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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逢雨露时节,这雨一下便是一天,天色浓暗深沉,风裹斜雨扑打上回廊。
“殿下,您晚膳也没用,喝碗甜羹吧,可莫要熬坏了身子。”青儿端了金盅小碗轻步走入内殿,低声规劝太子妃。
太子妃坐在镜子前,拆下发髻上最后一根簪子,镜子里那洗尽铅华,眉底藏忧的女子还是自己么?瞧着总有些陌生……她很累了,累得什么都不想做。
“不用,我要歇了,你将殿中所有人遣出去。”太子妃的语气疲惫,独自走向床帏,背向外而卧。
青儿瞧她孤凉背影,眼睛一阵酸胀,悄声将层层帷帐茜纱放下。
殿外大雨滂沱,刷刷抽打屋檐玉瓦。
更漏声声,寒烛夜影,空寂的殿中,只有太子妃一人独尝孤枕凉衾。
她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她就会想起那日他悲绝凄寒的目光。她心中又苦又痛,独独恨不起来,她知道自己没资格去恨别人什么,在这宫里不是设计别人,便是终被别人设计,以前或存有侥幸,以为他的爱总归带着信任,有他护着,不争便是争了。而今她算是看明白了,想要在这宫里独善其身却是不可能了。
这段日子,每当入梦,她总会想起昌平,满脸是血的对她在笑,那怨毒的眼神惊刺心房,似乎还能听到她鬼魅沉沉的笑声,在对她说,“终有一日你亦似我,我会在阎罗殿里等你的……”
午夜梦回,汗透衣襟,而身边再也没人能拥着她,给她宽慰和安抚。也不会有人在她耳边柔声低语:“有我在你身旁,不要害怕。”
泪水无声泅湿被衾,她摸出枕下一柄玉扇,指尖轻抚扇骨,十分小心,十分轻柔,好像怕力重了便会将它折断一样。她将玉扇贴上脸颊,朦胧的泪眼里闪出一簇微弱的光,幸而有这把扇子相伴,寂寞深寒的长夜也不至于那么难挨了。
更漏声不知响过几下,忽而听到珠帘轻碰触动,有道身影投上明绢的绡纱帐。
太子妃惊起,猝声道:“谁?”
待看清那人样子后,心中一颤,鼻腔涌上酸涩,险些落下泪来。
“殿下此刻前来,是有什么话要教训臣妾么?”她别过脸去,声音冷淡。
太子挨着她坐到榻边,环臂将她搂过,太子妃却挣扎,反手推他胸膛想将他推离身旁,“你既然不信我,还来找我干什么?不如就此将我打入冷宫亦或将我废黜……”
“旻蕊!”她话未说话,却已被他断然喝阻,“你怎能说出这种话。”他惊怒交加的看着她愈加消瘦的美艳脸孔,心中被她的话语刺伤。他们是夫妻,这段百年修来的情分,岂是她说断便能断了的。
“那你要我怎样?”太子妃低泣,目光哀怨的看他,泪水终究不争气的流下,“是死是活你总要给我句话吧,何苦将我一人晒在这里?”
“对不起,旻蕊,对不起。”太子目露愧疚,展臂将她牢牢箍在怀中。
“你放开我!”太子妃哭打他的背脊,他却死不松手依旧将她紧环在胸,似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这才甘心。她终于慢慢懈了力气,伏在他肩上痛哭失声,像是要将所有眼泪哭尽一样,“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要疑我,为什么……”
“我只是太在乎你了……”他埋首在她鬓发间,语声哽咽。
因为太在乎,所以患得患失,总是害怕有一天会失去。
次日,朝上颁下旨意,着封安国侯北关三城八郡节度使之职,这一纸封诏中所包含的深意,即便再木讷的人都能看出来,太子在有意掣肘汉王。
众人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站在首列,手持玉笏,静侯在列的相辅楚诘。可他只是半低着头,眉目间一片泰定,压根看不出他对太子此诏令有任何不满。
众臣无不心中揣度,目光左顾右盼,除了楚诘还有一人纹丝不动,听着诏令颁下,也不曾有些许动容。
朝议毕,大臣齐跪送太子下殿。
姚行书略微抬眸,心中冷哂,没想到太子居然把事情瞒的如此严实,连他都不曾得到半分消息。看着太子明黄高挑身影转入内殿宝阁的珠帘后,薄削的双唇渐渐绽出一丝森然笑意。
赵宸入两仪宫叩见了皇上,大殿中一股药味甘苦腥洌。他由闻喜领着转入九龙屏风后,大榻上皇帝倚在床头,太子妃正在亲自侍药奉茶。赵宸静立一旁,待汤药用尽,太子妃裣衽退出,目光与赵宸相触时,淡淡一笑颔首。
皇上看着像是十分疲累,只是叮嘱了赵宸几句让他好好办差外,并没有多说什么,便在闻喜的服侍下又昏睡了过去。
赵宸行礼后退出大殿,殿外玉阶下,太子妃孤身站着,一袭天青宫装衬着浓云深蔽的天空,愈加显得消瘦伶仃。
“最近瘦了很多,在东宫受什么委屈了么?”赵宸走下台阶,与太子妃并肩行走,即便她用了胭脂口粉,特意深绘了花钿,可憔悴神色是难以掩盖掉的。
“皇上龙体违和,我这作媳妇的自然也是焦虑,免不得操累,大哥无须担心。”太子妃淡淡一笑,螺黛眉,芙蓉钿,颊贴黄花,依旧美艳动人,不可方物。
“又骗我,你当我真的什么都不晓得么?”穆妃一尸两命,太子愤而离开太子妃的宫殿,后十数日不曾履足,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下?“我真后悔。”
“后悔什么?”太子妃不敢看他的目光,低着头,就这么顺口接了一句话
“后悔让你嫁去东宫。”赵宸冷冷说出这么一句话,话中犹带怨悔。
“大哥,莫要胡说。”太子妃一惊,慌忙左右探看,发现周围并没有宫侍走过,这才松了口气,却扯住赵宸衣袖肃然道:“大哥以后再不能说这个话。”
赵宸也是气急了,这才脱口而出,他也知道现在说这种话根本于事无补,平时自己留在帝都内,还能照拂她一二,可这次远去邯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么大个帝都,她还能依靠谁?太子么……他已经不敢过多指望了。
他心中不是滋味,却也莫可奈何,一时间喉中发紧,苦涩的说不出话来。两人默默行走,越过花廊,跨过碧池曲桥,两旁宫阁楼阙一栋栋的掠过,很长的距离,他们只感觉走了一点时间便到了尽头。前面不远就是朝阳门,隔着内外两宫。
“大哥,此去路途遥遥,边关风吹日晒的,多加珍重。”太子妃伸手替他抚平衣襟上的褶皱,最后一次拥住了他,“记得要多写信回来,母亲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的。”
“好,我知道了。”赵宸眼眶酸胀,拍了拍她的背脊后,这才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慢慢推离身前,“你自己也要多加保重,如果……我说如果,出了什么大事,而我又不在,你就去找代我职的禁军统领焉逢,他是凤昀的人,他会尽力帮你的。”
太子妃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可见哥哥严肃认真的样子,又不愿多说给他添烦,只得点了点头,应道:“我明白了,早些回去收拾吧,明日就该启程了。”
“好,我走了,保重。”赵宸握了握她的肩头,最后看她一眼,毅然转身离开。
太子妃看他背影越走越远,一手按住胸口,心脏猛地一阵收缩,没来由的疼痛,好似此次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了一样。
泪水涌上眼眶,他的身影被蒙在了水雾中,她用袖子狠狠抹了眼睛,一再告诉自己,阴霾过后总会见到晴天的,终归有一天,他们三兄妹会再重逢的。
作者有话要说:oos同学为本文写的一首词,并贡献了嗓子,欢迎点击
连环巧局
贞元二十年,连天烽火,烧遍整个草原,东朝十万大军迫西突厥城关,半月内连下延津、伊侗、烝吉三城,一路势如破竹,直打到嘉陵关下。
这次领帅印的是凤蔚,凤昀为副帅,两父子配合无间,在最短的时间内用了最少的伤亡,连夺西突厥三城,军威士气大振。
中军行辕内,凤蔚正在听取部下的回报,大军一路开拔下来,战线越拉越长,每下一个城池都需派人留守打点,以便军资粮草的供应不会在中途环节出错,比起打仗,这更显得繁琐累赘,但又是不能疏忽的。
“除了运送辎重的卫军和在延津、伊侗、烝吉三城留下的约一万五千余人,现在军中可完全调用的人数约为七万人,其中轻骑三万,步兵三万,重骑八千,工兵二千。”一位参将如是回道。
凤蔚沉思半刻,看着面前用沙丘铺整出来的突厥城关地貌,从延津至西突厥王廷,一路上插标了不少小红旗,这是大军行进的路线。
“嘉陵关的守将是拓跋宏亮,听闻此人极擅攻略。”有人说道,其实那么些年来东朝和突厥根本也没有大规模的冲突,对方将领的实力到底如何,大家心里都没个底,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些听闻而已,不能全数作准。
“嘉陵关约有兵力多少?”凤蔚抬头问。
“根据斥候回报,嘉陵关内约有兵卒两万余人。”上前回答的是凤昀麾下的先锋大将。
两万人对峙七万人,悬殊可见一斑,光以力敌也能夺下嘉陵关,但这样一来损失太大,所以军帐中没有人这么提议,这些将军全部出自尧摄军,自然十分清楚凤蔚的行军风格。
没人说话,似乎大家都在等着某个时刻的到来。
半盏茶过后,帐帷被人从外掀开,走进来的男子一身银亮战甲,腰悬长剑,身姿提拔英伟,而他的衣甲上明显有浴血的痕迹。
“如何?”凤蔚见凤昀归来,忙问道,众将的目光也齐刷刷的看向凤昀。
“回元帅,嘉陵关被守的滴水不漏。”凤昀扶剑回道,他刚才就是带军刺探了一下嘉陵关,想从中寻得一丝嫌隙,可惜无功而返。
凤蔚沉默下来,心中兀自思量,他为人谨慎,没有八成胜算他是不会轻易出兵的,而这嘉陵关看来是块硬骨头,恐怕不太好拿。
“元帅,请允许末将再去一次。”请命的是先锋营的少将元静,稍显稚嫩的脸上全是坚毅,不过十八岁的少年,已是尧摄军中不可忽视的一员猛将。
“怎的,元静,你不相信我吗?”凤昀笑睇了少年一眼,轻快的语声中又含淡淡怨怼,元静以为他误会了,忙急道:“凤大哥,我绝无此意。”他慌张解释,连军衔称谓都忘记了,可听到身旁传来低声轻笑,众人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又见凤昀脸上大大的笑容,促狭的笑意,就知道自己又被摆了道,顿时泄了气。
凤昀拍拍他的肩膀,对这个自己拉拔起来的小将,他一直是当作弟弟来看的。凤蔚冷肃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方才军帐中压抑的氛围奇妙的被一扫而空。
“好了,说正事。”笑也笑过了, 闹也闹过了,凤蔚五指笃了笃桌子表示要回归正题了。
凤昀恢复一本正经的神态,朝凤蔚拱手,正色道:“末将在刺探过程中发现一件颇有意思的事情。”
“说。”凤蔚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平时比较喜欢打趣,可关键时刻却绝不会多说废话,他说有意思的事情必然是打破如今这个僵局的关键。
“元帅知道我麾下有名偏将飞箭能射数百步。”凤昀语气平缓的说道,脸上笑意一点一点张开。凤蔚点头表示知晓,一般军中将士能飞射一百二十步已经是神射手了,而这人却能射二百三十步,凤蔚入军数十年来,从未见过这般人物,凤昀接着道:“冲锋的时候,他挽箭射向嘉陵关的城楼,一箭便射断了西突厥的王旗。”
“一箭折旗!”在众将惊叹他天生神力的时候,凤蔚已经看出凤昀眼中闪烁的狡黠,就像他要开始设计别人时的那种样子。
凤蔚挑眉看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凤昀扶紧腰上佩剑,唇角勾起弧度,“没想到,嘉陵关的守将拓跋宏亮居然跳上了城台,扬剑指挥,折了我方不少人,我那偏将想用箭射他下来,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