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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骞!”
“刘姑娘。”张骞称呼了一声烟罗,瞥见一旁的於单,“太子怎么了?”
“张骞,你们怎么也来到这西凉古道了,你们是不是要逃?”烟罗不答反问,见张骞点头,继续道,“拜托你带着於单一起走,我去找我阿爹。”
“刘姑娘!”见烟罗将於单放下,转身往回走时,张骞一把拽住她是手臂,“不要回去了,刘先生……已经被伊稚斜这个畜生杀死了!” “什么?!”烟罗一声惊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跌坐在地上的於单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伊稚斜撞见你爹跟南宫公主在一起……”张骞咽了口唾沫,不敢再说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快跟我们一起走,再不走连你们也会没命。”张骞念在他们在伊稚斜大婚那日对他有恩,跳下马就要扶着於单上马。
他经过南宫公主毡帐时,发生的那一幕看的清清楚楚,这几日,他也一直观察着匈奴的兵马调动,知道伊稚斜将乘太子大婚动手,张骞知道伊稚斜野心颇大,因此急着乘机回长安向汉武帝报告西域和漠北之行的结果。
烟罗呆愣地站在原地,任由张骞从自己手中接过於单,小心地扶着他上马,而自己却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看了一眼眼前就快昏死过去的於单,顿感身心俱疲,整个人如同被掏空了一般,曾经那么依赖的一个人,在一夜之间杀了自己的父亲,伤了自己的朋友,过往的一幕幕如潮水般涌来,他的笑,他的宠溺还犹在眼前,可是,就在刚才,险些要了他们的命。
都说人心难测,可是直到今日她才明白,所谓的人心,不过也是权利争斗下的牺牲品,她的父亲,一个平日里对他敬重有加的老实人,就这样被他杀害,他,可还有心?紧抿着唇,死死地咬紧牙关,烟罗硬是撑着没有掉下泪来,因为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追兵随时会追上来,更重要的是,於单死里逃生,他要再有个意外,自己就成了孑然一身了。
回神后正好对上张骞的眸子,他的眸子里是焦急,也有一丝心疼。
“刘姑娘,你骑我的马,我来照顾於单。”张骞回头看了下身后,还好没有追兵。这条西凉古道一般人是不容易发现的。
烟罗朝他点点头,随即翻身上马,又扫了一眼痛苦不堪的於单,心中大恸,顿时对伊稚斜的冷血薄情恨之入骨。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为了权力和地位,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是她烟罗心心念念的良人!
抬眼看了一眼高空中悬挂的明月,深吸一口气,回眸时正好对上於单回转过来看她的眸子,他的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依恋,当下心中一片柔软,回他一个笑,竟在笑容中落下泪来。
於单,今后我们相依为命。烟罗在心中念想。
敦煌定若远,一信动经年 028 风云突变(8)
一行四人急急策马逃离,一直朝着东南方向狂奔,早已将追兵甩在了身后。於单脸色却越发地苍白,已经经受不住马儿奔跑时的颠簸,无奈,只好停下来让烟罗为他诊治。
於单静静地靠在张骞的身上,不时传来几声闷咳,烟罗伸手握住於单的手腕把起脉来,又瞧了瞧他的身子,未受任何刀伤,却如此虚弱,定是中了毒,烟罗眼神黯淡了下来,张骞侧头问道:“他怎么样了?”
“他中了黑稚的毒。”烟罗的语气极其冰冷,带着一丝绝望,“无药可救。”
张骞身形一顿,看着於单苍白无血的脸,又转眸看着烟罗道:“刘姑娘,你自己曾说过,这世上没有解不了的毒,你一定有办法的。”
烟罗是曾这样说过,不过那不过是小时候同於单玩闹时说下的大话,而被听去且记了这么久的人竟是张骞。
“这黑稚虽形似黑蛇,但是其毒性却比蛇毒有千倍之烈。”烟罗见张骞也是一脸焦急,轻叹一声,“我暂时解不了这毒,但是能先压制他的毒性。”
烟罗说着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一个小锦囊,又从锦囊中取出一颗豆大的药丸,轻轻掰开於单的嘴,放了进去,略一台下巴,又给他喝了点水。
“这是什么?”张骞问。
“这是我自己制的药丸,可以解百种毒,但是解不了黑稚之毒,却可以暂时压制。”烟罗说着,无比怜惜地看着已经睡下的於单,他的额头有细密的汗珠。
“这黑稚之毒真的如此难解?”张骞仍是抱着一丝希望。
“古经有云:南山有黑稚,其形如幼蛇,皮滑,质黑,毒性烈,喂以七七四十九种至阳之烈药……中毒者少则七天,多则半月,必会七孔流血,气绝身亡……不过我刚给他服了我的药丸,至少可以拖个数月,我得尽快想办法。”烟罗一脸焦急,但仍显得从容不迫。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张骞一个大人在此时也完全没了主意,看着眼前昏睡过去的於单,他求助一般地看向烟罗。
沉默了片刻,烟罗缓缓开口:“古经上虽没有记载解法,也没有任何人解过此毒,不过如果有天山雪莲的话,虽不能完全解毒,却可以遏制毒性蔓延,暂时保住性命,可这种雪莲听说只有敦煌城主公子慕容有……”。
“公子慕容?”张骞疑惑地抬眼,他走来走去这么多趟,对敦煌城主公子慕容早有耳闻,此人性格怪癖,冷酷无情,又号男风,实在是个难缠之人。
这慕容世家是敦煌城内的名门望族,哪怕是大汉朝廷也对他们有诸多倚仗,所以也才会将敦煌城交与他们管辖。
烟罗点头,她也只是偶尔听伊稚斜说起过……
想起伊稚斜,一闪而过的愤恨和心痛……现在最紧要的不是去追究这些,而是找到救於单的方法。强压下心头的酸涩,烟罗喃喃自语:“伊稚斜怎么会有黑稚?黑稚是生长在中原……”
“张骞,过了玉门关,你带於单去大汉,我去敦煌求天山雪莲。”顾不得探究其他,当前最紧要的是救於单,烟罗眼含热泪,语气却是无比地坚定。
“你一个人怎么行?我陪你一起去。”张骞觉得不妥,这么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只身前往敦煌?
“不用,你还要照顾於单和张大嫂,相信我。”烟罗低头看了一眼睡着的於单,伸手摸了摸他略有些发烫的额头,“相信我!”
张骞见争不过她,只好放弃同她一起去的念头,叮嘱道:“那你千万小心。”
烟罗点头,翻身上马,眸子转向东南方向,又是一样的星空,在这空寂的夜里,马匹急速奔驰的声音终于取代了一切,烟罗的眼泪缓缓滑落,依稀看到草原盛开黄花时节伊稚斜和自己躺在小河边看星空的样子——
“王爷最喜//。345wx。欢谁?”
“小烟罗。”
敦煌定若远,一信动经年 029 人生初见(1)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
数日路程,飞沙走石,穿过玉门关,终于抵达敦煌境内。
这敦煌也如匈奴的大漠一样,满地黄沙。烟罗挑帘望出去,万里金黄,一片苍茫,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玉门关内有一个边陲小镇,镇上住着为数不多的人,却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商铺、茶楼一应俱全。烟罗从小生长在匈奴,倒是没见过汉人的生活,虽然这大漠的环境是恶劣了些,但放眼望去,这些人倒也活的自在怡然。
“到了。”张骞勒紧马绳,看了一眼稍显清冷的小镇,侧头对一旁的烟罗道,一边扶着於单下了马。
“烟罗,不要为我去涉险。”於单一把握住烟罗的手,将她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左胸口,近乎哀求地道。
“於单,现在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若是你有三长两短,你叫我如何心安?”烟罗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沁出的丝丝细汗让烟罗觉得整个手上有些闷热,直达内心。
烟罗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眼底是坦然与坚定,还有一抹明明灭灭的隐忧。於单心痛无比,比起她来,他的痛苦真的不会少一点点,可是现在却只剩下他们——相依为命了不是吗?
相依为命!
烟罗不等他再说什么,一把抓起马背上的水袋和一个小包袱跳下了马车,他们逃跑的急,来不及收拾东西,小包袱里也不过是张骞妻子替她收拾的几件衣裳。
“烟罗……”
於单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情急地叫住迈步欲离开的烟罗。
烟罗转身,冲他一笑。
“千万要小心。”片刻对视,於单终是咽下了挽留的话,只能叮嘱。
烟罗用力地点了点头,又朝张骞夫妇颔首,在三人注视的目光下大步朝前走去。
烟罗的背影消失了很久很久之后,於单都不肯离去。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朝着她消失的方向凝望,这些日子以来的愤怒、悲伤、心痛全都化为一滴清泪,滴落在敦煌炙热的沙土里,很快消失不见。
烟罗按照镇上百姓的指点,循着日头一路往东南走,去寻找她要找的城主公子慕容。虽然在这场阴谋中,自己的心早已千疮百孔,但是身体倒是毫发无伤。加上自小习武,又精通医理,倒也不觉得太过劳累。
但她在匈奴时就听张骞说起这敦煌城里有沙漠马匪出没,还有沙坡狼和荒原豹,遇见其中之一定会是一场劫难。
烟罗想着加紧了步伐,她可不想无故死在这大漠里,埋尸荒野,岂不可怜。所以一定要赶在天黑前,找个落脚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竟让她遇见了一片绿洲,月牙形,静静地落在金黄的沙海里,煞是好看。
烟罗暂时放下警觉,直奔过去,手指轻触泉水的刹那精神为之一振。泉水微凉,完全不同于匈奴在烈日下暴晒的河水,带着让人不舒服的温度。
她放下身上的包袱,捧起水喝了个痛苦,然后竟用手在水中嬉戏起来,脸上是孩童般天真的笑容。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美的河泊,喝到如此甘甜的泉水,整个人顿时开朗起来,心中的烦闷也似乎得到了缓解。
这一嬉戏竟忘了时间,忘了时空,忘了自我,连身侧不远处站着个人都没有发觉。
那是个十六七的少年,着一袭妖媚的紫色长袍,夺目的银色丝线缠绕在简单的图案周围,一如花团锦簇,奢华高贵。
他在月牙泉边看到烟罗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河上波光离合,碧波金粉,宛如梦境。他忽然被那样的光与影炫住了眼睛,居然不敢上前。
敦煌定若远,一信动经年 030 人生初见(2)
烟罗脸上的笑窝深深地映入他的眼睛里,让他挪不开视线,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望着。
许是觉得天色不早,烟罗停下嬉戏,将水袋装满,起身欲离去。
转身时被身旁的人骇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想身后早已没有可立足之地,身体直直往后倒去。
一声“啊”还没叫完,身体已是被一双手牢牢地抱起,轻轻点地,落在一旁的沙地上。
烟罗的手紧紧地揪住少年胸膛的衣襟,有些窘迫地看着眼前的人。
少年的脸渐渐被放大清晰,眉目清朗如静川明波,身姿俊雅若芝兰玉树。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烟罗已经觉得仿佛看到了朗月出天山,春风过漠北。
她那一双横波目,隔着敦煌空蒙的气色,望过来,刹那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