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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荏菡能够改变嫁给地主的命运,一切有可能的机会都不该错过。
“好。”听了江苒的计划,顾泊年斟酌了几秒后,缓缓点了点头。“记得告诉阿婆,我们会很快回来,不要让她老人家担忧,知道么?”
“放心。”江苒努力朝顾泊年挤出一丝微笑,她知道顾婆在顾泊年心中的分量,所以她一定会好好安抚顾婆。
这晚,四人都失眠了。
宋荏菡躺在床上看着窗子外的那轮弯月,内心充满了对大上海的期盼以及对明晚逃亡的忐忑不安。她不断安慰自己,过了今晚,她便可以得到自由,再也没有谁能阻止她和奕光的幸福。可是,听着隔壁传来阿爹沉重的呼吸声,高兴之余她又有些愧疚。为了幸福,她恐怕永远只能背负着不孝女的名号了吧。
想起晚上父母知道他和阿菡要私奔去上海后,那无尽的叹息便一直萦绕在裴奕光的耳边,久久挥散不去。坐在书桌前写着给父母的信,心头忽然涌上一阵酸涩,他是否太过自私,只考虑着和阿菡的幸福,而忘了顾忌年迈的父母。看着窗外被浓雾遮住的月亮,他的内心一片萧瑟,对于明晚的计划,他有了一丝的胆怯,看着桌上未写完的信,他没有了提笔继续写下去的勇气。
最无奈的,便是忠孝难两全。
搬了两个凳子坐在天井那边,江苒抱着膝盖轻声问道,“顾婆睡了?”
“嗯,从巧婆那边回来后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很早就回里屋了。”顾泊年见她蜷缩着身子,起身从江苒的小房间里拿了件衣服出来,递给她,“穿上吧,晚上有些凉了。”
“哦,谢谢。”江苒抬头便看到一件藏青色的衣服在她眼前,上面还缀着白色的小底纹,她接过衣服后披在身上,有些落寞地抚摸着粗布的纹路,“这件衣裳还是顾婆给我做的。”
“嗯,阿婆做的衣裳很好看。”顾泊年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他又何尝不难过呢?顾婆的身子大不如前,却总还是强撑着没说什么。
“顾泊年,我很喜(。。…提供下载)欢这里的一切,所以我很谢谢你。”江苒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悲伤情绪统统塞回了肚子里,笑着说道,“如果当初不是我厚着脸皮求你收留的话,可能我早饿死了。”
顾泊年没有说话,视线始终落在江苒的脸上,没有移开。他还记得当初第一眼见到她的模样,莽莽撞撞的拦在他面前,挡住了他骑车的路,穿着奇'。。org:'怪的衣服裤子,在听到1946时脸上流露出的表情他一直都没有忘记。然而现在,她就坐在身边,穿着朴素的蓝印花布衣衫,扎着两只马尾辫,月光洒下点点余晖,照亮了她的脸庞。
似乎,他越来越习惯她在身边,唤着他的名。
这一夜,对每个人而言,都异常难熬,辗转难眠,俱是心事。
才五点多,江苒被外面的雨声吵醒后便再也没有了睡意,起床将被子叠好放在一旁后,她把要带走的衣服一件件的放进箱子里,看到夹在枕头套里的那封情书和日记本,江苒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这些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衣服堆里,一起带去上海。
未知的大上海,她提议奶奶和裴奕光私奔去上海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秋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整一天,灰蒙蒙的天色压抑人心,顾婆似乎察觉了什么,絮絮叨叨的对江苒交代了很多,还跟她说了顾泊年许多生活上的小习惯。
“顾婆,我和泊年今晚就要去上海了,走得急可能要过一阵子才回来,你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有时间的话多去找巧婆唠唠嗑。”小屋里,江苒将顾婆的干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小木柜子里,还特地帮她加了床被子,生怕最近下雨降温的话顾婆会着凉。做这些的时候,江苒始终保持微笑,可是眼眶早已湿润。
“小苒别操心这些了,到了上海好好和泊年过日子,也许是受他姆妈的影响,泊年这孩子对感情的事还没开窍,所以小苒可能会苦一些。”顾婆伸手抚摸着江苒的头发,眼里满是心疼和怜惜。从她发现泊年曾经帮过小苒的时候起,她便知道她收留小苒这个决定不会错。只是现在的身子骨,可是根本就撑不过多少时间。
“这对耳坠子是泊年姆妈留下的,小苒你带去上海吧。”顾婆打开抽屉,找出最深处的一个小木盒子,拿出一对珍珠泪滴状的耳坠放在江苒手心。
“我不要,这是顾泊年姆妈留给你念想的,我怎么可以拿。”江苒拼命摇头,试图将耳坠子还给顾婆,却被她板着脸拒绝了。
“嘉禾死得早,我这一把年纪也早看开了,这些东西留在我身边也没用,虽然不是什么很值钱的玩意儿,可万一上海出了事的话小苒还能拿着应应急。”顾婆无奈地摇了摇头,仍是固执地将耳坠子塞在了江苒的手里。“收好了,再推脱的话我可就生气了。”
“顾婆,天快凉了,你记得多穿些衣服。”江苒扑进顾婆的怀里,眼泪决堤般流了下来。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短短几个月的相处,江苒早已将顾婆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傻孩子。”顾婆一下一下地拍着江苒的背安慰着她,“不就是去趟上海么,难道你狠心着不打算回河溪了?”
“才不会呢,我才舍不得顾婆和河溪村,还有巧婆煮的面,可香了。”顾婆的怀抱很温暖很踏实,江苒靠在顾婆的肩膀上,被她微微摇晃着,感觉就像小时候窝在奶奶的怀里听她讲故事,结果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想到奶奶,真不知道顾泊年有没有安全送他们去火车站,江苒的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担忧,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烦躁了人心。
16。 秋凉萧瑟处
“泊年,你说阿菡父母以后会不会原谅我带阿菡私奔的事?”撑着伞悄悄隐匿在宋家后门那儿,裴奕光回头轻声问道。
“奕光,暂时别想太多了,只希望现在一切顺利,火车票已经提前替你们买好了,到时候只要带着阿菡直奔火车站口就好。”雨水溅起,打湿了两人的裤管,顾泊年将两张票子连同一个小信封一起递给裴奕光,“如果有事的话你们先走,地址和钥匙都在这信封里。”
也许是直觉,他总有些不放心江苒和顾婆在家里,所以等送走了奕光和阿菡后,他打算回去接江苒一起去火车站。
不知两人撑着伞在雨里等了多久,眼看着一家家的灯火相继熄灭,终于等到宋家主卧室的灯也灭了后,裴奕光将伞收了后斜靠在一边,将行李箱交给顾泊年,任由雨水打湿了衣衫,他借着顾泊年的身子爬上了宋家后院的墙壁,“泊年,你留在门口把风,我进去接阿菡。”说完,裴奕光沿着屋檐慢慢爬了下去,万幸的是雨势变大,裴奕光进入后院的动静没能吵醒熟睡中的宋家夫妇。
“奕光。”生怕房门开关声会惊醒陆梅,宋荏菡特意在睡前没有将房门锁住,只是虚掩着,这样更能听清外面的动静。感觉到楼下有轻微的脚步声,宋荏菡的心砰砰砰直跳的厉害,她拿着轻简的箱子赶紧开了房门,果然看到浑身湿淋淋的裴奕光正蹑手蹑脚的从楼上走。
他果然没有食言,真的会来接她走。宋荏菡急切地开口想唤他名字,却见他食指贴着唇示意她噤声,随后便牵过她的手往楼下跑。等跑到后门口时,裴奕光小心翼翼地拉动铁销,探了头出去见泊年还在,心里顿时一松,牵着阿菡的手跨过门槛后迅速关上后门。
“奕光。”两人早已被雨水打湿,宋荏菡紧紧地抱着裴奕光,内心久久无法平静。跑出这个家,对她而言走过的并不只是一道门,还有便是对奕光全部信任的交托。
顾泊年撑着伞为两人挡住雨水,拍了拍裴奕光的肩膀,“快些吧,不然我怕地主的人会发现。”
“阿菡,我们现在就去上海,有我在,我们一定会逃出去。”裴奕光低头轻吻了宋荏菡光洁的额头,顺势从她手中接过小箱子。
谁知刚准备离开的时候,隔壁那户人家的后院忽然传来狗叫声,引得其他几户的狗一起叫唤了起来,一声声此起彼伏地传入三人的耳里,不禁有些慌乱了。
“快走。”裴奕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压低声音朝身后的顾泊年和宋荏菡说道。
于是三人顾不上撑伞,只得冒着大雨往前跑,泥泞的小路,雨水冲刷着三人的视线,可是对裴奕光和宋荏菡而言内心却无比喜悦。雨水下,宋荏菡笑颜明媚,紧紧牵着裴奕光的手,期待着他们的美好未来。
他们自由了,不是么?
顾家,江苒看着窗外漆黑一片,徒留雨声点点充斥着耳膜。回头看到顾婆早已熟睡,江苒走到床边替她压了压被角,视线正好扫到搁在桌上的珍珠耳坠子,她抚摸着光滑的珍珠表面,心中幽幽地叹了口气。
顾泊年,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知过了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江苒将耳坠子收进口袋后跑去开了门,发现外面站着一大堆人,令江苒没想到的是孙仲靡居然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小苒,奕光到底在哪儿,求你告诉我们吧。”裴父裴母从孙仲靡身后跑了过来,直直地跪在江苒面前,神色戚戚然,抓着江苒的袖子不停的哭喊着,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慈祥模样。
“裴父裴母,你们……”江苒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紧张,难道奶奶和裴奕光私奔的事情有了什么差错,被别人发现了?面对两位长辈的苦苦哀求,江苒有些为难地想扶他们起来,却发现他们依旧固执地抓着她的手臂不停的重复着问奕光在哪里。
“小苒,求求你,就当行行好…。。行行好告诉我们吧,奕光可是我们裴家唯一的孩子。”裴母哭得几乎快要晕厥,五指始终紧紧拽着她的手臂,抓得她生疼。“一定是宋家那丫头把奕光迷得糊里糊涂,才会犯了这样的傻事。”
“呵,江苒,没想到就连他们下跪都不肯说,嘴巴这么牢倒是让老爷我有些意外。”孙仲靡站在管家所撑的雨伞下面,始终冷笑着看她面对裴父裴母的苦苦哀求而没有开口。
江苒抬头冷冷地瞥了孙仲靡一眼,“所以,你到底威胁了他们什么?”
“其实很简单,如果找不到裴奕光的话,就收回他们所有的地,并且每晚都会有人问候他们家,你说是不是挺有趣?”孙仲靡跨过门槛,慢慢走进屋里,环顾了圈屋子,笑着说道,“至于这屋子,虽然小了些,但是凑合着还是能让我的新账房先生住,李墨,你瞅着可喜(。。…提供下载)欢?”
然而,地主身后的灰衣男子并未应答,只是抿着薄唇摇了摇头。
“你敢?!”听到孙仲靡的话,江苒不禁有些气急。这是顾婆养老的地方,她不能让孙仲靡打这间屋子的主意。
“你觉得这河溪村,有什么是地主我不敢的?”孙仲靡将手至于背后,视线上下打量着江苒,“没想到顾泊年家藏了这么个好货色,倒是比宋荏菡有趣些,要不从此你跟了我,说不定我可以考虑放过裴奕光和宋荏菡。”
察觉到孙仲靡的企图,江苒后退了两步,她的手心早已沁出了汗,可是她不能就此妥协,只有尽量拖延,才能确保顾泊年安全送裴奕光和宋荏菡离开。外面大雨滂沱,她的内心焦灼万分。
“小苒,发生什么事了?”顾婆披了件衣裳从里屋出来,发现家里忽然多出了许多人,当她看到裴父裴母跪在地上不停地哭喊时,她才意识到事情似乎很严重。刚想扶起裴父裴母时,却被孙仲靡的手下给大声喝止住了,惊得她差点没站稳倒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