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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踱步进了吴府。暇玉由浮香扶着下去先做休息,其他人去客厅细聊。
入客厅后,奉上好茶。吴敬仁垂首等着挨训,而对方也不叫他失望。那穆锦麟啜了一小口,越看吴敬仁越生气,拿起茶盏就想砸过去,但转念一想这位好歹未来的岳丈,砸到头上终究不好,便将茶盏啪的一下摔到了吴敬仁脚底:“我给你们面子,凡事商量着来!你们可好给脸不要,在背后耍鬼计!我穆锦麟究竟哪点配不上你家小姐,你今天要不说明白了,有你好看的!”
“这,这……”吴敬仁吓的双膝一软,差点跪下。现在哪敢直说对方的缺点,只能从女儿身上挑错:“是小女配不上大人,她身体虚弱,不能顺心顺意的伺候大人。她这样的人,做不了大人的侍妾。”
穆锦麟眯着眼睛,吸了一口气问道:“谁跟你说我她要做妾了?”吴敬仁愣了,心说难道连妾都不是,只想把玩之后抛弃?
“你听清楚了,我要娶吴暇玉做嫡妻。”身子向后一靠,翘起二郎腿,环视了屋内一圈,对吴家其他人道:“还有什么想问的没有?”
吴敬仁怀疑自己听错了:“要娶小女做嫡妻?”
“你不愿意把女儿嫁给我?”
“不敢,不,我们受宠若惊,暇玉能得大人垂青,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穆锦麟心说,原来把女儿藏起来是以为他要纳她做妾而已。如果是这样,还算情有可原。姑且原谅他们这一回:“今天的事,我不想追究了。如果有第二次,我绝不会这么算了!”他敲着桌面对未来的亲戚们道:“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无需那么拘谨,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
他不找麻烦就好,谁也不想和他多说话触霉头,,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一心做个旁观者。穆锦麟见没人说话,便道:“那我有个问题问你们,暇玉的堂姐,是不是有咳血的病症?”
听到问到自家头上了,吴敬义和妻子许氏立即道:“是,小女的确有这个病症。”
看来是真的,他又问:“那暇玉呢?”
吴敬仁夫妇面面相觑,如实相告:“暇玉虽然身子不大好,但并没出现过咳血的症状。”
穆锦麟便懂了,自笑道:“也好,没心思的蠢货也做不了我的妻子。”吴敬仁瞧他笑着自言自语,不仅捏了一把冷汗。这时穆锦麟道:“我明天差个媒人过来,把婚期定下。”说到这里,不免心花怒放,笑意满满:“只希望一切顺利,不要横生枝节。”
吴敬仁头摇的拨浪鼓一般:“保证再不会出纰漏。”
穆锦麟本想再去见上暇玉一面,但今日一天劳顿,想她该休息了,不想折腾她过来。便就此收手,起身告辞。吴家人见这阎罗王要走,嘴上不说,心里都松了口气。
而出了吴家大门的穆锦麟,正翻身上马准备回府,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李苒道:“你一会差几个人把这宅子给我看住了,每天进出多少人统统向我汇报!”李苒领命:“大人,小的知道了。”说完了,顿了顿,忍不住问:“大人,您要娶吴暇玉这件事,太夫人和侯爷知道吗?”
“我娶妻,干他们什么事?!”穆锦麟满不在乎的说:“请东府的人过来吃喜酒已算是给他们面子了。”提起缰绳喝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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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敬仁和方氏送完穆锦麟,赶紧去看望女儿,也知道了暇玉在路上呕血的事。此刻最恼火的是方氏,归根究底全是丈夫捣的鬼,如果不是穆锦麟把人带回来,她还傻乎乎的以为女儿是去了辽东她姑姑家。但在女儿面前,她不能折损丈夫的颜面,只能强忍愤怒和伤心。
“好好的女儿给折腾病了……难怪穆大人问暇玉的身子状况呢,原来是路上见到了她咳血,就我这个做母亲的什么都不知道,早上将女儿往鬼门关送。”
吴敬仁就手摸了下女儿脉象,见平稳有力,再观察女儿面相一如往常,不禁皱眉:“你再说说你咳血时的状况,爹给你看看。”
暇玉见瞒不住了,又不忍母亲伤心,只得如实相告,把自己咬破舌尖装病的事和盘托出。吴敬仁听了,很是生气,绷着脸道:“你倒是会玩心眼!难怪穆锦麟要娶你做妻子,你们正般配!”
“娶我做妻?”她亦吃惊,原本的设想,按照自己的出身或许只能做妾。
方氏则喜道:“是呀,刚才在大厅,他亲口说的。还说明天就差人来商量婚期呢!”暇玉对此疑问颇多,要说庶人娶妻尚且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一个堂堂郡主之子,怎么说成婚就成婚呢:“他的父母同意这门婚事?”
方氏道:“他哪里还有父母。他的父亲娶了清阳郡主,两人一共育有两子,长子夭折,么子便是这穆锦麟。清阳郡主夫妇把他当眼珠子般护着,溺爱的没边。他十四岁的时候,清阳郡主撒手辞世,他父亲思念亡妻,不久便抑郁而终。偌大个府邸落在他一个十几岁少年的手里,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据说早些年,他叔父梁安侯还敢说他两句,可自从他入职了锦衣卫,叔侄两人愈加互相看不顺眼,见面跟仇人一样。”
就是说,她要嫁的人,是个在家里没人管也没人敢管的主儿。
☆、待嫁闺中
暇玉早上起来,只觉得骨头像散了架又被重新组装起来的一般疼,靠着床屏叫浮香过来:“你快给我揉揉肩,现在好像从骨头缝里往外疼。”那浮香放在打来的洗脸水,坐在床沿给小姐捶肩:“小姐,您就别起了,今个就歇着罢。”
暇玉正犹豫要不要真的在床上躺一天好好休息一下,就见绿影打外面进来,脸色很是怪异。浮香道:“怎么,还觉得晕?”绿影端起脸盆放到架上,才回头说:“我听门子说,他今早开门,看到前门有两个锦衣卫的人守着……”
这是要干什么?把她当犯人看着么。她应该告诉穆锦麟,她脑筋没那么死板,不会因为嫁不成原本的丈夫就私奔或者寻死觅活,她不想折腾,只想多活两年。浮香脸色一白,惊看小姐,但见小姐面色平静,除了闪过的一丝厌烦外,没旁的表情,于是自己也不好惊慌,便对绿影道:“除了这个呢,你出去还听到什么了?”
绿影想了想,呀了一声:“对了,刚才老爷身边的暖月告诉我,要小姐您赶紧起来梳洗打扮,今天穆家的人过来相亲,下聘,虽然是小茶礼,也不能马虎。”浮香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才说?!你昨个真是吐晕了。”绿影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后脑。
既然今天是小茶礼,那就不能休息了。暇玉端着一身骨头快散架的身体,洗漱完毕坐下梳妆。一边端详镜中的自己,一边纳闷,穆锦麟究竟看上自己那点了呢?论姿色未必就比他院中现在的小妾好,论家世更不值一提。这么想着,待绿影给她梳完头,向着父母的上房走去请安。
昨天颠簸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体内,她每走一步都发飘,活似踩在棉花上,晃悠到上房门口,竟然双目一黑,险些晕倒。吓的浮香赶紧道:“小姐,不行咱们回去吧。”暇玉摆摆手:“我没事,一时半会晕不了。”忽然有几分可怜起穆锦麟了,弄不好没几年,他便要丧妻,那样的话,他真可谓孤家寡人,父母不再,哥哥夭折,妻子早逝。不知有没有人说他命硬克死亲人。
给父母请安的时候,她动作轻慢,就怕一个闪失自己先栽倒了。方氏心疼女儿,拉过暇玉一并坐着:“你要是不舒服便回去躺着吧,今天是小茶礼,媒婆和穆家的长辈过来吃盏茶,咱们家送个信物给他们便是了,没你什么事儿。”
“她的婚事,怎么没她的事儿?”这时吴敬仁哼道。他还记着昨天暇玉说的,咬舌尖做呕血骗人的把戏。心里疙疙瘩瘩,任谁也不愿意见女儿鬼主意多。方氏恼道:“是呀,这是咱们吴家的事,那要不要跟你沾亲带故的都叫来,德济号那位一并招呼过来得了!”吴敬仁脸挂不住,一甩袖:“和你们妇道人家理论!我去看看准备的羹果。”说罢出了门。
暇玉知道母亲说的是父亲外宅生的那位小孟翔,但这会母亲不挑明,她这个做女儿的总不好戳破。方氏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笑道:“你别怪你爹,他到底是不想你和穆锦麟扯上关系,觉得那是害了你。”
“女儿知道。”嫁给穆锦麟的坏处很多,眼下最急迫的怕是置办嫁妆的事,吴家虽不缺银子,但嫁妆物品必须上档次,许配迟家的时候还好说,门当户对,用心置办就行。但嫁入穆府,送过去的东西失了档次,定会被人耻笑。于是差不多得推倒重新来。
“暇玉啊,虽然嫁过去是做嫡妻,但咱们家小门小户,不能给你撑腰。你过去了,莫叫那些小妾们欺负了。”担心归担心,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能交给女儿的。自己的丈夫至少在家里就她一个妻子,这个家的家主公公还活着,凡事他做主,治家颇严,兄弟间妯娌间没有敢生事的,所以一直颇为和睦,没做过争斗和算计。
“娘,您就别担心我了,我没事的。”挨不挨欺负是气场和实力问题,就像黔之驴暂时唬的过老虎,等对方发现了你的草包本质,还得挨宰。
母女两人细细碎碎聊了些别的,这时玛瑙过来叫方氏,说是老太爷叫她过去。方氏知道是今日的聘礼快开始了,又安慰了女儿几句,叫浮香和绿影照顾好她,便带着玛瑙急急走了。而留在房里的暇玉着实无聊,吴家和她年纪相仿的堂兄妹们,女眷只有二叔家的美玉姐姐,可她病的厉害又有咳血的症状,不叫人探望。而长兄被禁足,其余的兄弟们不是在私塾念书,就是在济号帮忙,常年不见一回,感情并不大好。
或许去穆家见到他那帮小妾,会比自己这么多年见到的同龄女子的总数还要多。
京城这边下聘礼分两次,分别称为大小茶礼,小茶礼就是今天定下迎亲的日子,留下信物就算完了。大茶礼才是正式下聘,把聘礼尽数送到女方家中来。对于出嫁后的情况,她当真没做过细想,原本打算是去迟家与自己相似的病秧子一起熬着等死。现在好了,突然变成穆锦麟的妻子了,虽然没有公婆,但她相信穆家,绝对信奉丛林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绿影不时回来禀告,把听来的细节如数讲给暇玉听,待说完了换浮香出去打探,一上午轮着番的讲。暇玉了解到替穆锦麟提亲的长辈竟然是他的表哥,即她母亲的同胞姐姐宜城郡主的儿子。不禁心说这家伙难道得不到长辈的认可,便从同辈人中间勉强选了个长辈来凑数吗?吴敬仁和方氏也抱着这样的看法,直道穆锦麟做事随意不守章法。于是暇玉猜测,自己这个嫡妻除了他本人认可外,他的族人即梁安侯府那边是不大可能认可的。
正式下聘礼的日子很快到来,金玉器物从福禄寿三星白玉像到如意仙白玉像乃至无量寿佛皆有,可谓纵横佛道两界。穿的有绸缎有蓝缎,百花缎,彩缎,杭绸,绫,纺,丝品类齐全,能摆一个绸缎庄。且事无巨细,连厨房用具都想到了,玛瑙葵花碟碗,镶金象牙筷子也都有。光礼单就有有八十八折,唱单的人从早上一直念到午后才算完。
外面不知道的,都说是吴家的女儿攀了高枝,父母靠嫁女发了横财。但吴敬仁夫妇显然不是这么想的,收到礼单后,更愁没相应规格的嫁妆陪嫁给女儿,让穆家笑话了去。而暇玉自听到聘礼的数量,则忐忑不安起来,若是穆锦麟把她抢去做妾,两家扯平,谁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