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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箴早早布置安排下的人,恐怕比她更清楚如何操控这盘棋局,尚章听出她语意不善,惶然低头应诺,待过了良久,方才抬起头,而那抹翩跹俪影早已走的无踪。
绯色夕霞映上墙瓦,远近宫阙错落林立,被霞光勾勒出幻彩夺目的轮廓,天家宫阙,依旧高大雄浑。
仿佛是真的累极了,曦凰躺在软榻上,沉沉睡去,梦里一会儿看见夜箴坐在夜里树下横笛吹奏,一会又看见完颜澈在草原上放马奔驰,转眼却又看见凤昀手握绮凤剑厮杀疆场,挥刀过处,满天都是血雾,不同的脸孔,交织浮现在脑海里,牵动她的心神。隐约间,似乎又听到了谁的呼唤,辗转在耳边。
“王妃。”是昭阳激动惊喜的声音,曦凰撑臂起身,伴着声虎啸,小白跃到她的脚下,前爪趴到睡榻上,大脑袋磨蹭着曦凰的腰身,喉间发出呜呜的低吟。
曦凰爱怜的摸它的额头,它半眯起眼,表现出十分的享受。
“它想你了。”女子的声音低婉。
曦凰看向站在昭阳身后的女子,勉力朝她绽出笑来,“小昕,你没事就好。”对着凤昕她几乎已经是无话可说,明知将昭阳安排在她身边定是无虞,而她此刻也只能问出这般话来,彼此间生疏的好似外人。
“王府被京畿卫搅了个天翻地覆,若要重整怕是要有些日子呢。”凤昕仿佛并未觉察出她的不自在,犹在苦笑不迭,水漾的眼中露出关切,“嫂嫂,我很担心你。”
“担心我做什么。”曦凰披衣起身,笑得漫不经心,“禁宫内外早已被他布置妥当,我只是顺手帮他搬动棋子而已,哪来的危险。”
凤昕知道她的恨,她的恼,对此,她无话可说。曦凰见她咬唇委屈的样子,心中还是不忍,她并非刻意要给谁难堪,只是对着凤昕她竟克制不住的吐出恶言,她知道,自己只是嫉妒,嫉妒她的身份,嫉妒她有自己梦寐以求却再也求不来的姻缘。
曦凰一手覆住脸孔,显露出疲态,此时此刻,她对自己的优柔而深恶痛绝,她与他各有了家室,早已没有瓜葛,为何自己的心情还要被他牵着,随着他身边的人而起伏?!
她恨极了这样的自己,可却又无法自制。
“嫂嫂?”凤昕担忧的上去扶她,曦凰却并不领情的抽袖推开,对侍立在旁许久的昭阳吩咐,“送郡主去漱华宫歇息,调一队飞羽营前去保护。”
昭阳应命,请凤昕先行,凤昕看着漠然低头的曦凰,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最后还是随着昭阳离开了怡仁宫,小白不愿同曦凰分开,曦凰便将它留了下来,它十分乖巧的蜷缩在踏下,团成了一个球。
夜幕来临,宫中掌上的华灯在风中飘忽摇摆。
曦凰靠在枕上,痴望着宫顶垂曳着的茜纱,了无睡意,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周遭寂籁,她这才回过神。
“王妃,末将有要事容禀。”外殿传进尚章焦灼的声音。
曦凰一惊,匆匆披衣起身,拂帘而出,急声催问,“何事?”不知为何,她的心中隐隐泛上不详的预感。
“皇上……已经龙驭殡天。”饶是尚章刻意压下调子,曦凰仍旧一下子懵住。
逼他写禅位诏,要他亲口传示天下,一来是要牵制东氏旧宗,二来也是为保他的性命无虞,天下百姓士子将会有多少人看着他们是如何对待前朝皇室的,凤昀仁厚是不会赶尽杀绝的,而夜箴也不会让凤昀背负上一个屠戮前朝宗室的骂名。
远去封邑,闲散度日,原本对他而言指日可待,可是这荏弱的少年天子却选择了一条不辱他帝王尊严的道路。
“传信给王爷,看来这事还需费些周折了。”没有皇帝的亲诏,他们不得不从其他地方下手,曦凰竭力平静下心中潮涌般的无奈悲戚,并告诫自己必须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从今日开始,又有许多场硬仗要打了。
“王妃,皇上留了这个。”尚章从袖中抽出一卷皇诏,递于曦凰。
曦凰茫然一瞬,抬手接过那封诏书,竟不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夫天造草昧,树之司牧,所以陶钧三极,统天施化。故大道之行,选贤与能,隆替无常期,禅代非一族,贯之百王,由来尚矣。爰暨元兴,祸难既积,至三光贸位,冠履易所,安皇播越,宗祀堕泯,则我万历之祚,永坠于地,顾瞻区域,翦焉已倾。大将凤王,天纵圣德,灵武秀世,一匡颓运,再造区夏,固以兴灭继绝,舟航沦溺矣。若夫仰在璇玑,旁穆七政,薄伐不庭,开复疆宇。遂乃三俘伪主,开涤五都,雕颜卉服之乡,龙荒朔漠之长,莫不回首朝阳,沐浴玄泽。昔火德既微,魏祖底绩,黄运不竞,三后肆勤。故天之历数,实有攸在。朕虽庸暗,昧于大道,永鉴废兴,为日已久。念四代之高义,稽天人之至望,予其逊位别宫,归禅于凤,一依唐虞、汉魏故事。’作者有话要说:禅位诏书来自百度,略有删改……
历经三朝数百年的宫阙,再次经受了战火的洗礼,前廷宫阁被损毁大半,所幸后宫尚且波及不深,动荡中不少嫔妃宫人罹难,血溅丹陛。
是夜,皇帝因伤势过重驾崩于朝阳宫,尚不及三年,皇朝已历三主。
反臣李隆绪殿前伏诛,太后懿旨,李皇后被贬为庶人,皇女无辜则免去迁谪,由太后亲自抚养,李氏一族尽皆下狱,首从者论以极刑,罪且不及三族,赦死刑,李氏宗亲刺配南疆,永不得返。
知道那日真相的人都已经不能再开口,迈往顶峰的路只差了一步,再也没有人阻挡他们的脚步。
皇帝薨逝,国暂无主,由太后代政,懿旨一道接着一道颁下,朝中大臣重新更替,原以为曾攀附巴结李家的必然逃不过被牵连的下场,没想到只有几名与国公和左相过从甚密的大臣被拘下狱,并没有其他大的动静,朝廷内却是人人自危,各部各司做事愈发循规蹈矩,就怕一个行差踏错招来杀身之祸。
皇帝大行,宫中挂起白帷,太后宫中日夜可听到女子恸哭,低抑凄恻,牵断人肠。
侍奉太后的宫娥捧了银器、青瓷方甫退出行宫,就看见一道翩跹丽影站在台阶上,衣袂凌空飞舞,曦凰静立在那里,似在抬头仰望宫墙上的天空。
“参见王妃。”为首女官率先拜服下来,身后一众宫娥俱都跪下,衣帛锦绸的摩挲声,清晰的响起。
曦凰出神的看着空中流云,待听到中庭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后,这才缓缓低首回眸,看到宫娥手中端着的各色精致小菜和一碗白粥,分明没有动过的样子。
“太后还是不用么?”她冷冷的问,声调不见起伏。
宫女惶恐,不知如何作答,只战战兢兢的应了个是,昭阳从中庭方向匆匆走来,正好瞧见此刻一幕。
“若太后还是不肯用膳,昭阳,你去把小公主带出来。”她漠然转身,昭阳觑见她脸色,不敢稍作踯躅,裣衽作礼后,领着宫人复又折返入宫。
午后长风掠过,阳光晴暖,曦凰立在廊庭高阶上,遥望着远处天际,衣袂舒卷时,仿佛凤凰羽翼,像是随时会跃风而去一样。
“太后肯进膳了。”昭阳悄然走至她身后,低声道:“只是憔悴了些,并无性命之虞。”
“要是想死,早就死了。”曦凰淡淡说道,丧子之痛虽伤,但她仍有放不下的人,断不了的牵挂。死,不是真正的解脱,有时候女人远比男人要坚强许多,“你有什么要事么?”刚才见她脚步匆忙,必是特意寻来。
“召熹殿出了事。”昭阳低声说道。
“丽嫔?”曦凰微拧了眉头,先帝后宫尚且全部留置着,只待日后新帝继位便要全部迁往离宫,不过一应的月奉用品并未有丝毫裁减,丽嫔又是曦凰特别关照着的,不知能生出什么事来。
“丽嫔娘娘就在方才趁宫人不备,用剪刀自戕了。”
曦凰怔了一下,心中莫名泅散出痛意,“她已经输了所有,早早去陪先帝未尝不是解脱。”那个眉目娟雅的女子,其实她的样子曦凰并没多少深刻印象,倒是刚烈的性情让她记忆犹新,虽然她也做错过事,也与那些后妃一样周旋于勾心斗角中,可唯有对先帝的一片情意却是假装不出来的,“纵使身旁有千娇百媚,唯得一人是知己。”她摊开双手,盯着自己的掌心,徐徐露出笑来,“昭阳,人生漫长,你说她这样是不是太傻。”
“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昭阳低头,语声萧淡,眼底哀色蔓延。
“求仁得仁。”她口中轻轻咀嚼着这句话,那人的声音仿佛忽然在耳边响起,昔年他的那一句不过求仁得仁,悔就悔了,说的浑似轻松,彼时她也当不放在心上,如今忆起,心中反倒感慨万千,此刻才明白他这句话的分量何止重逾千斤,“我想先帝在天有灵,也希望她能好好生活下去吧。”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生或死谁都不能左右。”昭阳眨了眨眼睛,抬头时,神情冷漠,并不流露出丝毫哀悯。
曦凰静静看着她,那故作坚强下的脆弱似乎一眼就能被她洞穿,“死了总比活着简单。”她别过头,装作不曾看到她心中哀恸。
只是彼此间的伤和痛,谁又少过谁,一个是再见无期,一个是相见无缘,同样的悲哀,同样都有一个落魄的灵魂。
“将丽嫔的尸身厚殓入棺,之后自有追封。”曦凰缓步跨下台阶,一步一格,慢慢从九重天走向尘世间。
宫中再三)经)历(网)浩劫,有些老宫人历侍三朝饱受战乱,太后心有不忍,懿旨将这些老宫人遣送出宫,让他们返回家乡。
一时间,宫里人少去大半,空荡荡的宫阁回廊,漫无边际的俱是寂凉,明明触目皆为奢华,曦凰却觉心中萧瑟,走在宫苑里时回望天子殿,高大的宫宇都浸在了满天霞光里。
老百姓不会在意这皇位上坐得是谁家天子,国姓是李是张。真正追逐着这一切的人都已经化为白骨黄土,余下的,也只是空有心而无力罢了。
一次又一次的宫闱政斗倾轧,无数的人死去,为的不过就是帝位皇权这四个字罢了。偏偏越想得到的人得不到它,从无此心的人却空握了这天下河山。
曦凰漫无目的的走在行苑里,身旁脚下跪伏着多少人,她也恍若没有见着,衣帛长裙逶迤过青砖玉阶,白石松台,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忽而听到阵阵歌声从一片红转绿墙中传出来,“蓝天里有阳光,树林里有花香。小鸟小鸟,你自有地飞翔。在田野,在草地,在湖边,在山岗。小鸟小鸟迎着春天歌唱,啦啦啦啦啦。爱春天,爱阳光,爱湖水,爱花香。小鸟小鸟,我的好朋友,让我们一起飞翔唱歌,一起飞翔唱歌,啦啦啦……”
曦凰不由自主的被这歌声吸引,慢慢走近,宫门前禁军森严,她抬头一望,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慕诏殿。
禁军见她到来,欲跪拜见礼,她轻轻一拂袖,径自踏入宫门。
徽帝退位后并未迁居封邑,而是和他的母妃住在了这慕诏殿,虽然一应有人伺候周道,但不得诏允是不能随便踏出此处半步的。
在这宫里从来不乏阅尽颜色,捧高踩低的人,已然无权无势的汝南王和淑妃早就不是众人阿谀奉承的对象,慕诏殿里也显得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多少当值宫人。
曦凰循着歌声,倚着墙角走,当她看到那个女子坐在一棵盘根古树下时险些不能认出她来,依旧是华服锦缎,绿鬓如云,但那神采却全然变了,没了昔日的伶俐敏慧,她木讷的靠着树,反复吟唱着这首童谣,目光呆滞的望着坐在身前抱着面摇鼓在玩的小孩子,仿佛如同一尊没有悲欢喜怒的木偶。
争了一生,算了一生,到头来还是花落飘零,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