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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刘其觉得主子似乎站在一个很远的地方。
栖情磕头磕了很久,磕到百官散去,磕到夕阳西上,磕到额头上的血顺着脸延下来,视线模糊不清,身体还是一动不动地重复着磕头的动作。
过来探望项青的谢盈吃惊地看着院中的栖情,有些疑惑地问向身旁的灵儿:“她是?”
灵儿看着头破血流的栖情吓得惊叫一声:“小姐,她是栖情啊,那个乞丐。”
谢盈这才想起来几个月前救回府的乞丐栖情:“不是说安排在清衣轩洗衣么,怎么到华青院来了?”
“回小姐,奴婢也不知道啊。”灵儿瞧着地上的人感概,她怎么总是逃不过皮肉一身伤。
“谁在外面吵闹,还让不让本官睡个觉了。”项青愠怒的声音不高不低,但足让屋外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灵儿立刻了噤了声,下意识地退步躲在谢盈身后,门口的刘其见状解围,高声道:“相爷,是小姐来看你了。”
“是盈儿来了?”
跪在地上的栖情有一瞬间的怔住,原来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也会有这么温柔的声音。
谢盈听到项青唤连忙推门走了进去,然后又关上门。
刘其看着吓得脸色发白的灵儿,心有不忍地去抓她的手,低声道:“别怕了,你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相爷怎么都不会动你的。”
第1卷 奴 死了更好
“去去去。”
灵儿一把拍掉他粗粗的手,直翻白眼:“你说这些有屁用,相爷一发火,你吓得比耗子还耗子。”
“我那是察颜观色。”
“放屁!”
一切如常,斜阳慢慢老去,屋内轻谈屋外笑语。
只有栖情在不停地在磕头,一下又一下。
栖情终于还是支撑不住昏了过去,被冻醒的时候,天已黑得只剩寥寥星月,伸手摸了摸额头,一手鲜红的黏湿。
“这样卑贱地活着,死了不更好?”
栖情意识到这里不止她一人,转着头四处张望,发现项青就站在身边,依然打着赤足,披着狐皮裘袄,望着夜空似是自言自语。
他早就发现她昏倒了,无动于衷地任她蜷躺在地上直到被冻醒。
栖情第一反应就是继续跪好磕头,疼痛早已麻木,又想了好久才觉得他应该是在问她,才慢吞吞地开口:“我不会去死的。”
“为何?”项青似并不在意她缓慢的答复紧接着问道,然后席地而坐,坐到她的身边。
总觉得今晚的他和白天不太相同,似乎只有晚上,他才会靠她这么近。
“因为我还要去看江南最美的柳絮……”栖情一时忘了磕头,在项青深深的注视下,话不禁多了起来。
“若是死了也罢了,不死我还是要去江南的。”
因为江南有最香的花,最温柔的人们……
“是啊,若是死了也罢了。”不死他还是会玩弄权势,扫除异党,这有什么错,人活一世不就是不断满自己的欲望……
项青笑了起来,笑得异常张扬妖娆,栖情看得痴了。
第1卷 奴 活了下来
项青看出栖情眼里对他的那份钦慕,随手抓过她的衣领凑到自己面前,这张脸还真是脏,被血盖得犹如鬼魅。
扯了扯她的衣襟,项青头一歪,对着她的颈吮咬下去,牙齿磨咬着唇下的肌肤。
栖情完全呆住,只觉全身酥麻,魂魄被震飞体外。
“没有一点香味的女人。”对于怀里傻得纹丝不动的女人,项青仅有的一点兴趣也顿时烟消云散。
栖情还是跟木柱似地跪在原地,项青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继续磕吧,本相还没满意呢。”
栖情伸手摸了摸脖子,那里还有被咬过的触感,心中滋味如被蚁噬,然后如他所说,继续往石砖上磕起头来。
不知在冰冷的地上昏昏醒醒几次,直到灵儿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到栖情耳朵里,她才知道自己这次没有再在地上醒来过,望着身上暖暖的锦被,这里不是她的下人房。
“哟哟,你醒啦,瞧你这命硬的,血都流光了,竟然也死不了。”
栖情扭头看到坐在对面床上的灵儿,灵儿正咬着一个苹果,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这里是?”原来她又活下来了,栖情并不意外,她的命一向跟块石头似的,硬得厉害。
“你可得好好谢谢小姐,是小姐在爷面前说尽好话才救下你,现在你可不得了了,跟我一样都在小姐跟前侍候,不用再回清衣轩了,这房以后我和你两人住。”
像是想到什么,灵儿一下子就床上蹦起来,双手叉腰:“有一点你要记住,虽然都是服侍小姐,但我是大丫环,你是小丫环,你得听我的,知道吗?”
第1卷 奴 他已经不记得她了
“……”栖情静默不语。
原来又是那个仙子小姐救了自己,还让她一下从洗衣的清衣轩住到丫环的房里。
伤好以后,栖情便跟着灵儿在香苑侍候小姐,有栖情这么个老实木讷性子的小丫环,灵儿这大丫环是做得顺风顺水,每天在小姐面前端端茶就行了,有什么活就让栖情去干。
谢盈常常笑说灵儿现在也成了小姐,连身边的丫环都有了,每每把灵儿窘得不行。
下人之所以没有称小姐为夫人,是因为她还未与宰相大人成亲,据说相爷孩提时体弱多病,有相士说他必须过了二十方能娶妻生子,否则便会英年早逝。
寒冬过去,过了这个年就到宰相大人的二十大寿了,忙过大寿就要忙小姐和爷的喜事。
这些都不算紧要的,紧要的是称病卧床足有一月的宰相大人终于重回朝堂,倒是当今的皇帝又莫名其妙地病了。
不过下人们才不管这些,相爷的心情舒畅了他们的脑袋就稳当了,皇帝病不病有什么重要。
这日,栖情一人在香苑里擦拭着桌椅,两双足双双踏入花厅里,一脸沉默的项青身后紧跟着抱着一把古琴的刘其,栖情一见来人心中一凛膝盖直直地跪下了。
她很怕他,甚至恐惧。
项青心情比以往好,自然也懒得跟个不会问安的奴才计较,独自坐到一旁:“盈儿呢?”
“小姐和灵儿姐上街去了。”栖情的声音压得很低。
第1卷 奴 天牢
项青明显扫了兴致,让刘其把古琴放到案几上就站了起来:“这把青鸟是琴中上乘之品,等盈儿回来你告诉她一声。”
“是。”栖情把头埋得低低的。
项青转身走出去,忽然转了回来,低头看着她凉薄的声音有些讷闷:“本相怎么觉得你这奴才有点眼熟呢?”
原来他已经忘了她啊……
他那般高不可攀,怎么可能记得低贱如尘的她。
“相爷,她是栖情……”刘其见主子难得心情不错于是上前插话。
“您还记得一个月前你罚磕头的奴才么?”
项青的惩罚向来只有杖责,罚跪磕似乎也仅有那么一次,眼里闪过了悟嗤笑道:“呵,你竟然还没死。”
盈儿带她走的时候她的气息都已微弱,还以为药石无灵,果然人越低贱越容易存活。
闻言,栖情心里冰冷一片,不懂为什么,她冷得几乎发抖。
“算了,你跟本相走一趟。”项青心血来潮,见她仍是不动又道:“我带你见个江南来的人。”
栖情惊愕,刘其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栖情没有想到项青带她来的地方竟是天牢,还让贴身侍从刘其留在外面,只带了她一个人进去。
栖情第一次进牢房,狱头谄媚地在前领路,不停有血肉模糊恐怖狰狞的手从两边牢笼里伸出来,拼命哭嚎“救救我吧……救救我……”
那简直是魔障,栖情顿觉毛骨悚然,踩着碎步一步不离地跟着项青,几次伸手欲抓住他的衣摆,想想还是垂下来,独自倒吸着寒气。
第1卷 奴 逢场作戏
“宰相大人,最里边一间就是,小人就不打搅了。”狱头来双手捧着一串钥匙递上。
栖情在项青的示意下接过钥匙,跟着他继续往里走,尽处两盏火盆烧得很旺,他停在牢门前,看了看栖情。
栖情连忙上前打开枷锁,等项青如主人般地踏进去后,她才注意到里边桌前坐着一个男子,约摸三旬左右,一身破败的青衫隐隐约约和着血丝,一看就是之前遭过毒打,见到项青,男子乱发下一张钢毅的脸变得扭曲讥讽极了:“真是难得,堂堂的宰相大人还来看望徐某这个将死之人。”
“本相是带这个小奴才来见见江南来的人。”
项青牵起栖情的手,嘴角微微勾着:“小奴才,看仔细了,这位徐检谏臣籍贯便是在江南,深受当今皇上宠幸,他这一入狱皇上都病倒了。”
栖情痴傻地看着相握的手,脑子里已无其它。
“项青!我告诉你,当今圣上不是昏君,总有一天你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你想玩弄权势,只手遮天简直是做梦!”
男子激动地拍案而起,若不是他手上长长的链条,栖情毫不怀疑他会上来揍项青一顿。
“哈哈哈……”项青笑得极其张狂,转身坐到凳子,手一用力便将栖情抱坐在怀里。
栖情全身僵硬,任由项青抚弄她不长的发,他的指尖冰冰凉凉的。
“项青,你欺人太甚,竟带个奴才来看我笑话!”男子看着项青旁若无人地在他面前调笑,根本就是嘲笑他现在的作用也只能让个小奴才观赏。
“徐检,你知道你输在哪吗?”
“我输在小看了你的势力,你的党羽早已遍及整个朝野,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装病卧床不上朝,牵制了整个朝廷,让皇上不得不以莫须有的罪名而杀了我。”
男子愤慨万千,双手拳握得紧紧的:“你这奸臣,必定不得好报!”
项青摇头:“徐检,你是输在信错主子,你以为皇上真得赏识你的才华?难道他会指望你一个小小的谏臣就来扳倒我项青?”
徐检脸色顿时惨白一片,一屁股坐在凳上:“你是说皇上只把我当成试探你势力究竟有多深的一颗棋子?”
项青把头埋进栖情的颈窝,闷笑出声:“小奴才,江南来的人也不蠢的,临死之前终于闹明白自己为何而死了。”
栖情只觉脖间被他的呼气痒得全身都麻,哪还有心思想他的话。
徐检顿时顿觉心灰意冷,一腔抱负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他只是皇帝与宰相戏里的一个丑角而已……
第1卷 奴 相爷的过去
从天牢出来后项青立即放开她,栖情摸着手心里冰冰凉凉的温度还有残余,不由得想抽打自己的痴心妄想,她看得懂,相爷是带她来作戏的。
项青径自去了一间茶楼,高坐于楼阁望着楼下面热闹的说书,也没遣她回府,栖情只能同刘其一起站在项青的身后。
桌上芬芳淳厚的茶香飘来,栖情的肚子立即咕噜出声。
正听说书的项青斜眼看了一眼吓得咬唇的她,推推桌上的点心,不在意地道:“坐下用吧。”
栖情受宠若惊,连连倒退,刘其见项青皱了眉,连忙推了一把不识好歹的栖情。
栖情战战兢兢地用着茶点,瞄了两眼又把注意力投回说书的项青,松了口气。
栖情想不明白项青前后差距为什么可以这么大,也许身为主子的都是喜怒无常的,待人不好时用尽折磨,待人好时又是主仆一桌。
“你那么多疑问摆在脸上,叫本相还怎么听书 ?'炫书…'”项青一手撑在凭栏微低着头,待发觉栖情根本没听到他说的,不满地把视线地移回来:“跟你说话呢,心思跑哪去了?”
“咳咳——”栖情没料到项青转过头来,包着满嘴都是的点心咳嗽起来,芝麻渣乱飞。
项青抹掉脸上被喷到的一粒芝麻,不可思议地看着满脸通红的栖情:“本相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