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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曦王府皇甫绝的书房前,林鹫正想抬手敲门,璃月腿长,早“砰”的一声踹开,大喇喇地走了进去。
林鹫微微一怔,随即汗颜地伸手将门关上,把刀守在门外。
踏入书房,璃月抬头一看,屋中就六个人,皇甫绝一如既往坐在书桌后,因昨夜受伤脸色本就不好,今日似乎又受了什么气,苍白中泛着一丝铁青。
观渡和宴几坐在他左手一边,脸上没什么表情,两人对面则坐着一位身着便衣文臣模样的老者,应该就是那什么御史了,身后站了两名侍卫模样的人。璃月进门的一刹,他正盯着皇甫绝,似在等什么答案。
听到开门声,六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看来,神情不一。
皇甫绝表情木然,观渡和宴几不动声色,御史面露不悦,而他身后那两个侍卫本来浑身戒备地一绷,见来人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又放松了警惕。
璃月环视室内一周,小手掩口,做惊讶羞涩状,小声道:“原来有客人在啊?”又神情娇俏地一笑,站在原地向御史盈盈一礼,歉意道:“小女子失礼了。”
这娇俏一笑盈盈一拜端的是温柔娴淑无可挑剔,顿时就将那御史的不悦之意拂去了七七八八,是以他收回本欲出口的训斥之语,转而问观渡:“这是何人?”
观渡面不改色道:“回御史的话,此乃属下新收的义女,乡野村姑有失管教,让御史大人见笑。”言讫又对璃月道:“还不过来向御史大人赔罪。”
“哦。”璃月应了一声,低着头怯怯地走到御史跟前,又是屈膝一礼,道:“御史大人,小女子失礼了……”一个“了”字刚刚出口,陡然右手一扬,银光过处,鲜血狂飙。
一切剧变皆发生在瞬息之间,立在御史身后的两个侍卫反应过来去腰间拔剑时,眼前只看到人影一闪,一个心口一凉,一个喉间一暖。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住了动作,大睁着双眸看着眼前女孩那微笑的稚嫩脸庞,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璃月放开扎在右边侍卫心口上的匕首,抽出刺入左边侍卫脖颈中的手指,两人双目大张地倒了下去,一瞬间,方才还顶着皇权神气活现的三人都魂归地府,浓烈的血腥味开始在书房内氤氲弥漫。
皇甫绝还是第一次看见璃月杀人,用手指硬生生刺穿活人的脖子,这血腥暴力的一幕直接让他惊傻了。
璃月若无其事地转身,扫一眼书桌后目瞪口呆的皇甫绝,哂然一笑,拎起桌上的茶壶往观渡手里一塞,道:“老狐狸,帮个忙。”
观渡十分自然地拿起茶壶,壶嘴朝外壶身微倾,璃月就着壶嘴处的水流清洗手上的血迹。
直到此刻皇甫绝方才如梦方醒,豁然起身瞪着璃月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璃月露出无奈的表情,对观渡道:“我还没吃早饭呢,你来开导这个榆木疙瘩?”
观渡一脸不明所以的模样,迷惑道:“开导什么?”
璃月一愣,随即咬牙:“再跟我装蒜我立马走人。”
观渡笑了起来,道:“有劳姑娘,我等不过想听听你的想法而已。”
璃月洗净了双手,在他衣袍上一顿擦,发狠道:“真是上辈子欠了你!”
观渡面色不变,道:“是王爷欠了姑娘。”
皇甫绝见这两人先是一唱一和地不理自己,现在竟又说到他欠了璃月,转眸看看又见朝廷御史死在一旁,登时就忍不住了,刚要开口,却又听璃月道:“罢罢,谁让我嘴贱来着!”
说着,起身面对皇甫绝。
皇甫绝一看到她的目光,蓦然想起昨夜她对自己的训斥,一时有些无地自容,欲出口的冲动之语也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璃月走到桌前,伸手拿起黄澄澄的御旨,扫了一眼,冷笑道:“派个御史来就想悄无声息地拿走钥匙,皇甫绝,看起来在你这个皇帝哥哥眼中,你还真是笨得无可救药啊。”
皇甫绝有些颓然,半晌方道:“我知道,他不过是自己想要得到这把钥匙,一旦到手,翻脸无情诏告天下说我抗旨不尊也是有可能的,届时,我的 麻烦会比现在更大。但……母妃在他手里,他料定我不敢不给。”
璃月有些讶异地扫他几眼,笑道:“看来还是有药可救的嘛。那现在怎么办呢?”
皇甫绝跌坐回椅上,双手撑住额头,头痛道:“我不知道,即便想给,我又拿什么给?”
璃月摇头,道:“看,还没怎么样呢,自己倒先乱了分寸,既然他要,你给他就是了。随便找块烂木头烂石头,大张旗鼓浩浩荡荡地给他送到都城去,亲手奉上,看他还有何话讲?”
此言一出,房中的三个活人皆举目看向她。
璃月真是饿了,刚刚塞了一块糕点在嘴里,转头见三人都巴眨着眼睛看她,顿时一噎,含糊不清道:“皇甫绝看我也就罢了,阿渡和宴大叔你们两只老狐狸一把年纪了还在这装无知,不脸红啊?”
两人果真脸皮微微一红,观渡咳嗽了一声,宴几拈着胡须道:“这一招我们的确已经想过,但要让皇帝相信我们送去的是真的,却是件难事。”
“找个证人给他证明一下不就结了?”璃月端起茶杯。
“有能力让他相信而又愿意替我们做假证的人……不知璃月姑娘心中可有人选?”观渡开了口。
璃月往桌沿一靠,双腿交错,仰着头眼珠转了几转,嘴角一勾,问:“你们觉得,漕帮少主苏吟歌怎么样?”
观渡和宴几对望一眼,宴几点头,道:“漕帮是天圣宫一手扶植起来的,与天圣宫关系紧密,其自身实力在南佛也数一数二,论身份的话是完全够格的。况且,皇帝定然没有见过真正的天钦宝盒钥匙,有一个与天圣宫交往甚密的漕帮少主作证的话,他没有理由怀疑。”
观渡接着道:“只是……不知他是否愿意帮这个忙啊。”目光又盯在了璃月身上。
璃月慌忙摆手道:“别看我,我对这家伙也是完全没招的,我只负责提供人选,其余的你们自己去搞定。”
宴几和观渡两只狐狸顿时就垂头丧气起来。
皇甫绝在一旁插话:“你们这招瞒天过海也只能瞒得一时,将来若是东窗事发,我母妃怎么办?”
璃月一口茶喷出来,回身瞪着皇甫绝,惊愕道:“你还想把你娘留在那儿多久啊?当然趁他半信半疑抢了就跑咯。送钥匙什么的只不过是争取时间而已,一石两鸟没听过啊?哦,天呐!现在发现,智商高低不仅影响自己的前途,还直接影响亲娘的命运啊,唉!”璃月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完,哀叹着摇头晃脑走到一边。
观渡与宴几憋着笑在一旁看好戏。
皇甫绝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红,红了又紫,当真是颜色绚丽变化多彩,少时,憋出一句:“那御史之死怎么办? ”
璃月吃饱喝足,放下茶杯一脸疑惑地问观渡和宴几:“御史?在哪呢?来过么?我没看见啊,你们看见了吗?”
观渡和宴几十分坚定地摇头,动作一致的像是秋风吹过草原。又把皇甫绝看了个目瞪口呆。
璃月见状,表情无辜地朝皇甫绝耸耸肩,摊了摊手,转身吊儿郎当地向门外走去。
她姑奶奶只负责杀人,烂摊子什么的,自然留给他们去收拾咯。
*
午饭过后,璃月正想回房补个眠,观渡这老狐狸夹着尾巴来了。
“喂喂喂,还有完没完?苏吟歌这事我绝对不掺和啊!”璃月不等他开口急忙把话撂在前面。
观渡二话不说,走到近前便是一个长揖至地,倒把璃月吓了一跳。
她虽向来没什么长辈晚辈的观念,但眼看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头给自己行此大礼,还是禁不住心中怪怪的。
正手足无措,观渡直起了身,一脸诚挚道:“秦姑娘,这个忙,还请你无论如何都要帮,否则,我家王爷就死在顷刻了。有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我家王爷还是第一次……”
璃月额角冒出一颗冷汗,看看,这老狐狸果真是赖上她了,连皇甫绝是第一次都说出来了。他娘的,第一次又怎样,她又没求他。后来她还被他上了无数次呢,这账要怎么算啊?
念至此,她眯起眸子,懒洋洋道:“你说什么?”
观渡见状,一改之前的无赖状,一本正经道:“我是说,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只要秦姑娘肯援手,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
璃月掏了掏耳朵,这老家伙变脸的速度也堪称绝了,不过……果真还是奉承话听得顺耳啊。
懒得与这老狐狸继续歪缠,她道:“上次让你保管的冰丝血灵还在么?”
观渡道:“在府中,完好无损。”
璃月点头,道:“那就这样吧,我尽力一试,他来不来我不敢保证。还有就是,我这是看你的面子,可不是为了皇甫绝……咳,那什么该死的第一次。”
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观渡摇着尾巴气定神闲地走了。
璃月倒犯了愁,苏吟歌那厮,冰丝血灵或许能把他骗来,可要他为皇甫绝做假证……怎么想都感觉是痴人说梦啊!
她果然嘴贱啊,一开始就不该答应观渡皇甫绝有难她会来帮忙,此番更不该提什么苏吟歌,啊,真是要疯了!
*
就在璃月为苏吟歌头痛不已的时候,整个天一岛也正为苏吟歌头痛不已。
近一个月来,有一个惊悚的传言在岛上愈演愈烈,那便是:漕帮少主苏吟歌,疯了!
许多人初听这个消息都表示不可思议并不可置信,但嚼舌根 的人总能说出那么一两个例证来让听者不得不信。一个月下来,有心之人将苏吟歌发疯的例证整理如下:
第一,据吟歌院的仆众说,一向习惯赖床的苏大少在这本该春眠不觉晓的春早总是起得无比早,洗漱过后不是直奔天一阁,而是直奔厨房,做一桌子精致的糕点,然后把所有仆众都招到屋中,让他们吃早点。
仆众们早已领教过他“美食”的厉害,都不敢吃,他便一遍遍地发誓糕点中没毒,但……谁信?
见劝说半晌众人还是不敢吃,他发飙了,叫仆众们滚出去。
仆众们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地向门外挤,刚到门口却又被叫住,只听苏大少气哼哼地大叫:“我叫你们滚你们就滚啊?你……你们会滚吗?”
仆众们面面相觑一番,然后异口同声地回答:“会!”
苏大少青了脸,大吼:“滚!滚!”
仆众们再次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次是不是该真的滚。
“我叫你们滚啊!”他少爷开始削盘子了。
这是例证之一,例证之二,据吟歌院守夜的侍卫说,这一个月来,少主隔三差五就会梦游一般半夜走出房门逛到院子里,看到他们就阴森森地问:“你们想吃宵夜么?”
他们当然不敢说要吃,便齐刷刷地摇头,少主恶狠狠地抛下一句:“饿死你们算了!”然后又游逛到另一侧门边,问那边的侍卫:“你们想吃宵夜么?”……
如此往复生生不息。
对此,侍卫们表示,十分渴望知道如果他们说“想吃”,少主会怎么样?但,没人敢说这两个字。
当然没人敢说了,少主的东西,饿死也不吃!
例证之三,这是少主的贴身婢女传出来的。据她说,这一个月来,她给少主端茶递水时,少主经常会故意将杯子碰翻,然后冲她大吼:“你是猪啊,笨手笨脚的!”
少主训斥,她当然要跪下认错。
这时候,少主又说:“明明是我打翻的,你为什么要认错,你该据理力争跟我吵啊,你跟我吵啊。”
婢女惶恐道:“奴婢不敢。”
少主循循善诱:“我恕你无罪,跟我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