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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你说说看啊。”一脸好奇，好奇得十分全神贯注，全神贯注到完全忽略了自己的手正被一个男子轻轻揉着。
叔均笑着起身，把九玄拉过书桌到自己身前，让她舒服地坐在软榻上，自己则坐在她旁边，忍不住轻轻掠着她鬓角的发丝：“我还知道你住在天山，爱吃小鸡炖蘑菇，爱吃糖葫芦。你的侍女叫羽璃，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你爹爹帝江大人在你三百岁那年离开千山，结果你就不学好，天天女扮男装到凡间去玩儿。还记得你五百岁那年，无意间杀死一个凡人，当时你害怕极了，也因此才知道自己是冰火两重天之体，格外特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九玄惊得张大了嘴。这也太准了……连她已经淡忘的事，竟然都算出来了！
叔均继续道：“你爱看日出，可是曾有人答应你陪你一起看日出，他却辜负了你。你千岁那年，在九黎城内偷了一个人的钱财，结果碰巧发现钱袋中的女娲石，你带着这些钱到翠香楼，听一名叫冬晚的女子唱歌。结果钱袋的主人找上门来，追着你一路跑到城外共工神庙，正赶上连夜的大雨，你和他只好去庙里避雨。夜里，那人发了高烧，几乎丧命，你为救他，不惜……不惜以清白之躯救治那人，耗费自己二百年修行。后来你们分分合合，终于，彼此相爱。”
“……等等！”九玄听得头大，忍不住打断：“你说的，太多都太准太准……可是这个什么彼此相爱，是哪来的？……还有，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黄花大仙女呢，什么叫‘不惜以清白之躯’？！”
“‘不惜以清白之躯’的意思就是——其实，除了最后一步的周公之礼之外，你和那人当时就跟夫妻一样。”叔均微微眯起眼，目光挂上些氤氲的暖色，语气更是暧昧沙哑：“男女之间的禁忌之事，能做的几乎都做了个遍。”
“不、不明白……”九玄的脸红得像猪肝。
叔均顺着她的腰将九玄一把揽到怀里，晃了晃手中的书：“不明白的话，我这**经给你看看？”
九玄痴痴盯着书页上映着的男女相拥的无数图示闪过，讷讷道：“好……不不不用！……那个，那说我和哪个男子相爱的事呢？又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你曾和那个男子多么相爱。你已经不记得了，可是，他却全都记得。你可知道，这是多残忍的事？”
“那，那个与我相爱的男子呢？我们的结局是怎样的？”
“之前，他错过你太多次了，你们没能在一起。但是以后，你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说着，手上的力度加大，脸靠得极近，近到他的呼吸完全笼罩着她的面颊，近到扑面而来的花梨木香气让她眩晕。
“……你说这些，我怎么全不记得？”
“因为，你启动了失却之阵。”
“啊？！你竟然知道？！”
“失却之阵，可以让你忘记心里最惦念的部分。赖赖，你把我忘了，我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伤。”把她的手抬起，放在他的脸侧，亲昵地轻轻蹭着，蹭着。
心里咯噔一声。她又如何不知道，自己启动了失却之阵，定然要忘记心底最惦念的某个记忆。看着眼前的男子，却有些不敢置信。叔均，叔均……东海少昊的天帝，五帝叔均。是她失掉的记忆，是她曾最最惦念的那个人……
“叔？……均？”
“赖赖，叫我子俊，花子俊。”
“花……花子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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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月下老人
“羽璃……”无双殿内，九玄瑟缩在床榻一角，若有所思。
“怎么了？”正在叠衣服的羽璃奇怪。
“那个人，知道我的一切过往，甚至，我不知道的一切。”
“那个人？”羽璃疑惑，突然睁大了眼睛：“……你说的，是叔均？”
“嗯。”
羽璃心下了然，果然叔均已经开始行动，准备唤回九玄的记忆了。只好搪塞道：“……哦，是这样啊，呵呵，没事儿。他曾找我聊过你，我就把你的事都告诉他了……你，不会怪我吧？”嘴上这样说着，羽璃却心道，如今九玄已经起疑，若是任由她和叔均这样联系，早晚过去的事都会被重新掀起。看来，还是要想办法彻底让他二人了断才是。
“什么？原来是这样……呵，我就知道，怎么可能。”九玄尴尬，心里不知是踏实还是失落。“听说，我过去曾有过相爱的人？”
“噢，这个啊，呵呵……其实本来不打算告诉你来着，的确是有这样的人，可是……可是，有些事，你还是不要去知道的好。不要猜，不要想，一切顺其自然吧。你和那个人，注定不能有好结果的。”
“为什么？……那个人是谁？真的是叔均吗？”
“嗯……但是你俩……算了，等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睡吧，明天你不是还要去找花阴呢。”
那夜九玄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叔均的话，羽璃的话。
要相信自己失去的记忆。就像在浓重的迷雾中面对悬崖尽头前进，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也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九玄娘曾说，当你不知道该相信谁的时候，就随着自己的心走好了。此刻。她的心告诉她，她很想很想相信叔均的话，可这人看着这么不靠谱，又要她如何相信？
手腕上的女娲石闪耀着灵动的光晕，就像那人说的话一样令人温暖迷醉，真真眩晕，那么遥远却真实。那个人手掌的纹路，肌肤的触感，鼻息的温热，都如不听话的孩子似的。来回在脑海中流窜，流窜流窜，怎么都不安宁。九玄再躺不住，干脆起身出殿散心。
也不知怎么，等九玄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叔均住所附近的忘秋台。台下池水泛着点点波光。万籁俱寂，时不时还有滴水声清脆悦耳。九玄心情大好，干脆坐在台边，脱开了靴子， 两只脚丫踩着一圈圈水花儿。九玄虽不会法术，可一些旁门左道的咒语还是懂得的，此刻她一时玩得兴起，索性又召出一朵雪莲花，轻绕皓腕催动法术，满天雪莲花瓣儿形成的花瓣雨飘落。散落池中，美极。“信，不信，信，不信……”
“小姑娘，玩什么呢？”身后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九玄心沉，心道这下可完了完了，三更半夜的，这妥妥的不是登徒子就是人贩子啊。不过……话说九重天也有人贩子的吗？管他呢，左右肯定都不是好人。于是主意打定，握紧了拳头，回头就甩出去一电炮。
“唉哟！……”那人吃痛倒地，捂着左眼在地上打滚儿，拄着的拐杖还砸到了腰上。九玄这才看清，来人是个发须雪白的老头儿，一身喜气的大红衣裳，显得极为可爱。
九玄连忙不好意思地扶起老头儿，吐吐舌头：“老爷爷对不住对不住啊……这么晚了，您不睡觉跑出来干嘛……我还以为是……”
“是啥？！——”老头儿张牙咧嘴，一手叉腰一手戳着拐杖。“哎哟哟，老朽怎地这般倒霉喂……‘这么晚不睡觉’？！这应该是我问你的吧！”
“没什么没什么，呵呵呵呵。老人家您怎么样了，很疼吗？”
“哼！你这丫头看起来小不点儿一个，怎么力气这么大？哎呦，疼死老朽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专心数数，突然被您吓一跳……”
“哼，一个姑娘家家，晚上不睡觉，在那数花瓣，还时不时自己在那傻笑，一看就知道是发春了。”
“我……”
“你这样的姑娘我见得多了，不过人家姑娘都是用些牡丹秋菊海棠花儿的，头一次见有人用雪莲花。”
“……我……”
老头貌似并没有想听她回答的意思，拍了拍自己的衣裳，一脸神气地自顾自继续说道：“本来呢，老朽是不屑于管这些事的，但是老朽本性太过善良了，正好现在不是很忙，所以就发发善心，帮帮你吧。”
“啥？帮什么？……”
“哼，但是老朽今日帮你一事，可万万不能告知他人，否则为我招来不必要的小麻烦和扩大知名度是小，你遭人嫉妒惨被陷害是大。”
九玄转身决定离开，老头儿慌了，立马拉住她：“哎呀别走嘛，老朽还没说完呢。你怎么还不问老朽姓名？哼哼哼，说出来吓死你！”
九玄撇撇嘴：“我不想知道。”话说出口，老头眼泪汪汪几乎就要哭了出来，九玄只好无奈改口：“哎呀老爷爷您是哪位神仙菩萨呀？快告诉人家嘛，人家好好奇哦，好迫不及待地知道呢！”
“呵呵，我的姓名怎可轻易告诉你。”老头儿背过手转身，背影极其神气庄严。
“我还是走吧……”
“唉唉唉！……那个，看你如此心诚，苦苦哀求，老朽心软，还是告诉你吧。其实老朽呢，呵呵，姓月，名……小红。”满是皱纹的脸上竟然渐渐腾起一层红晕。
后面“小红”二字说得极轻，九玄竖起耳朵才勉力听清。九玄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道：“……月、月小红？”
月小红胡子虽白，却不过刚由凡人刚得道升仙。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在月宫打杂。但他自称参透了人间的情爱，对预言姻缘之事特别有一套，并自创红线牵姻缘之说。
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也就是两个心意相通的人。纵然相隔千里，可因为心有灵犀，两个人的姻缘却依旧很强。月小红说，他用红线的两头分别系在两个人脚踝上，这二人就有了相同的心意，也有了不尽的缘分，所以才会结为夫妻。这话在九玄来看，这月小红完全就是个心理变态的老头儿：“红你妹的绳，还滴蜡呢！变态！”
老头儿一脸委屈道：“人家说的是红线，红绳是你自己想的吧……”
“若如你所说。世间眷侣都是因红线而结缘，那断袖是怎么回事？……”
“……老朽老眼昏花，难免会绑错……”
“那你说来帮我，可是要与我说明我的姻缘？”九玄突然想起，一脸期待。
“天机不可泄露。姻缘如若靠说尽。还有什么趣味。只是，你……”小红若有所思地看着九玄良久，继而叹气道：“哎，姑娘，你这姻缘，我却看不出。”
“什么嘛？你到底行不行啊……”
“小仙的学术还在理论建立阶段，实践太少，经验不足……不过，之所以看不出你的姻缘，也定是因为你的姻缘太纠结罢了。”
“……怎、怎么个纠结法。”九玄满脸黑线。紧张，又想一脚把这老头儿踹下九重天。
“你今生，注定不能结亲。”
心里好像被人捧起，又使劲摔坏，碎了一地。不用多问也知道，自己原本就不一定活多久，何必还要期待什么姻缘。好像这些日子以来，自己都太狂妄自大，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半斤八两。呵呵，你以为自己可以为了选择什么而发愁，但实际上，你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见九玄苦笑着低头，眼神随着忘秋台下的池水渐渐沉默，小红有些不忍：“原本小仙也以为，姑娘命中注定独身一人，可又不完全是，你与那命定之人因缘未了，定不会这样草草结束。如若将来姑娘有了答案，还一定告知小仙结果。等小仙将来功成名就，也好感谢姑娘。”
“……你到底行不行事儿啊。”
“你可以怀疑老朽的年龄，但是不可以怀疑老朽的能力。其实，姑娘你要明白，世间很多东西看起来很好，只是因为世人都在追逐它罢了。”
“就是说，远远地看着很好的东西，其实并不真的就好？”