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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伤,该给她治疗呢还是不给。
他们无所适从,只得采取折中的办法,就是远离王子的地方将这个女人关起来。如果将来弥善王子想起这个女人,他们可以立即提来给他;如果弥善王子是想杀了这个女人,那么这个女人不在他眼皮底下出现,跟死也差不多了。
他们将月儿抬到一间边远的破毡房里。
毡房里住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女人,坐在破地毯上敞开衣裳捉身上的虱子。
乌弥士兵将月儿往地毯上一放,又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粉,递给老女人:“阿恰亚大婶,你有空给这个女人抹一抹药。”
“谁又造孽啊?”
“大王子弥善。”
“这个小兔崽子,小时候看他还机灵可爱,怎么长大了,越来越心狠手辣,连女人都不放过。”
“嘘,阿恰亚大婶,小声点。”
阿恰亚大婶连连摇头,望着睡在地毯上昏迷不醒的女人:“哪里来的女人?怎么看都不像草原上的姑娘。”
“阿恰亚大婶好眼力,她是我们昨晚抢来的中原女子。”
“中原人?”阿恰亚大婶勃然发怒:“你们竟敢抬到我这?你们不知道我最恨中原人吗?”
乌弥士兵低头不语,他们也没有办法。
他们知道阿恰亚大婶的丈夫和三个孩子全给中原将士杀了,阿恰亚大婶孤苦伶仃一人,心中全是对中原人的仇恨。
“阿恰亚大婶,你行行好,神灵在天上看着呐。你的心肠好,全草原的人都知道。”
“心肠好有什么用,他们还不是一个个走了!”满是皱褶的脸上浑浊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用衣襟擦去眼泪:“你们走吧。他们的死跟这位姑娘没有关系,我尽力帮她吧。”
乌弥士兵告辞,转身离开毡房。
阿恰亚大婶掀起月儿的衣衫,鲜血已经凝结成块,衣料粘在皮肉上,无法揭下。
阿恰亚大婶用刀将衣料割开,用温水清洗月儿的伤口。
疼痛令月儿轻微地哼了几下,随即就没有声音了。阿恰亚大婶奇(霸…提供下载…)怪,这个姑娘年纪轻轻,却这么能忍。
阿恰亚大婶在忙余时不时进毡房看看她,她一动不动躺在地毯上,除了呼吸的轻微声息,没有其他任何动静。月儿昏迷了一天一夜。等她脑中稍微有了意识,她惊跳起来。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她发现自己身处的毡房四壁破陋不堪,有裂缝的地方被人用小块的羊皮一一补好,离自己三步外有一件破衣裳,还来不及缝好,被人搁置在一旁,毡房内盛水的器具都破了口子,主人不舍得扔掉,继续使用着。
她端起放在自己身边的破碗,喝下碗中盛的清水。然后,她挣扎着爬过去,将那件衣裳拿过来低着头缝补。
一会功夫,她就补好衣裳。她将衣裳折叠好,放在一张小桌子上。
她有些茫然,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毡房的门帘一挑,一个苍老的女人弯着腰钻进毡房,她看见月儿已经坐起来,眼睛里闪出喜悦。她叽哩咕噜说了几句话,月儿听不懂她说什么,只得微微笑着看着她。
阿恰亚大婶见这个中原女子听不懂她的话,就走出毡房,过一会,拿了一碗羊奶进来,递给月儿。月儿感激地伸手接过,鼻子里已经闻到羊奶那种膻味,她屏气将这碗羊奶喝进嘴里,强忍着咽下肚子。
肚子一阵翻滚,喝下的羊奶一下全冒了上来。月儿捂着嘴,踉踉跄跄走到毡房外,呕吐出来。
阿恰亚大婶跟在她身后,眼睛里全是疑惑的神色,月儿回过头,抱歉地看着她,指指自己的腹部,比划着做了一个大肚子的手势。阿恰亚大婶恍然大悟,她笑嘻嘻做了一个抱孩子的动作,月儿笑了,点点头。
阿恰亚大婶犯了难,她知道月儿是妊娠反应厉害,吃什么东西都会吐。她拉着月儿的手,示意她躺下,然后她出去了。
月儿肚子饿,但胃又不接受任何东西,她昏昏沉沉地躺着,一会就又睡着了。
她被人推醒时,天已暗沉。阿恰亚大婶手里端着一只碗,笑着叫她喝下。月儿接过,是一碗浓稠的褐色汤汁。她将汤汁喝了下去,胃一时不接受,但她尽力强忍着,总算没有吐出来。
阿恰亚大婶欣慰地笑,拿起月儿补好的衣裳,伸出大拇指,夸她女红好。月儿微笑,微微摇头。
月儿在阿恰亚大婶的精心照料下,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转,不但身上的伤口愈合了,妊娠反应引起的习惯性呕吐也治好了。她肚腹有些微凸。她依然不觉自己身体的变化,每天尽力帮阿恰亚大婶做事情。两个人尽管语言不通,但她们情同母女。历经坎坷的两代人相依为命地生活在一起。
一天,月儿赶着羊群来到草原深处。她一边坐在草地上轻哼江南歌曲,一边看着羊悠闲地吃草,思绪飘渺。
他在哪?他身体恢复得怎样了?他平安吗?他快乐吗?他的一切一切都好吗?
她深深陷入遐思。一队人马从远处疾驰过来,等她发觉,那些人已经到她面前。她避之不及,迎头就碰见那个面容丑陋的人。
那个人的一双眼睛紧盯着她,嘴角扬起,似看到猎物。他叽里咕噜对身边的人说了一句。马上有人上前将月儿拖上马匹。
月儿急了,咬了那人一口,从马匹上翻滚下来。她的身子刚着地,就见那面相丑陋的人表情阴冷,大声训斥左右。立即有人上前,举起手中的皮鞭,朝跌落在地上的月儿身上打去。
月儿只护着自己的肚腹,躺在地上,无处躲闪。皮鞭如雨点般落下,她刚开始还有痛觉,慢慢变得麻木,她意识涣散地望着蓝天白云,如果自己只是天上的一片云多好,清风送我去自在,我与清风来相伴……
在她意识完全消失之前,她听到一声大喝,落在她身上的皮鞭骤然停下,一匹马嗒嗒走过来,马上的人身影遮住了太阳,月儿在这一刻没有疼痛,没有烦恼,没有其他任何想法,她感激地朝那人一笑,闭上亮如繁星的眼睛,沉入黑暗世界中。
她累,疲乏困顿,从没有这么畅快地入睡。无边的黑暗团团将她包围,四处无人,死寂一片。她如浮在黑暗的河水上,随波逐流。她不愿清醒,她不愿睁眼,她怕,睁开眼睛看到的也是黑暗。
睡吧!就这么永远沉睡吧!
启德帝正在书房里看书。萧长天在太监的带领下,来到他面前。
启德帝刘义和仔细地打量他,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可是他的精神状态还没有完全恢复。
“翼云,知道朕为何叫你来吗?”
“臣不知。”
启德帝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他使了个眼色,太监心领神会,退了出去。过一会,他领进一人。
“你转头看看,这人像谁?”萧长天疑惑地回头,刹那间,他的心猛地一颤,脱口而出:“月儿?”
那个肖似月儿的佳人轻声笑道:“奴婢名叫娟儿。”
萧长天神思恍惚,呆呆地看着她,对她的回话充耳未闻。
萧长天的心疾,亲近他的人都知道。启德帝看着他的样子:“怎么样,长得和月儿不差吧?朕选妃时,发现她酷似一人,就想,将她送与你,你是否会重新振作起来。翼云,你寻月儿那么久,她音讯全无,朕猜测她可能已不在人世。你对月儿旧情未忘,朕能理解,但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无须那么消沉。今日,朕将娟儿赐你,可好?”
萧长天不置可否。启德帝无奈,替他作主:“送她到丞相府。”
丞相府?萧长天疑惑地看着启德帝。
启德帝悠悠地说:“翼云,你逍遥了一段时间,忙坏了朕。如今,该你出来为朕排忧解难啦!”
门帘一掀,一阵冷风吹进来,大帐里火光立刻不停摇晃起来。
那莫王大步跨进毡房,几步走到屋子中央,巨大的身躯伫立在榻边,一双鹰目冷冷注视着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女子。
那女子双目紧闭,脸庞苍白消瘦。她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破损的衣衫上全是斑斑血迹。
过一会,他才问巫医:“她怎样?”
巫师检查完月儿的身体,得出结论:“大王,这女子身上的伤不成大碍。只是她体质虚弱,又身怀胎儿,如果不好好调理身体,固本养胎,她很难存活。”
那莫王闻言颇感意外。他眉头紧皱,脸上神情复杂莫辨,不知他在想什么。好半天他又问:“能救吗?”
巫师回道:“可以救,但需要使用很多名贵药材。我认为,这么救一个无足轻重的中原女子,太浪费了。”
那莫王听了巫师的回话,望着床榻上的女子,似问自己又似问巫师:“她无足轻重?”
“确实如此。大王。”一个来历不明,被大王碰巧救下的女子,真不值得大王动用那么大的财力去救。所谓生死由命,她能否痊愈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未解,如果她死了,我就永远不知道答案了。”那莫王鹰目炯炯,转头看着巫师:“我要你全力救她!不惜任何代价!”
巫师闻言大感诧异,这个女子是谁?为何大王如此重视她?
那莫王交待完,转身离开。临出毡房时,他又回过身看了那昏睡不醒的人一眼,这才挑帘而出。
第 27 章
月儿在深夜里被冻醒了。
这里的冬天真冷!碗里盛的水全都结成冰块。毡房外风声凄厉,毡壁被风吹得抖动不已。风从各处缝隙里钻进来,钻到她盖的被子里,钻入她穿的衣服里,让她觉得冷入骨髓,夜不能寐。
她将所有可以覆盖的东西往自己身上垒,依然不能多得一丝温暖,她颤巍巍地伸出手,用力将盖在身上的东西再压压,让它们更贴紧自己。她一动不动躺在被子里,不敢翻身,怕风又乘机钻进来。
她还活着。当她从昏睡中醒来时,脑子里第一反映就是这个感觉。屋里温暖如春,她身上盖着厚厚的羊毛被,薄薄的单衣浸了些虚汗,贴在她身上。
大帐里坐着几个异族女子,她们见月儿醒了,相互间讲了什么话,月儿听不懂。只看见其中一个女子离开大帐,不一会,一阵嘈杂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近,一个巨大的黑影朝自己拢过来。
月儿看到一双俯视她的眼睛,如鹰眼一般,炯炯有神。
她没忘,很多年前,她见过这双眼睛。原来是他救了她。
那莫王不说话,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外表的变化真大。
“你知道吗?你现在样子真丑!”那莫王缓缓开口,嘴里吐出的中原话依旧生硬。
月儿闻言微微一笑,淡淡地看着他,没有答话。臭皮囊而已,美丑她已不放在心上。
“你救了我,谢谢。”静了一会,她才启口致谢。
“不用,我救你,是因为我很想知道,当年你是怎么逃走的,为何我派人遍寻不着?”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耿耿于怀,总觉此事令人费解。
月儿想坦言相告,又怕给萧长天惹麻烦。她略一思索,才回答:“我身上藏了一张人皮面具,易容后我并没有逃走,人还在大营里。过了几天,我寻了机会才逃走的。”
那莫王听了,脸上没有表情。不知他是否接受她这样的解释。
“你怀了孩子,是谁的?”那莫王良久不说话,突然出言,与前一个问题相差十万八千里。
又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她不愿说出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这是永远埋在她心底的秘密。
“不知道。”她眼神避开他,轻轻说。
乱世之中,遭受侮辱的女性很多,他以为她也是如此,就没有追问下去。
他又换了一个话题:“你还会像上次那样逃走吗?”他巨大的身躯弯下来,鹰目紧盯着她,似要看清楚她。
“如有可能,我想我会。”月儿虚弱地躺在床榻上,眼睛仰望着他:“每一次到这儿,我都是被迫的!”
这些话刚说完,他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