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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舆江山-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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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弊权衡下,有些东西即便不舍也必须舍去,是么。”曦凰仰起头,长呼出一口气,眼睛微阖,生生逼退几欲夺眶的泪水。
“不错。”凤昀看她仰面吐息,眼角垂着一滴晶莹,竟觉有些不忍,想帮她拭去泪珠,可终究没有动手。
曦凰按捺下心中汹涌起伏,回眸朝凤昀感慨微笑,目光盈然如蕴了一池秋水,“朝云大哥谢谢你,不过有些人,即便是我死了我也不会放弃,永远不会。”她的声音柔软,却字字铿锵,话既出,永不反悔。

十杰

宁朔是边陲重城,外面相衔着十数万顷肥美的草原,又加之朝廷以上邦大国之态年年赐赏布绸谷物和玉石金器,所以宁朔外的西突厥部落从来没有意图攫取东朝城邦,他们很安于现在的日子,即便十多年前,东突厥作乱南下,他们还是安隅自守,崇正帝凯旋后,就算国库紧张,还是按例厚赐封赏了西突厥的可汗王,并加壮缪义勇武王,配享莽冠,可汗王欣然受之。
西突厥等于以臣属之态归附东朝帝国,可是自老可汗驾逝,新王继位后,便私下频频与东突厥往来。
数百年前,与东朝并立的是塞外古兰国,可由于一场政变,古兰国分裂,萧太后和幼皇不得不携余部西行,后族势力强大占了古兰的半壁江山,也就是现今的西突厥。撤可那王爷篡位,占王廷取国玺,自言授予天命,是乃天祚帝。
可惜古兰国国土分裂,东西谁都不承认谁,均视对方为眼中钉。
时间是最好的磨砺石,可以将一切恩怨抚平。
东朝国内本来有商团与突厥来往,商团以绢丝谷物换取牛马皮革,大家以物易物,各取所需,本来十分融洽。可自从新的可汗王执政后,这种和谐便被打破了。东朝商旅自宁朔而出后,在草原上频频被打劫掠杀,起初以为是草原流寇,派部队剿灭即可。可渐渐发现事实远非如此简单。
尧摄军主将凤蔚领亲军出战,虽然惊讶于这些匪寇的作战能力,但还是剿杀了千余人众,然后从蛛丝马迹里查询,惊愕发现这些人竟然是西突厥归编入制的骑兵,这番所作所为显然有幕后主使。
朝廷发文书于西突厥,婉言询问此事,可汗王却拒不回答。有些事不必明说,光看态度就能明白了,突厥的意思昭然若揭。
自那以后宁朔闭关,再不同突厥商贸往来,而宁朔外面的那片草原,也再看不到成队的商旅马匹驮着货物远赴异国。
而突厥的骑兵更是堂而皇之的游猎在草原上,碰到汉人即杀不论!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女子抬头望着碧空万里,手中轻摇着马鞭,意态十分闲散的吟唱。
“风一吹,只见草哪里来的牛羊?昭阳,你是不是眼花了。”调侃她的男子,身后背着一柄阔口呈半月型的长刀,钢口为锯状,瞧着十分锋利,只是十八般武器里也没见长那么古怪的刀刃。
“端蒙大哥,让你平时多看书你不要,这是北朝民歌啦。”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骑着马笃悠悠的跟在众人后面,冷不防的开口戏谑。
“横艾,你这就不知了,端蒙哪会不晓得这话的意思,只不过……”着素色裙裾,头绾双花,容貌妍丽的年轻女子笑说,微挑上扬的凤眸暧昧的瞥瞥昭阳和端蒙两人,话未尽,意已指。
余下的六道声音齐齐“哦……”道,拖长的音节满是揶揄。
“祝梨,你太不厚道了,干嘛要点破人家的心思呢。”轻拢罩纱薄带衫的儒雅公子忽而开口,横目微笑间,似带着春风,“你看,昭阳脸都红了。”
端蒙皮肤略呈古铜色,高鼻深目,一味的傻笑,是不是脸红压根看不出来。反倒是昭阳皮肤白皙,凝若琼脂,稍稍一红脸,就如同抹了层胭脂一样。
“大哥!连你也笑话我。”昭阳瞪了那俊雅男子一眼,气鼓鼓的撇过头时,正巧撞见端蒙的目光朝她望来。
砰……脸更红了。
发束乌纱斜簪白玉,目若沉潭,一直没跟众人笑闹的男子,蓦然冷冷开口,“昭阳,你的脸红的像猴子屁股。”
众人间一阵沉默,继而爆出雷霆般的笑声,娇媚如花的祝梨差点笑得从马上滚下去,仪态尽失,“徒维……拜……拜托你,不要……不要语不惊人死不休好不好。”她抱着肚子笑趴在马上。
“族长!他们都欺负我!”昭阳愤愤的朝领头男子叫嚷。
为首的男子回眸,目光一扫众人,从唇齿间只吐出四个字,“一群活宝。”而后又转过头去。
众人相视,都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虽然只有几个字,好歹也有了些温度,想来族长心结也已经打开了。
“这还有多久才能到宁朔?地图上看起来很近的嘛。”说话的是个少年,年岁与横艾相仿,一头乌发披散着,只以一根黑色绸带束起,细致的脸庞雌雄莫辩,正是十人中年岁最小排行最末的尚章。
“按照这个脚程,大约还需半日就能到宁朔了。”回答的人是焉逢,十人之中只有他随老族长离开过嵩阳山。
“快了呢。”少年点了点头,取下挂在马鞍上的水壶仰首喝了几口。
远处的天际扬起一卷尘埃,马蹄动地的声音由远及近,轰隆隆的传来,众人目力都极佳,随便一眺便瞧清了。
“他们穿的衣服很奇怪,和我们不一样。”尚章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好奇不已。
“哦,那个啊,不就是传说中的突厥兵嘛。”祝梨整了整鬓角的金步摇,掏出随身携带的一面菱花小镜照了照妆容,漫不经心的说道,显然没有将那近百人的突厥骑兵放在眼里,“听说突厥骑兵挺厉害的。”
“许久没有动过手了,今天可以好好舒展一下筋骨。”端蒙边说边解下背后宽刀,锯齿刃口在阳光下折射出一层薄薄的金红色,居然还不是用钢铁所铸。
“好玩。”昭阳亦是兴致勃勃,手中马鞭一扬,蓦地甩出三丈之长,乌梢蛇绞筋的鞭子泛着淡淡金黑光泽,绝非普通常物。
为首男子眼见突厥骑兵越来越近,只是冷漠开口,“速战速决,未时前我们得赶到宁朔。”
昭阳顿时跨下脸,咕哝道:“不好玩啦。”
横艾嘟着嘴,看了眼冷冰冰的徒维,“还是你结个玄法阵,送他们进去玩吧,又快又省事。”
“不过区区百人的突厥兵而已,你就别浪费徒维的灵力了。”强梧边说边取下背上长弓,在手中张了下,随后抽出四支长箭并在指缝间,一击便是四发。
尘土飞扬而起,突厥骑兵的呼喝声越来越近,百丈,五十丈,三十丈……
“一炷香的时间,可成?”为首的男子手中攥紧马缰,冷声问道。
祝梨顺了顺黛眉,巧笑倩兮,“族长,您给的时间可真宽裕,我瞧半柱香也够了。”
众人驭马,朝突厥骑兵奔去,十数人组成的长阵犹如一柄利剑刺入骑队。风卷狼尘,鲜血喷溅覆了满地,洗涤了尘埃,红了苍翠。
宁朔虽然是边关重镇,但这些年来在尧摄军的管辖下,治安完备,几乎是家家夜不闭户,除了不能出关外,商贸通往亦是十分频繁,即便天色有点阴沉下来,午市依旧热闹非凡。
凤蔚巡防结束后,径直回到城中府邸,卸了配甲后先去花院瞧了瞧自己宝贝的金丝雀,添了些食水,逗玩一番后,这才回到书房阅读这些日子以来的军报。
自从西突厥的老汉王死后,近十年来宁朔就没太平过,宁朔周边六省八郡皆归尧摄军统管,军报三日送抵一次,他几乎要花一天时间来看,要是凤昀还在,这事他才不干。
凤蔚正被一摞军报搅的头昏眼花,书房外却传来老总管的声音,“老爷,帝都来信了。”
“哦,拿来我看看。”凤蔚左手握着茶杯右手拿笔誊写摘录,笔下字体龙飞凤舞。
老总管捧着一封信笺进屋,看凤蔚那么忙,便搁在案头,退出了屋子。
凤蔚摘抄好一封军报后,随手拿过那封信,就手抄起洗砚旁的裁纸刀就要去挑封合处的火漆,待看清漆上的敲印后愣了下。为了避嫌,息国夫人便说过若非极其必要,双方不要书信来往,凤蔚也觉得这样甚妥,反正每次入京他都会拜访安国侯府,也确实没必要书信来往。
而此时安国侯府突然送来信函,恐怕不是小事。他一阵猜度后,拿裁刀挑开火漆,取出里面信函。
居然不是息国夫人手笔,而是安国侯的来信。凤蔚一字字细细读来,都是些家长里短,芝麻绿豆的小事。而且遣词用字方面,稍显粗糙了点,以安国侯的文采断然不会这样。
凤蔚心中一动,取过一张白纸,以九宫之法取字,果然见得信中另有玄机。
‘凤昀被困帝都,速派人来换’最后一笔收势,凤蔚手下顿住,一滴墨汁落到纸上,泅散开来。
凤蔚心中起伏难平,暗忖皇上莫非已经开始忌惮尧摄军了?可看安国侯信中大意,好像可以用另外一个人来代替凤昀,如此看来境况不至于太坏。前不久就听说北关方面有诸多将领送了家眷入京,他隐约已经有了猜测,但想到自己往日功勋,必然不会受到同样的待遇。
他苦笑连连,将手中狼毫搁回笔架,整个人陷入圈椅中,也不知是自己太看得起自己,还是最终应准了那句老话:君心无常。
他以手抚额,慢慢揉捏,只觉头痛欲裂,心中烦闷难纾。
“老爷,有位公子求见。”老总管又在屋外禀道。
凤蔚摆了摆手,十分不耐,“就说我不'炫'舒'书'服'网',今日不见客。”现如今,他哪里还有心情会客。
“凤伯伯,您连我也不见么。”男子清冷的声音飘入屋中,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全然不同。
凤蔚从椅上站起来,打起毡帘,快步走到外间,见到老管家身旁站着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俊雅无俦的容颜像极了那个人。
“你是……”凤蔚几步上前握住他的双肩,喜不自胜,“你是卓如?”他目光将他好一番打量,眼中俱是惊叹,“许多年没见你了,竟然长那么大了,你跟你父亲长的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的俊朗。对了,你父亲最近可还好,自从他半年前离开宁朔后就没听到他的消息了。”凤蔚喋喋不休,就像个爱叨话的老头子,巴不得一股脑的把所有话都倒了出来。
夜箴半垂了眼眸,神色黯然,“家父已经过世了。”
“什么?”凤蔚惊住,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那个风采卓然,可以一笑仗剑天下的男子居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会……”凤蔚语声艰涩,一瞬间如刺骨哽咽在喉,一句话吐出来居然是如此艰难。
“一个多月前,家父临终时再三嘱咐我,说凤家当遭大难,一定要我来助凤伯伯一臂之力。”夜箴神色平静的说道,多少悲楚多少眼泪都在那一晚流干了,往后的日子,他就是要继承父亲的遗志,扶持凤家一步步走到最后,致死无由。
“他临走前还是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凤蔚神色恍惚,跌跌撞撞的退回屋中,颓然坐倒在椅上。数十年的知己相交,他居然连他最后一面都没看到,心中疼痛不堪,从此人生中再无挚友如他。
“家父让我带话给凤伯伯,生死无常,他早一步离去,来世若有机缘,还愿同凤伯伯弈棋赏花。”夜箴揖身,传达父亲最后遗言。
凤蔚单手遮脸,眼中酸楚,滚烫的泪珠滴在掌心,被他揉去,“子长葬在哪里?”他声音涩哑的问道。
夜箴低着头,双唇紧抿成灰白一线,半晌后,才艰涩回道:“父亲的遗骸已经火化,骨灰业已散在风中。”
“什么?”凤蔚惊骇,蓦地站起身,踢倒了身后椅子,“连……连坟冢都没有吗?”难道他想去拜祭一下都不可能了吗?
夜箴伸手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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