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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芙蓉花开,浮动在午后空气中的花香也似能醉了人。
“连焉逢也走了呢,昭阳,你呢?”曦凰坐在太液池边,看着不远处玩得正闹的一人一虎,淡淡笑问。
昭阳拽着耍赖调皮的小白,走到曦凰身旁与她并肩坐了,“我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
昔年掌握全国八成兵力的天干十杰几乎已经全部回去了嵩阳山,此次焉逢也离开了,尚留在外的就只有昭阳了。
“那里都是你的亲人呢。”曦凰手撑膝盖,支着脑袋望着波光粼粼的太液池,微笑道。
“恩,可他们有彼此,而你只有我了呀。”昭阳环过她的肩膀,拍了拍,大剌剌的笑,“我舍不得留你一个人呢。”小白此时凑了过来,拿大爪子拍了拍两人,似乎要她们来陪它玩,“对了还有小白,我也舍不得呢。”昭阳扑过去与小白又打闹成一团,虎啸声和欢笑声交杂成一片。
曦凰看着她们,清澈照人的瞳眸里渐渐有水雾生起,嘴角却上弯出一丝笑意。
时光荏苒,人世匆匆,转眼已度二载春秋。
景初四年六月,国泰民安,宇内升平。圣上仁明,天下万物欣欣,百姓安家乐业,难得一见的辉煌盛世。
烈日当空,帝都内的午市刚收街上人流渐少,许多人在街上的茶馆里喝茶听说书,悠然度过这个闷热的午后,却听从正东门方向有马蹄声疾奔而来,坐在窗户旁的茶客将头往外探,看到一人正往皇宫方向而去,身上铠甲风尘仆仆,像是历尽长途跋涉而来,他的马极快,而在帝都内可以放马奔驰的只有一种,那便是各地传来的急报。
“我听说边关好像又要开战了。”人声鼎沸的茶楼里,蓦然有人这么说。
“你怎么知道?可别瞎说。”有个书生摸样的人忙斥他一句。
那人颇不以为然的撇嘴,“我大姐夫刚从绥宁作生意回来,他说那里情势很紧张呢,似乎是要打仗。”
“难道又是突厥?”有个茶客皱起眉头。
“除了突厥还有谁,真不晓得这些人太平日子放着不过,老搞些事出来干什么。”有人忿忿不平,毕竟谁也不愿这难得的安稳日子被战争打破。
“到底三年了,突厥皇帝能守三年之约已然难能可贵了。”有个老先生持壶倒茶不紧不慢的说道。
“哼!豺狼之心,人皆可诛。”有人嗤之以鼻,对突厥人十分不屑。
民不可以议政,大家也就随口说了两三句,毕竟边塞路远千里,战火怎么也波及不过来,大家不一会儿又将话头聊到了其他地方上,茶楼又热络了起来。
然而那茶楼里的一番对话,正是一句中的。
“陛下,古兰起兵南下,虽突然倒也不是没有征兆,我朝立足边疆稳固,戌守数十万大军,此时定不能服软,必要将突厥人驱逐到长古拉山以北,还我朝永世安宁。”右丞相慷慨陈词,博得一众文臣武将呼应,数年的风调雨顺,让这些大臣们的自信心无比膨胀。
然而昔年那些真正与突厥交过手的将领们,或死或走,在朝中几乎已经挑不出几个来了,而此次领军南下的人又是古兰皇帝完颜澈,以他的机智和手腕,决不能麻痹大意。
凤昀在想或许他应该御驾亲征,“朕以为……”他倚着龙座,淡淡开口,御书房内的朝臣双手交握,半低□子,认真恭听。可凤昀话还没说完,却被一道慌措声音打断,“娘娘,陛下正与朝臣议事,您不能进去。”
随着那内侍的几道惊呼,众人纷纷转头朝外望,但见皇后拂帘而入,青衣素鬓,没有宝钗雍容,甚至没有戴一支花簪,平凡的不如一个最普通的宫嫔。
“臣等,参加皇后。”众臣行礼参拜。
“你们都先退下吧。”凤昀合起面前军报,淡淡吩咐,众臣应诺,鱼贯退出,直到书房内只余下他们两人。
“你要御驾亲征?”曦凰上前,目光一扫那封被他压在袖底的军报。
“何以见得?”凤昀看着她平静如水的面容,眸光微闪,这些年来,时光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的容貌不用任何金银相衬,便已美的动人心魄,只是由于伤痛的关系,她的脸色略显苍白,像是最好的羊脂玉,莹白剔透。
“因为朝中已经没有能与完颜澈抗衡的将领,而你,向来不会忽视对手。”曦凰抬眸望着他的眼,凤昀感觉似乎被她一眼看穿了心思,不由笑道:“还是你最了解我,我是有此打算,毕竟完颜澈我不敢等闲视之。”
“但是你不能去。”曦凰斩钉截铁的否断了他的念头,御驾亲征绝非小事,新朝初立,表面看一切顺遂,万一凤昀在前线略有不测,这刚安定的天下必然会再起腥风血雨,所以他决不能再上前线。
凤昀略挑眉头反问,“我不去,还有谁能去?”曦凰未说出的顾忌凤昀何尝不知道,只是……
“我去。”曦凰如此说道,凤昀愕然看她半晌,被她灼然目光刺到,脱口道:“我不准!”
曦凰两步朝他欺近,一手“啪”的拍上书桌,居高临下的看他,目光虽厉,语声却柔,“军报里应该挟送来完颜澈退兵的要求吧。”
“没有。”凤昀否认,只可惜他回的太快太虚了,登基了那么久,他已习惯周旋在那些老奸巨猾的朝臣中间,游刃有余,只是在她面前,他依旧说不出一句似真的假话。
“我说对了,是么。”曦凰眸光一睐,微笑着收回手,完颜澈的要求从来只有一个,似乎这人也是个死倔不会回头的。
“这种要求我不可能同意,所以开战必不可免。”凤昀恨声怒道,想到完颜澈信中字里行间内露出的跋扈要挟,他就怒从中来。
“是,我知道。”曦凰依旧只是笑,显得漫不经心。即便凤朝的开国皇后不是她赵曦凰,凤昀也不会将她送去突厥,宁愿一战。皇后这个身份,所给予凤昀的只是一种羞辱。
谁会想到突厥皇帝唯一的退兵要求就是将凤朝的开国皇后送至北方,对么无礼而又可笑,唯有曦凰知道那人的固执,那么多年下来也不曾退让分毫。
“你知道,所以我更不会让你去。”凤昀长袖一拂,别过身去,表示此事再无商椎余地。
曦凰看着他挺直的背脊,眼中神色几度变幻,“那是我与他的约定,他给了我这三年,我也该遵守承诺。”
“够了。”凤昀蓦然回声打断她,目光紧盯在她脸上,仿佛要从她的眼中读到她的想法,可惜那深棕色的瞳仁就像秋潭,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国家大事,岂容这般儿戏。”
“便是因为国家大事,才非我不可。”曦凰毫不退让,据理力争,“只有我能阻止完颜澈南犯。”
“朝中武将没有死光,无须你这皇后带军出战。”凤昀几近切齿的一字一句迸出。
“除了我朝中没人了解完颜澈用兵之法,除了我也没人能领动三骑。”曦凰曼声而笑,不卑不亢的说。
“我就是不准呢?”凤昀深吸一口气,平静的说道,只要他不允许,她就只能留在宫里,哪怕她恨也好,怨也罢,他都不能看她白白去前线冒险。
她似乎料定了他的说辞,笑容愈发婉转,“若陛下不愿完颜澈的私函明日就传遍帝都,还是答应我的好。”
这事若传扬出去,岂不明摆着她这皇后与突厥皇帝有不寻常的关系,人家都为了她要打进家门了,这叫天下百姓怎么看她,她还怎么作这个皇后。
“曦凰。”凤昀看着她的目光莫名复杂,从执拗渐渐转为悲哀。他不怕天下人的流言,但他怕那些流言对她的伤害。或许她并不在乎,她也从不想当这个皇后,可是他不能,真的不能。
“给我三军,我许你二十年的天下太平。”
二十年的天下太平,她要用什么来换?凤昀所有拒绝的话在她坚毅的目光中瓦解,她的聪慧、果敢、敏锐和擅谋他知道,可是他不愿她走,可笑的是他现在居然找不出法子将她留下。
景初四年六月中,帝颁旨意,敕封皇后赵氏为定国大元帅,统领三军四十万,北上抗击突厥。旨意颁下,无疑再次震动历代皇统,自姬周而至今朝,从未有过皇后封帅领军的先例,众人虽有闲言,但却没有人能怀疑赵氏皇后带兵的能力,他们都期盼着他们的皇后能将突厥人打回老家。
天色昏冥,殿中烛火敞亮,曦凰在宫人的环伺下由昭阳一人服侍穿佩,再次披上铠甲。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一身银甲雪亮,照得人眼生花,依稀还能看见昔日快意疆场时的摸样。
昭阳取来风氅替她披上,忽然殿中宫人黑压压跪倒在地,口称万岁。曦凰回身,看到凤昀闲步踱入,手中握着一把剑。
“将它带上,就如同我时刻陪伴在你身边。”他将手中的绮凤剑递到她面前。
曦凰望着这把通身无饰的宝剑,还记得这是她同夜箴协力打造为凤昀所铸的一把剑,他似乎一直带在身边,无论是昔年阵前斩将,还是日后登基大宝,他都不曾将剑封存,日日必定亲自以巾帕擦拭,他几乎是将这把剑视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现今,他却把剑给她。只道,见剑如见人,他时刻会陪伴在她左右。
“我会的。”曦凰将剑接过,四目相对时,分明都有许多话要说,可彼此只是缄默。
呜呜号角声自宫城外沉闷的传来。
“出发的时辰要到了,我走了,陛下保重。”曦凰退走一步,仗剑跪地,起立转身时没有丝毫迟疑,却听而后掠过一道风声,待反应过来时,已被他从身后环住。
多少年的相敬如宾,却是第一次这么亲密的拥抱,馥郁优雅的龙涎香味萦绕过鼻端,他的声音轻转在耳边,“无论如何,一定要安全归来。”
不需要凯旋得胜,他只要她安全归来。
及至七月,大军首次与突厥军队对峙在朔阳,似乎皇后领军锋锐万分逼人,突厥军队竟然节节败退,直至退到葫芦谷,双方开始胶着。
北方天空高旷,入夜星罗如斗,突厥大军的营地内篝火烧得旺盛,猩红火焰直透天际。
“陛下,不能再退了!过了葫芦谷,我们就无险隘可守,再加上天气将寒,届时再打我们可就失了天时地利了!”大帅行辕内,臣将的大嗓门几可惊天动地。
帅案四周站着的善咄、安哲、琚怀亦是同副心思,他们都不明白向来计谋善断的陛下,怎么会连番算计失力,难道只是因为对方领军的人是那人,所以他才如此有失水准?这个问题在他们心中翻搅,却又没一个人敢问出来。
坐在帅案后的男子翘着腿,闲适的靠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把精巧的匕首,似乎漫不经心,桌上灯烛照映着他的侧颜,明灭光影中只让人瞧见一双蓝瞳森森迫人。
完颜澈并不理睬臣将的大吼大叫,仿佛有所思量一般的默不作声。
臣将懊恼的爬了爬头发,求救似的看向同伴,希望他们能出声说上两句。安哲和琚怀蹙眉摇了摇头,表示不能多说,善咄却按耐不住,方想声援臣将两三句,蓦然被帐外士兵的声音打断。
“启禀元帅,凤朝有使团求见。”
“见了鬼了,怎么这个时候来。”善咄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嘀咕一句。
“是么。”完颜澈唇角挑出一丝冷酷的笑,如同捕杀猎物前的豹,优雅而充满杀机,“领他们进来。”
臣将他们弄不懂凤朝在搞什么把戏,只得面面相觑一番,琚怀最为机智,此刻也不由疑惑,“看来是好事不登门,凤朝的这位皇帝跟前朝可不一样,不好对付呢。”
“哼。”完颜澈冷哼一声,将匕首缓缓入鞘,“这江山,凤昀可未必坐得稳。”
桌上火焰倏然跳蹿,片刻后,士兵带着几名汉人进入殿中,完颜澈挑眉看着他们几人从容施礼,而后突然左右让开,引出后面一个戴着风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