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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情愣了片刻,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是隐藏不了的逞强。
“有件事我必须让你知晓,随后你再考虑离不离开。”
莫如风郑重其事的话让栖情不解极了,想到昨日的事,他不得不说出来:“昨天项青要我相命,相他…能不能称帝。”
猜测是一回事,真正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原来他真得想要当皇帝,栖情震惊地微微张嘴,连忙看向敞开的门外,小平和小兰两人在庭院里嬉笑打骂着。
“宰相称帝,必然名不正言不顺,他日必有恶战。若成,项青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若败,项青死无葬身之地,遗臭万年。”莫如风说道。
“或许你前脚踏出宰相府的大门,跟着就能听到当朝宰相逼宫篡位,死在万箭之下…”
栖情周身百骸一阵冰寒,还没从莫如风的话中清醒过来,又听他说道:“所以我要你想清楚,你已嫁给项青为妻,我不想你将来后悔。”
第2卷 妃 再见
再见
“相爷…会败吗?”不由得,栖情的声音变得颤抖。
“你死我活的战役,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况且师门有命,不得相国脉,他也无从得知最后的结果,也幸得于此,若是他真得相出了结果,项青绝不会让他活着出宰相府。
良久,栖情为自己的迟疑感到好笑,即便有她陪伴又如何,他何曾在乎半分?
她在他眼中至始至终只是一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奴才。
“如果能离开,我还是要离开。”
栖情的话出乎莫如风的意料:“以你的性子,我以为你会留下。”
她不是没留下过,她不是没追随过,可结果又是如何……
“在边塞国时,大夫人不在相爷的身边,现在大夫人时时伴在他身边,相爷又怎么会缺我。”栖情露出一抹凄然的笑。
她从他那边能得到的一丝温暖只是虚情假意,她何苦留下,再自欺欺人。
“无忧,在宰相府过得很辛苦?”
不等她回答,莫如风做了决定:“也好,离开宰相府,海阔天空。”
“嗯。”栖情站起来去倒茶。
忽然想到莫如风刚刚的态度不由得疑惑:“公子,你一向是随我的,为什么刚刚想要我留下来?”
莫如风静默了很久才说道:“我曾经喜欢的女子,我没能陪她到最后,让她一人在山中自生自灭,我至今后悔。”
“公子…”栖情知道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莫如风淡笑:“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即便过去,他仍是难以释怀,何况无忧……
可他和她到底是不同的,当时的自己,只有两个人一起生活,而无忧却是三个人一起生活。
“去向玄山老人求治?”
项青从书房里走出来,不解地看向来禀报的莫如风,一丝不满,不露痕迹地隐藏在眼底深处。
“是的,二夫人的病症实属罕见,如风力不能及唯有求治家师,宰相大人以为呢?”莫如风坐在椅上谦谦有礼地说道。
项青毫不当这是一回事:“本相派人前去接玄山老人出山即可。”
“家师一直避世而居,年事已高不宜走动,况且想要真正去除夫人心中的怯症,离开宰相府也是治疗的好办法。”莫如风声音轻淡儒雅,却是字字紧逼。
项青冷冷地看着他,一阵风哗然吹过,院中的一片叶被吹到这边,莫如风弯下腰去捡落叶,腰间的护身符落了下来。
视线触及那一抹明黄的颜色,项青的目光一凛:“如风相士也会随身携带护身符。”
莫如风捡落叶的手一僵,转而捡起护身符握入手中,淡然道:“宰相大人怎么会用个也字?您也携带护身符?”
“本相在她身上见过。”不容莫如风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项青直言不讳。
莫如风只能摊开手掌,护身符上面赫然映着姻缘朱砂印,项青神色未变,冷冷凝视着。
“她是我唯一的弟子,我说过等她成亲后,便将这另一半护身符交与她相公,只是宰相同她大婚时,如风未在邀请之列。”
莫如风然说道,把护身符递给项青:“既是宰相之物,如风这就归还。”
项青不动声色地接过护身符:“你同她的师徒之情很好。”
“我于她是尊是长。”
“是吗?”项青浅浅勾起唇,深邃的眼望向院中的树,拿着护身符的手,纠着几层薄纸握成了拳。
“相爷不喜欢我摘了便是。”
“戴着就戴着吧,我也没说你什么,成亲前去求的?”
他竟以为她是在成亲前去求的,想想看,成亲之前她一直呆在皇宫里,哪有可能出宫,去庙里求保姻缘的护身符……
见项青这般,莫如风暗暗皱了皱眉,无意之间,他给无忧惹麻烦了。
莫如风隐约觉得出府无望,无忧一日日消沉下去,两人常在院中对弈,却是各怀心思。
刘其跟着项青走进水苑,就看到一副执子相对的画面,两个丫环在旁跪下来,不出所料,栖情从石桌上惊得连忙要跪下,腿磕到石凳整个人都摔趴在地上。
“看来,你很喜欢给本相行大礼。”项青嗤之以鼻,眼瞥到莫如风身上,他点头作揖以示行礼。
“起来。”
项青落下话,栖情从地上爬起来跪好,头埋得低低的,两个丫环见状,也不敢站起来。
项青冷漠地打量着她,半个多月前,她还会依偎在他怀里,转眼变得畏首畏尾,他们之间距离相去甚远。
“你们两个。”
项青看向小平和小兰:“你们去给夫人收拾行囊,随如风相士去求医。”
他同意她出府了?
栖情错愕地抬起头,见项青灼灼地望向自己连忙低下头,脸上交织的欣喜与震惊来不及褪下,被项青一览阅尽。
莫如风极是不解,护身符一事后,他以为项青定会误会什么,现下看来只是他想得太多:“如风代弟子无忧,谢过宰相大人。”
“本相不打扰你们对弈了。”项青转身走了出去。
项青步出水苑没多久,刘其就跟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本书:“奴才把风水书拿出来了,不过似乎浸过水,很多字迹都糊了。”
项青接过风水书边走边翻,不难看到有些纸张下边都折过角,幽深的眼扫过上面的字,霍然发现每个折角页左下角的字,能连成句子。
林云已释。
原来莫如风当日送风水书给她是传达消息,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何必弄得这般隐密,栖情是他娘子,难道他不会说吗?
项青冷嘲一声,见还有折角变继续往下翻页,眸光蓦地越缩越紧,迸裂出冷到极点的寒光。
若不如意,装疯离开……
若不如意,装疯离开……
都是骗局,真是可笑,他项青一生设局无数,如今却栽在一个女人的局里。
栖情,简单如你,也有这个胆了!
刘其步步跟在项青身后,忽然听他冷笑起来,妖冶的脸绽放着浓重的笑意,却冷如寒冬,只见风水书被主子一点点撕掉,万千墨迹深重的碎片随风飘散,如雪肆意乱飞。
刘其疑惑地看着空中飞滚的纸片,再看向笔直而立的项青,脸上的失望无从埋藏,明明自己站在他身边,项青却偏偏落寞得如孑然一人。
第二天就要离开了,小平和小兰缠着栖情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肯回房睡觉,栖情靠着床杆坐着,没有半点睡意。
原来这么轻易的就能离开宰相府。
从最初京城街头那一眼的惊为天人,到今天慢慢心灰心死,纠纠缠缠这么多年,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
夜深,栖情从水苑走出来,月满盈盛洒下一地余晖,待看清眼前拱门内翻飞的湿衣,栖情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清衣轩,一脚踩进拱门,所有的回忆都涌了上来。
第2卷 妃 愕然
愕然
四周未灭的灯笼在夜风中清冷地摆动,件件湿衣上还有水珠滴淌,井还在记忆中的地方,什么都未变,却也什么都变了。
不忍想起过往,栖情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正欲走,一阵大风吹来,湿衣如蝶翩飞,灯火深处,一张石桌一壶清酒,茗酒人白衫锦衣飘逸出尘。
没想到项青会在这里,栖情看出了神,眼见他一杯杯饮下,心蓦然疼着。
相爷,您如天上的月亮高高在上,你知道栖情有多么不甘吗?
不是因为得不到你的心,只是为自己无力再爱慕下去,而不甘心……
她曾经以为无论历经什么变迁,她都能陪在他身边的。
相爷,您多保重。
转身,栖情毅然离去。
“就这么想走?”
身后清冷的质问让栖情伫足了脚步,没有多想,栖情装出惊慌失措的模样正要跪下,自己的手臂被人从后抓住,迫得她只能转身对上那道冷清如月的目光。
项青一把将她甩到墙上,栖情整张背都贴到了墙上,疼得厉害,项青微醺的脸逼近她:“若不如意,装疯离开!你告诉我,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你和莫如风把我项青当成了什么?”
说到最后,语气已是成吼。
栖情的假装砰然瓦解:“相爷都知道了?”
呵!真得想把他骗得彻底……
“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瞒到你跟着莫如风出了宰相府,瞒到你们远走天涯,嗯?是不是?”项青凑到她左耳低笑着说道,勾起的唇边没有一丝笑意。
栖情无言反驳,项青猛地扯开她的衣领,将挂在她脖上的红线用劲生生硬扯下来,勒得她面颊发白,项青看着红线末端系着的护身符,从腰间掏出一模一样的护身符拼成一对放在栖情面前。
栖情捂着脖子没有说话,项青把护身符狠狠地摔在地上,怒吼道:“你说我骗你,对你全是假相,那你又对我有几分真?装疯卖傻的是你!连姻缘护身符,都是你和他一双一对!”
“公子他只是我的师父!”
不明白是因为项青的话,还是脖子上的疼让她红了眼眶:“你不可以拿这个来污蔑我。”
他明明清楚她的心意,他比谁都还清楚。
“相爷,你是天上的星,天上的月,一直是栖情在妄想自己能摘星捧月,可妄想就是妄想,永远不会变成事实!”栖情哽咽着嗓子说了出来,也许现在不说出来以后再没有机会,她有胆欺弄权倾天下的宰相,就要承受他的惩罚。
栖情眼中的泪意让项青愣了下,酒意清了三分,略微冷静下来:“可我们还是成亲了。”
“成了亲又能怎样,最多让我更痴心妄想,以为我终于离月更近一点,可相爷,你把我当成妻子过吗?”
栖情哭得大声,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身子顺着墙滑落跪到地上:“相爷,我求您放我走吧,您有家有业,您不缺栖情一个啊…”
“我是为了谁,才二放兵权,你知不知道那兵权对我有多重要!”项青怒吼的声音在冷然的风中更显悲凉。
栖情呆住,她以为他会沉默的,她以为,什么都是他谋划的一步棋子……
项青攥起她按到墙上,脸低下去擒住她的双唇,搀着微醺的酒意,抿下她唇上咸湿的泪水,手从后扣住抬起她的头,逼着她不得不迎向他,栖情连本能的挣扎都忘却了。
“栖情!”
几番肆虐,项青放开她,视线居高临下凌利地直逼入她的眼:“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离开宰相府,莫如风、江南,你想都别想,直到死那一天,我们俩都要这么纠缠下去。”
栖情呆得说不出话来。
项青拂袖离去,又不甘心地退回来,低下头在栖情嘴上狠狠咬了一口,才解恨地走出清衣轩。
院落里湿衣随风安静地翻飞,栖情颓然坐到地上,指尖抚过唇瓣抹下一丝血色。
直到死那一天,我们俩都要这么纠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