚是,儿臣自是恨不得将旻蕊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般的呵护。”
天气有点阴沉,湖上的风颇大,皇上命内侍放下了角亭四周的素色茜纱,以避风湿。内侍端来茶点果脯,皇上笑言让太子妃要多吃多养,生出来的皇孙才能白白胖胖。
旻蕊素来不喜零嘴甜食,可自从怀了身孕后,就老是觉得口中清苦无味,渐渐喜欢上了吃酸杏。她用银箸夹了块杏脯入口,慢慢咀嚼。
“父皇,儿臣有一事想请父皇恳准。”太子忽然开口。
“说。”皇上端了面前茶杯,双指夹盖轻扫着汤面。
太子说,“旻蕊怀孕,儿臣总不放心宫中侍女,怕他们行事间有所差错,所以想请息国夫人入宫照顾旻蕊,不知父皇可否恩准。”
后宫女官历来侍奉嫔妃皇后,旁的不说,如何照顾孕妇没有比她们更清楚的,太子此刻这么说,无非只是个借口。
旻蕊捧茶的手微微一顿,眼神轻颤,她不过随意说过一回十分想念母亲,没料他居然真的记在了心上。
她放下茶杯,双手敛在桌下,“臣媳自知宫中规矩,父皇……”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皇上却是满不在乎,对太子道:“这事儿跟你母后可说过?”
太子恭敬垂首,“母后全无意见,但凭父皇作主。”
皇上笑言,“后宫诸事有你母后作主便是。”
“多谢父皇。”太子、太子妃同声谢恩。
掩在桌下的纤纤双手忽然被一只手给握住,那手宽大而柔软,掌中透出暖意,仿佛这双手真的能伴她一生,与她一同共历风雨。
心机
屏风罗列,兰汤香郁,青碧的茜纱下蒸腾起袅袅水雾。
太子妃沐浴完毕,在宫女侍承下拥着素锦轻袍走入内殿,殿中典仪女官领息国夫人跪伏见驾。
旻蕊走上前去,亲手将息国夫人搀扶起来,柔声道:“夫人不必多礼。”随后目光一扫周围宫娥,淡淡吩咐,“此处不用你们侍候,暂且退下。”
女官宫女一一退出,重纱珠帘垂下,与外殿隔开两个世界。
旻蕊坐到铜镜前,息国夫人取过一条软巾走到她身后,为她轻轻擦拭一头湿发。
“小妹随大哥离开帝都也有一个多月了吧?”近八月的天气,已有暑意,旻蕊取过桌上一柄纨扇朝着交敞的领口打风。
“算日子应该也该到鄞州了。”息国夫人俯身抽出她手上的纨扇,搁回桌上,低声规劝:“你现下有孕在身,先头几个月一定不能大意,切莫伤风着凉。”
旻蕊不在意的笑道,“母亲也太紧张了。”
息国夫人拿过一柄玉梳,梳开她满头青丝,“你以为仅我紧张么?这是你的头胎,恰而又是怀的皇家血脉,谁敢掉以轻心。”
旻蕊看着镜子内母亲为她绾发梳妆的样子,看到她鬓角旁若隐若现的几缕霜色,心中莫名涩苦。
“听闻,太子要纳侧妃?”息国夫人取过一枚金丝花簪斜插入她的鬓发,与她耳畔低声问道:“怎从未听你提及?可知是哪几家的女子?”
“是皇后为太子挑的。”旻蕊漫不经心的抬手轻掠鬓角,“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未曾告知母亲。”
太子纳妃,实乃天经地义,她在担心什么?
至少旻蕊贵为太子妃,是乃东宫妃嫔之首,将来母仪天下亦是指日可待。只是深宫中历来不乏波谲云诡,各宫妃嫔为博皇上一顾,各逞手段,旻蕊虽机敏善断,但天生性善,若有太子相护倒也罢了,万一哪天……
“只期望你这胎能一举得男。”息国夫人喃喃说道,若是个男孩,旻蕊的地位更是固若金汤,即便日后与太子恩爱不再,也不用担心了。
旻蕊苦笑,单手覆上平坦的小腹,心中五味掺杂,“如果这个孩子不是出生皇家,或许他的将来会平顺很多。”未来的腥风血雨,她似乎已经能够预见,宫墙内,这种尔虞我诈永远不会消失,她的孩子注定要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她无力改变,也没法改变。
息国夫人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间闪着淡淡的欢畅,那是一个母亲在期待着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而与此相映着的一抹黯然,反倒使得那欢畅神色带出了几分无可奈何。
“旻蕊,你需记着,这世上即便谁都会负你伤害你,唯独我们不会。”息国夫人将她一双柔荑牢牢握在手中,眼中啜上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