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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这样的日子多美啊。”烟罗收回眸子,落在於单有些黝黑的脸上。常年的历练,使得这个男人已经越发的成熟伟岸。
“是啊,”於单长叹一口气,“如果没有战争,只有你永远陪伴于我,那该是多么美的生活。”
烟罗笑着,若有所思,眼神一如碧玺般通澈。
这些年来,他们几乎是朝夕相对,一同读书习字,一同玩耍,一同去追草原上的猎物……
他喃喃地说着,对着天空憧憬怀想。
她的体温透过绫裳温暖着他的双手,她在他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笑颜如花,原来,她竟是这般贪恋着他的眼底的柔情。
她用发尖挠着他的脸颊,静静地听他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他望着眼前的可人儿,眼波如水,缠绵娆骨。
草原上吹来习习凉风,天还没有完全黑,只有几匹马儿在河边饮水,也有鸟儿盘桓低回。
烟罗在心里想,若这一世的欢颜,能够朝朝如新,此生也许便是无憾了。
相互低诉着经年的心事,不觉已是满天星斗。草原的夜空璀璨夺目,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父王近日总同我提起右贤王的女儿,他说希望我娶她做王妃,可是我不想,我想娶的人是你。”於单嘴里咬着一根青草,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微眯着眼睛说着。
“烟罗出身卑微,右贤王的女儿跟你才是天生一对。”烟罗环抱着双膝看着躺在草地上的於单,一本正经地说道。
“父王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於单斜睨了她一眼,眼中有些不悦。
烟罗撇撇嘴,自顾自地盯着河面。
於单看了一眼初升的新月,再看看一边不解风情的烟罗,有些讪讪地说道:
“我送你回去吧,”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很晚了。”
“嗯。”烟罗撑着地上有些扎手的青草起了身,那及腰的长发随风翻飞。
於单看的有些呆了,一时间的愣神却不知道如何迈开脚步。
烟罗回头看他,噗嗤一声笑出来:“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看你的头发,真美。”於单毫不掩饰地赞美道。
“好看吗?阿爹说汉人女子的发式是最美的。”烟罗说着扯过几缕头发缠绕在纤纤玉指上。
於单不说话,只是无比怜惜地看着她,这个女子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如此柔软,就像春风吹拂下的碧草。
“对了,什么时间得空了我去找阏氏学习几种新发式,到时候给你瞧瞧。”烟罗说着捏着手里的一缕头发轻扫了一下於单的脸,然后笑着跑开。
於单低头轻笑了下,这感觉痒痒的,也很舒服,竟不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敦煌定若远,一信动经年 005 草原情愫(2)
第二日一大清早,於单便在毡帐外叫唤着烟罗。
烟罗揉了揉还没完全睁开的双眼,挑帘而出,却被门口蹲着的一条大黑狗吓了一跳。
“哈哈,看把你吓的,我还说送你的呢。”於单一手拉着绳子,一边朗声大笑起来
“喂,你一大早来就为了吓我吗?”烟罗原本还模糊的意识一下子被吓的清醒了,立即拉下脸来,冲着於单的手臂就是一拳。於单嘿嘿一笑,巧妙地避了过去。
成功躲避后斜斜地依靠在毡帐上,含笑的眸子定定地落在烟罗白皙的脸上,抬起握着绳子的手,递到烟罗跟前:“给,这可是乌孙国送来的猎犬,我瞧着喜//。345wx。欢,想着你兴许也会喜//。345wx。欢,就牵来让你瞧瞧。”
“这么大一只狗……会……不会咬我?”烟罗有些害怕地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想去摸一摸那蹲坐在地上都有她半人高的黑色猎犬。
“你也有怕的时候?放心吧,这猎犬是训练过的,不会咬人。”於单抓起烟罗伸出的手,将绳子塞进她的掌心,“抓好咯。”
烟罗抬眼看了看於单,咧了咧嘴,仍是有些害怕地不敢去摸,她的力气一直很小,就是被抓去练功的时候都是经常哭鼻子。还好,总是有青城哥哥护着她,想到青城,烟罗扬了扬嘴角。
“笑什么呢?傻傻的。”於单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探究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
“没,没什么,我们去那边遛狗去。”烟罗扬唇一笑,在初升的朝阳下明媚动人。
话音刚落,烟罗轻轻挥了下手中的绳子,黑色猎犬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掉头朝远处的草地跑去,烟罗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拉得一个不稳,身子飕的往后仰去,然后跌跌撞撞地往前栽去。烟罗“啊,啊”地大叫着,却只听见於单的笑声在身后肆无忌惮地扩散着。
一路被这只猎狗拉着奔跑,烟罗已经觉得有些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地吐出“救命……救命……”,但是这狗丝毫不理会她,依旧撒疯似的乱跑着,似乎特别喜//。345wx。欢这片草原,要跑个够。
“臭狗,你给我——停,停下!”烟罗气愤不已,却又死死不肯松了绳子,只得发出断断续续地低喝声。一旁劳作的匈奴奴隶看着这个汉人打扮的小姑娘都露出笑容。
“哎哟。”一个踉跄,烟罗猛地趴倒在地上,手上一松,猎犬自顾自地跑开了,烟罗愤愤不已地一边吐着口中因摔倒吃进的草屑,一边恨恨地瞪着它跑远的身影。
“姑娘小心些,这狗可不好驾驭。”一只大手伸到她的眼前,手掌宽厚,还有大大小小的老茧。
烟罗抬眼,对上一张微笑着的脸。
不理会他伸过来的手,烟罗自顾自地爬了起来,随便拍了几下身上的尘土,瞟了一眼远处,发现於单还没有来,气鼓鼓地问道:“你是谁?”
“在下张骞。”眼前的男子看起来三十几岁,温文尔雅,谦逊有礼。
“张骞?”烟罗低声重复念叨了一下,又打量了一下他身上同阿爹差不多的衣着,“你是汉人?”
“正是。姑娘不也是汉人吗?”张骞始终保持着那温和的笑,这是烟罗第一次见着除了阿爹之外的汉人,顿时被他有别于匈奴男子的翩翩风情感染,嘴角扬了扬,爽利地答道:
“正是!”
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张骞,烟罗突然觉得张骞的长相是不同于伊稚斜和於单的那种好看,轮廓比较柔和,不过脸上过早地出现了细纹,像是常年在风沙中生活一般。
“姑娘看什么?”张骞坦荡自若,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笑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烟罗不答反问,她甚少在匈奴见到汉人,今日见到张骞确实来了兴致。
敦煌定若远,一信动经年 006 草原情愫(3)
“我是被扣留这里的。”张骞淡淡地道,看不出一丝情绪。
“那你想回去吗?”烟罗就地坐下,拽了一根草学着於单的样子放在嘴里嚼。
“大汉是我的故乡,张骞生于斯长于斯,死也要死在故乡。”他说着,目光转向东南方,突然恨恨地道,“匈奴无道,扣留我这个汉使,让我滞留漠北数载无法归乡!”
烟罗侧头眯眼看着刚才还温和笑着的张骞,此时已经换上了一副悲伤又愤怒的神色。
“你不用这么悲伤嘛,其实匈奴也不错啊,这里有好喝的马奶酒,有骁勇的战士,也有热情的姑娘……”烟罗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愣愣地看着碧蓝天空变幻的云朵。
“你倒成了井底蛙了,我们大汉幅员辽阔,各地景致风俗都不同,大汉的街道上熙熙攘攘都是人,店铺里装满来自各国的货物,琳琅满目。还有我们大汉的天子,文治武功,百姓皆是安居乐业!”张骞坐在烟罗身旁,眺望远方,一片憧憬和神往之色。
“若要有你说的这般好,那你带我去玩玩可好?”烟罗听得张骞说的这般生动神往,不禁有些动了心。
“好,只要我能逃出这里,定带你去大汉瞧瞧。”张骞满腔热血,豪气万丈。
“匈奴的天空真蓝,云朵真白,不知道大汉的天空和白云是否也是这样。”烟罗喃喃地说着,陷入了无限的遐想中,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打下一片美丽的阴影。
“烟罗!”
张骞一个激灵赶紧起身,向於单行礼。於单满脸不悦,挨近烟罗,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都多大的姑娘了,还这般随意。”
“你还说呢。”烟罗一见於单,刚才被狗拉着摔倒的火气就又冒了上来,“你看看你送的好狗,将我拉着摔成这样,你人去哪了?”
於单一把捉住烟罗伸出的手,细嫩的掌心在地上擦出了条条血痕,於单心疼地皱了皱眉,歉然地道:“刚才遇见了王叔,就闲话了几句,不想你竟摔了。可疼?”
烟罗抽回手,瞅了瞅一边的张骞,又恼然嘟着嘴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好歹我也是匈奴第一女神医呢。”
於单看着烟罗另一只手轻轻地搓揉着伤口,又不禁笑了起来,揶揄道:
“是是是,第一女神医,都十二岁了,还拉不过一只狗。”
“於单,你……”烟罗一怒,扬手就要打於单,於单见势撒腿就跑,烟罗穷追不舍,两人在辽阔的草原上一前一后地追赶着。
直到入夜十分,烟罗才想起今日是十五,又是她该去见那个“主上”的日子。和於单分开后便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了出来。站在荒凉的辕门前,听着那个被称为主上的人喋喋不休,这是她最受不了的时候了。但是主上对她很好,打她懂事起就教她习武和行医用药,所以她才会过早地接触医药,也才会在於单狩猎受伤时替他医治。
想起那次狩猎,仿佛还是不久前发生的事呢,那时候的於单还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因为单于非(//。。)常喜爱烟罗,他就很讨厌她。一日他非央求单于带他去狩猎,烟罗也偷偷跟了去,可是於单贪玩,为了追赶一只兔子,竟然脱离了队伍,最后居然还把兔子跟丢了,最惨的是还不小心滚下了山坡。对于那时候的於单来说,这样的苦痛怕是第一次受到,他茫然四顾了一下,发现一个人都没有,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就坐在原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敦煌定若远,一信动经年 007 草原情愫(4)
“堂堂男子汉,摔了一跤就哭成这样,丢不丢人啊!”烟罗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吓了於单一跳。於单赶紧止住哭声,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眼泪,装模作样地对烟罗道:
“谁说我哭了?不过摔了一跤而已,我怎么会哭。”
烟罗掩唇,笑意漾在漆黑的眸子里:“好好,你没哭,是我眼花看错了。”
“本来就是。”於单得了台阶赶紧下,还不忘摆出一副太子高高在上的模样。
烟罗走过去伸手就要扒下於单的衣物,於单一个激灵在地上滚了几圈,巧巧地躲过了烟罗的“魔爪”,一边瞪着她道:“你要干嘛?”
烟罗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随即嘴角一扬,又收了回来,拍了拍手,长叹道:
“啊呀,怎么这会子又这么勇敢起来了?都不怕流血过多而死了?”
於单一听见“死”字吓的一个激灵,看了看手臂上汩汩流不停的鲜血,又弱弱地瞧着烟罗,半晌才开口问道:
“你要帮我治疗吗?”
“若是我不帮你,这里怕是没人能帮你了。”烟罗说着转身朝着不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