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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弃
女子间的闲话无非风花雪月和一些奇闻轶事,而对着这些皇室望门的千金小姐,说话间更要几番斟酌,十分累人。
闲聊了片刻,曦凰便以乏力疲弱为由,支走了昌平公主和楚娴。
“三小姐,需要着衣髻发吗?”宝儿送走了两人,这才进来侍候。
“不用了,我今日不出去。”曦凰捧了本书,半躺在窗下软靠上,准备看一天书来打发时间。
阳光轻软,透过窗棂照入屋中,落在薄绢蚕丝的轻衣上,浮动出一层浅色的光芒。曦凰拿了个软枕垫在腰后,一页页翻书细看,口渴了就随手拿起一旁几案上的茶杯,饿了就摸两块甜糕来吃,十分的惬意。
正看到情节跌宕处,窗外远远传来惊呼喧闹的声音,曦凰半撑起身朝外探看,正巧见两个宫中女官形色匆匆的奔走而过,行走时还不忘低声交谈,眉目间俱是兴奋光彩。
“宝儿。”曦凰搁下书,朝帘外唤了声。
“小姐有何吩咐?”宝儿在帘外应命。
“可知外面何事喧哗?”
“奴婢不知,这就出去瞧瞧。”宝儿十分伶俐。
“不必,我就随便问问。”曦凰继续躺下看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过了不久,膳房送来午膳,因为是皇上下旨要膳房料理郡主身体,所以送来的菜都是补血健气的。宫中诸人最会看主子脸色,也知皇上十分喜爱德凝郡主,是以用料烹制都十二万分的上心。
送菜来的是司膳房直长,有阶的七品女官。
“这是枸杞乳鸽汤,对收伤口有效;这是火腿烩鲫鱼……”膳房宫人将一盘盘菜从暖盒里取出,直长在旁附注菜名。
宝儿想起方才自家小姐的询问,不由多说了句,“方直长可知刚才发生了何事,为何有宫人形色如此匆忙。”
“今早皇上未曾出宫狩猎,也没什么大事。”方直长低头思量,她一早便忙着作膳,还真没注意猎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宝儿看方直长也不知道,不免有些失望,而端菜的宫人却裣衽对方直长道:“奴婢倒是知道是何事。”
“哦?”方直长斜她一眼,让她如实说来。
宫人一福,才道:“奴婢是听司制房的人说,太子殿下猎到一只白虎,吩咐她们取皮作一件风氅,奴婢们都没见过白色的老虎,所以才好奇不迭,姑娘大约问的是这事吧。”
宫中女子别说白虎了,连老虎都没见过,难免大惊小怪。
“白虎?你说的可是真。”忽有女子声音冷冷传来。
直长和那名宫女忙朝珠帘处裣衽欠身,“奴婢参见郡主殿下。”
“我问你,你方才所说太子猎虎,可是真的?”曦凰一手紧攥珠帘,目光阴沉的看着那名方才说话的宫婢。
宫女悄悄抬头,看见珠帘后的女子凤目生威,隐隐有凛然之气迫出,明明只不过是个女子,却让人兀生惶恐,宫女弯腰,再不敢看她,诺诺回道:“此事千真万确,白虎却为太子殿下所猎。”
曦凰未在说话,手中珠帘狠狠一抛,转身回屋,翠玉白珠在空中激烈碰撞,敲荡出“叮叮叮”的脆洌声响。
宝儿也不知自家小姐为何如此生气,只得与直长面面相觑。
半晌后,曦凰拂帘而出,身上已穿了衫裙,只是头上发髻未绾,匆匆离去。
“这菜……”直长看了看满桌珍馐美食,凉了可就不能吃了。
宝儿微笑道:“麻烦直长把菜肴再去温热,待郡主回来后奴婢亲自来膳房取膳。”
直长欠身圆融笑道:“哪里,若郡主回来要用膳,姑娘只需遣人来吩咐一声便是。”
宝儿裣衽,“那就麻烦直长了。”
曦凰一路扬长而去,左右宫人纷纷避让。皇室狩猎会有六尚宫人同随,主要侍候伴驾前来的妃嫔和公主,而司制房就是将捕猎而来的野兽取皮制成各种衣饰佩件。六尚的女官宫人都在猎宫西侧,与其他外戚的寝殿相隔。曦凰取道小径而来,不一会儿就到了西宫。曦凰只入宫过一次,在狩猎期间也十分低调,六尚的人大多不认识她,见她衣着华丽,却并不绾发,一时也辨别不出她的身份,错愕间都忘了礼数,直到她衣带生风的从面前走过时,香氛袅袅,这才想到要行礼。
跨上红漆朱玉的连廊,廊下百花盛放,一片妖娆馥郁却一点不能入她眼中,她的心中只余怒火在翻腾。
对面走来两人,一人黄袍猎装仪态雍容,而另一人紫袍轻带少年清雅,正是太子和汉王。
曦凰走上前去,不卑不亢的裣衽,“臣女参见太子、王爷。”
太子虚扶,“郡主免礼。”
宫中妃嫔公主按品第规制绾发梳妆,不得有一丝僭越,而外臣命妇也自有一套规矩。却见已有三品诰封在身的曦凰披散着一头青丝,只在耳鬓上扣着一对宝钿芙蓉坠,虽别致秀丽,却总不合规矩。
“郡主何以如此匆匆?”汉王也不责她冠发不整,只是温和询问。
曦凰压根就没想到头发上的事情,目光看向太子,勉强扯出丝笑意,“听闻太子殿下猎得一头白虎,是以臣女想来看看。”
“是么?”太子徐徐微笑,“恐怕郡主来迟了一步。”
曦凰喉头一紧,执在身前的双手掩在广袖下紧紧交握。
“要说起来,太子的飞箭神准,双箭夺目,就凭这个臣弟真是自愧弗如。”一旁的汉王笑声爽朗,目光却看着曦凰,见她齿关咬紧,眼中忿色一闪而逝,笑得更是欢快。
转瞬间,曦凰嫣然展笑,低头时的姿态,优雅如兰花绽放,“太子神力,让人敬仰。”
“哪里。”太子深深看了曦凰一眼。
风拂花香,幽馨中带着一股血味,一个青衣皂帽的内侍捧着红漆托盘疾步而来。
“奴婢叩见太子殿下,汉王殿下。”内侍跪伏在地,捧高手中漆盘,“虎皮已取请殿下过目。”
盘中放着一整张虎皮,毛色光亮,通身没有一点破损,血迹已经被洗去,只是味道尚留,骚味与腥味混杂很是难闻。
曦凰用大袖半遮容颜,眉头微蹙,好似避嫌这股味道,实则掩住底下的切齿暗恨。
“很好。”太子并未上前近看,只随意扫了眼,“让谭司制尽快将风氅作了。”
内侍低头领命,太子又道:“汉王喜欢舞剑,再让司珍房嵌一柄虎皮宝剑。”
内侍应命退下,汉王谦然作礼,笑道:“多谢太子赐赏,臣弟却之不恭了。”
曦凰冷眼看他们兄友弟恭,心中暗嗤。
“郡主若还有事,就请自便。”太子风度怡然,侧身让过一条道,十分君子。
曦凰并不走,反而再次裣衽致礼,“敢问太子殿下,狩猎白虎时可有其他收获?”
她的问题突兀而古怪且不礼貌,太子倒没生气,言语温和的回道:“除了这只白虎,本王未有注目其它猎物。”
曦凰心中释然,翩然执礼后,转身便走。
“郡主稍等。”汉王突然出口相阻,曦凰驻足回眸,“汉王殿下还有何事?”
汉王朝她走近两步,从袖中掏出一只紫檀木的小匣子放在掌心往她面前递去,“这是凝香膏,去疤生肌最好,请郡主笑纳。”
曦凰没有立刻接过,反而目光瞥向汉王身后的太子,见他含笑点头,这才双手接过,“多谢殿下赏赐。”说罢,将盒子纳入袖中转身快步离去。
眼见曦凰走远,汉王这才感叹出声,“德凝郡主真是不错,少见的文武双修。”
太子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揶揄道:“你这么说,也不怕楚娴听了去?”
“哎……”汉王一拍额头,忙朝太子作揖,“太子哥哥可千万别将臣弟这番话告诉她,否则臣弟可真没好日子可过了。”
太子开怀畅笑,单手将他扶起,“夫为妻纲,难不成你以后还真不纳侧妃了?”
“这个臣弟倒还真没想过。”
他说的也算实话,太子宫中早已有良娣数人,反而是他的汉王府从没听说过有侍妾,朝中也曾有人风言汉王喜好男色,可眼见汉王与楚家小姐情意深笃,谣言自是不攻而破。时日长久下来,反而有人击节赞扬汉王重情重义。
太子看了看天色,负手道:“父皇应该批好奏章了,我们同去请安吧。”
“是。”汉王拱手,礼让太子先行。
曦凰走出西宫,在回去的路上,择了个偏僻无人的地方随手将袖中盒子往草堆里一丢。宝儿候在门口,见她回来,忙迎上前扶住她,低声道:“三小姐,您刚才怒气冲冲的样子,真是吓死奴婢了。”
“没什么,不用担心。”曦凰摇了摇头,颇为疲累的往内室走去。
“小姐饿吗?奴婢给您去膳房取膳。”宝儿见她脸色不好,关切道。
曦凰只觉腹中一阵恶心,什么珍馐都没胃口下咽了,“不用,替我沏壶浓茶来。”说罢,拂帘。
走入内屋后,她也不脱鞋,直接仰躺在靠榻上,日头西斜,将屋内桌椅的影子拉长。曦凰郁闷的拿起书翻开,盖在脸上,浓浓的书墨香气,逐渐平复心绪。
“郡主,凤将军来访。”帘外,宝儿的声音轻柔响起。
曦凰没想到自己刚回来没多久,凤昀就来了,只当巧合,恹恹无神的道:“请凤将军进来吧。”她没有起身,想着大家相熟也不用顾忌仪态,反正自己什么邋遢样他都见过。
“怎么了?不'炫'舒'书'服'网'么?”凤昀走入内屋,见曦凰靠在窗下榻上以书掩面,脸上绽出淡淡笑容,走近后,他扬手揭开盖在她脸上的书,“怎么了,看上去很不高兴。”
曦凰撇了撇嘴,单手支起身子,整了整鬓发,摇头,“没什么,大概天热,所以有点胸闷。”
“哦?”凤昀在她身边坐下,显然不信她的说辞,“既然没有生气,何以把这个丢了?”他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一只小小的木匣子,递到她眼前。
曦凰怔了下,漫不经心的说:“不喜欢的东西,当然就丢了,还有原因的么。”
她赌气的样子凤昀一眼便能看穿,“这东西是汉王给你的吧?”
“你怎么知道?”曦凰脱口而出,话落便觉后悔,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她面孔红了下,凤昀厚道,指着盒子一角对她解释,“这枚双戟正是汉王府的徽徵,我会看出来并不奇怪。”
曦凰这回窘了,可依旧铁齿强辩,“汉王府怎么了,不喜欢还不能丢吗?!”
“不能!”凤昀难得如此严辞厉色,“你可以将它锁在箱底,可以丢置不用,但就是不能丢。虽然这只是个小东西,汉王未必放在心上,可如果被有心人知道,从中挑唆而起风浪,你以为汉王府甚而是德妃所针对的矛头会是哪里?”
曦凰低头,双手绞着裙裾上悬挂的玉佩丝络。
“不是你,而是整个安国侯府。”凤昀见她低头漠然的样子,逐渐放缓语调,“既然现在你已经是侯府郡主,凡事便要小心谨慎,不要因为一时意气而留下纰漏,让别人抓住把柄说你不将皇室恩赏放在眼里。”
他将盒子放到曦凰的手中,曦凰十指扣着木盒,指骨间隐隐透出青白。
“我不喜欢他们,一点不喜欢。”她幽幽开口,声音淡如一缕烟尘。
“因为太子猎杀了那只白虎?而那只白虎曾帮过你,是么?”凤昀徐徐露笑,看出她强作冷漠下的伤感。
曦凰转头看他,自嘲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矫情?我手中猎杀过的动物何曾少过,我还为了一只老虎……”
“曦凰。”他肃然将她的话打断,目光正正的看着她,“你不是矫情,你只是有情,这虎帮过你你便不忍伤它,而这世上又有多少东西是你力所不怠,无法相护的,你明白吗?这个时候你只能选择放弃。”
“利弊权衡下,有些东西即便不舍也必须舍去,是么。”曦凰仰起头,长呼出一口气,眼睛微阖,生生逼退几欲夺眶的泪水。
“不错。”凤昀看她仰面吐息,眼角垂着一滴晶莹,竟觉有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